甜檸檬412
預謀包養之一《小茉莉與暴躁龍》
出版日期
2011/03/01
數量
NT. 190
優惠價: NT. 150
真是天上掉下來的驚嚇,二少爺怎麼會出現在她家?
放下美國的高薪工作不要,竟是跑回台灣要讓她「包養」?!
天呀!自十六歲「那件事」過後,她已經躲他好幾年了,
況且她這個小會計,每月薪水還得付父親的療養院費用,
拮据的小廟哪容得下他這尊不請自來的大佛?
無奈身為管家之女,面對主人家父子鬥氣的戲碼,
她沒立場說話更沒膽趕他走,只能告訴自己忍著點,
認命伺候他這名義上的情夫,成為最苦命的金主——
他說沒有衣服換,她乖乖買給他,被嫌是便宜貨;
他一喊肚子餓,她馬上去煮飯,結果又被說難吃,
更過分的是——難吃他還全部吃光了?要她自己另外買?!
不平等同居生活就這樣一天天過去,直到他意外受傷,
她終於認清自己仍為他心動,決定放下當年心結重新接受他,
可沒想到就在此時,他竟被媒體拍到擁吻男人的畫面……
香彌
我出生在夏天,屬於一個熱情奔放的星座,但是朋友們卻都不覺得我像是那個星座的人,
因為我既不熱情、也不奔放,我比較內歛,不太會將情緒流露出來,也很不擅於表達自己。
有朋友說我習慣於把自己藏起來,不懂得外放,我也覺得是這樣,最近正在努力嚐試改變,
希望有一天,不會再有朋友懷疑我——
「妳是獅子座的啊,看起來一點都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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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下班時間一到,辦公室裡的人陸陸續續離開,顧笙笙打完手上的一份財務報表,這才慢條斯理的開始收拾桌上物品。她晚上七點有個約會,不急著走。
抬頭看一眼窗外,中午之前還晴空朗朗、豔陽高照,但過午之後,蔚藍的晴空便換成了一片灰色,陰雲密布,看起來似乎要下一場大雨。
她打開辦公桌左邊最後一格抽屜,從裡面取出一把淺紫色的折疊傘。入夏後,她每天上班時都會隨身帶一把遮陽傘。
看時間差不多了,她站起身準備下班,放在包包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拿出手機,看見上面的來電顯示,唇邊綻出一抹微笑,接起電話——
「喂,我要過去了……這樣呀,沒關係,你們老闆臨時要你加班也不是你的錯,我沒有生氣……嗯,我明白,好,那就改成明天,掰掰。」
說完電話,她將手機收進包包裡,秀氣的臉上還是一如方才那般溫和,即使這已是這個星期男友第三次跟她改期,她也沒有半絲不悅。
顧笙笙的性情就跟她的嗓音一樣溫柔,她鮮少動怒,別人氣得跳腳的事發生在她身上,她最多只會輕蹙一下眉頭。
不過,凡事還是有例外的時候,在遇到「某人」時,她倒是常會情緒失控。
如果說每人一生都有一個剋星,那麼這個人,也許就是她的剋星。還好對方現在遠在天邊,她也已有一段時間沒見到他,所以近來才能一直維持平靜的情緒。
顧笙笙拿著雨傘,搭電梯下樓,一走出大門,灰暗的天空便嘩啦啦下起雨。她不疾不徐的撐開傘,悠哉的慢慢步行回家,她家離公司只有十五分鐘腳程的距離。
經過一家超市時,她想起冰箱裡的食材快沒了,便將雨傘擺在傘架上,進去買了些菜,出來後,傘架上卻已找不到她那把淺紫色的傘。
找了兩遍,她確定自己的雨傘被偷了。
抬頭看著越下越大的雨,她考慮著是要再進超市買把傘,或是乾脆冒雨走回家。思考片刻,她決定回超市再買一把傘,因為丟掉的那把,好像是她唯一的傘,家裡沒有其他的了。
買了把同樣淺紫色的傘,她走回住處,從包包裡拿出鑰匙,但插入大門鎖孔的一瞬間,卻令她愣了一下。
她今天上班時忘了鎖門嗎?她仔細回想,記得很清楚,今早出門時她有上鎖啊。
她謹慎的看著眼前這扇銀白色大門,心忖該不會是遭小偷了吧?
家裡除了電腦和電視、冰箱這些家電外,並沒有什麼值錢的物品,電視和冰箱體積太大,小偷不可能搬走,會被偷的大概只有那台電腦。不過電腦她都已經用了五年,是很舊的機種了,實在沒有偷的價值,除非那個小偷不識貨。
衡量著可能的損失,她小心翼翼打開大門,抬眼朝客廳望去。
她沒有開燈,陰暗的客廳裡依稀能看見有個人坐在沙發上,前面的電視機還開著。
她有些驚訝,這個小偷也未免太大膽了吧,居然就這樣大剌剌的坐在她家客廳看電視?
她悄悄拿出手機,想著是要報警還是打電話到管理室請保全上來,坐在沙發上的人突然動了一下,伸了個懶腰。
發現她回來,那人站了起來,大步朝她走過來。
她嚇一跳,愣了幾秒才轉身想逃跑,對方就伸手扯住了她手臂。她正要掙扎,耳邊突然飄來一句抱怨的話語——
「妳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快餓死我了,還不快去煮飯給我吃!」
聽見這熟悉的嗓音,她慢慢轉過頭,雖然光線仍昏暗,她還是認出了眼前這個高大的男人。
「你怎麼會在我家?!」她眸光驚疑不定的看著他。
雷沃伸手按下門邊電燈的開關,突然亮起的光線讓顧笙笙不適的眨了下眼。但他接著說出的話,卻讓她更目瞪口呆——
「我決定從今天開始,要讓妳包養。」身高一百八十八公分的他垂下眼睨著她,驕傲的語氣宛如給了她多大的恩賜。
「你說……什麼?!」她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話。
「我說,從今天開始,我要讓妳包養。」他不耐煩的重複一次,接著催促,「還不快去做飯,我等妳等得都快餓死了,以後不准再這麼晚回來。」
「等、等一下,二少……」她被他的話給震驚到,腦袋一時轉不過來,「你說要讓我包養,這是什麼意思?」堂堂華光金控的雷家二少要讓她包養他是吃錯藥了嗎?
「妳不懂什麼叫包養嗎?就是從今天開始妳要負責養我。」雷沃雙手抱胸,一副她佔了莫大便宜的樣子。
兩人面對面站著,看著他那張英挺俊朗的臉孔,她怔了怔,腦袋終於回復正常。「我……不可能包養你。」
聽見她的話,他臉色一沉,「妳敢說不要總之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沒有妳拒絕的餘地。再說,我肯讓妳包養,可是給妳面子,別人想要我還不肯呢。」他蠻橫的說。「快點去做菜,我等了妳兩個多小時,都要餓死了。」說著他拉起她的手,將她推向廚房,「我先去洗澡,妳煮快一點,洗完澡我就要吃飯。」
見他丟下話後就逕自走向浴室,顧笙笙呆愕了幾秒才回神。
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會在她家?又為什麼會說出這種奇怪的話?
愣了半晌還是想不通原因,她只好先做頓飯餵飽他和自己,再來弄個清楚。
她沉吟了下,決定煮麵,這樣等他洗完澡才來得及讓他吃。
這位少爺性情暴躁又沒耐性,待會他洗完澡她若還沒煮好,肯定又要罵人了。
她煮了一鍋水,將今天剛買回來的白菜和豆腐洗乾淨,再拿出一包玉米濃湯倒入水滾沸的鍋裡,加入一些奶油。接著,她將洗好的白菜和豆腐一起丟進去,等湯滾了時放進一大把麵條,最後打了兩顆蛋,然後關火。
麵剛煮好端上桌,雷沃就走出浴室,他光裸著上身,下半身只圍了一條浴巾。
抬首望去一眼,顧笙笙羞得別開眼神,「你怎麼沒穿衣服?」
「我沒有帶衣服出來,妳待會兒去幫我買內褲和衣服。」
「那你先把剛才的衣服穿上。」他這樣子等於沒穿,害她眼睛都不知該看哪裡才好。
「不要,髒了。」他一口回絕。「妳煮好飯了嗎?」
「我煮麵。」
他自動坐到餐桌前盛了一碗麵,顧不得燙大口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嫌棄,「妳的廚藝還是這麼爛,比起妳媽簡直差太多了。」
雷家有自己專屬的廚師,她母親雖是管家,不過當廚師休息時,母親便會下廚做菜,廚藝也不輸給專業的廚師。
「你不喜歡就不要吃。」她小聲嘟囔道。
他沒聽清楚她的話,「妳說什麼?」
「沒什麼,我去幫你買衣服。」跟全身上下只圍著一條浴巾的他共處一室,她實在很不自在,拿起錢包就像逃命似的匆匆出門。
顧笙笙與雷沃是一起在雷家長大的,雷沃是雷家次子,比她大兩歲,她十歲那年父母離異後,母親徵得雷家的同意將她接來一起住,從此便開啟了她與雷沃的「孽緣」。
她雖然跟著母親住在雷家,卻不是雷家的傭人,可雷沃從小就愛使喚她,老是對她頤指氣使,彷彿把她當成自己專屬的小女傭。
顧笙笙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因此一上大學後就堅持要搬出去住,再也不想跟雷沃處在同一個屋簷下。
這戶兩房一廳的房子是母親三年多前買下的,自那以後她就一直住在這裡,母親自己反而很少來住。母親是個稱職的管家,幾乎都住在雷家,自二十歲到雷家工作至現在已超過三十年,整個人生的精華時期都奉獻給了雷家。
她很清楚在母親心裡,最重要的是雷家,其次才是她這個女兒。
臨出門時,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回頭問:「二少,你是怎麼進到我家的?」他雖然來過這裡幾次,但沒有鑰匙,方才是怎麼進來的?
「妳媽給我這裡的鑰匙。」
顧笙笙很意外。「我媽?她為什麼會給你我家的鑰匙?」
「我跟她說要來找妳,她就給我鑰匙了。」說完他喝了口湯,埋頭吃麵。
得到答案,顧笙笙拿了傘,隨手關上大門便走出去。
附近就有一家平價的男女服飾店,可她走進去之後,才想起不知雷沃穿什麼尺寸的衣服。
她遲疑了下,拿出手機,正在猶豫要不要打給他時,手裡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來電顯示的號碼是雷沃。
「喂。」
「我把麵吃完了,妳等一下買好衣服,自己再買一份晚餐。」
他不是嫌難吃,為什麼還把麵全都吃光?愣了下,想起什麼,她出聲問:「對了,二少,你穿什麼尺寸的衣服?」
聽完他報了尺寸,顧笙笙才收起電話。
她沒幫男生買過衣服,這是第一次,盤算著這個月還有二十天要過,不能花太多錢,她於是走向擺在前面、一件三九九的恤區,在那裡替他挑了件白底藍色條紋的上衣。
走到長褲區,她一看價錢,最便宜的都要五九九,偏偏五九九的款式她沒看到喜歡的,最後只好狠下心選了一件標價七九九的牛仔褲。
她為自己買的衣服從來沒有超過五百元,要買下這件七九九的牛仔褲,她還真有點心疼。
準備將衣服拿到櫃台結帳時,她經過一個假人模特兒,它身上套著一件白領藍底的Polo衫。
她停下腳步,伸手摸了下那件衣服,不由自主的想像這件衣服穿在雷沃身上的模樣,忍不住走到一旁,挑了件適合他穿的尺寸。
可拿起衣服,她這才發現這件上衣竟然要價一千二,她立刻放了回去,拿著先前挑選的衣服去結帳。
想起還要幫他買內褲,她放低音量小聲詢問女店員,「請問……你們這裡有賣男性內褲嗎?」
「男生的內褲都放在那邊哦。」女店員指向一旁的角落。
「謝謝。」她走過去,挑了一件灰色的,手上拿著那件男生的內褲,令她莫名覺得臉頰有些發燙。
走回櫃檯時,她下意識的回頭再看一眼假人模特兒身上的那件衣服,就在店員開始結帳時,她改變了主意。
「等一下,我要換一件衣服。」她走回假人模特兒旁邊,拿起雷沃尺寸的白領藍底Polo衫,遞給店員。「那件T恤不要了,換成這件。」
結完帳,拿著發票走到門邊,她不禁敲了敲自己的額頭。
天哪!她在做什麼?竟然花了這麼多錢幫雷沃買衣服雖然金額只有兩千多,但對經濟十分拮据的她而言,已是一筆不少的數目。
不行,待會兒一定要跟他把這些錢討回來才行。
決定後,她走回住處,打開門就看見沙發上斜躺著一個幾近全裸的男人。
圍在雷沃腰間的浴巾此時已鬆鬆地掛著,看起來就像要掉下來,兩條裸露出來的長腿擱在茶几上,一身古銅色的肌膚宛如打了光似的閃閃發亮。
她下意識地吞了口口水,雙頰發燙,連忙垂下視線不敢再多看一眼,走過去將手裡的衣服遞給他。
「喏,你快點把衣服換上。」
雷沃伸手接過她手上的袋子。
顧笙笙身子頓時一僵,不知他是故意還是無心,伸過來的手握住了她的,熱得彷彿熾熱的烙鐵,令她原本就有些發紅的臉頰漲得更紅。
她宛如受驚嚇的小白兔,慌張的抽回自己的手。
「妳臉好紅。」他在她耳旁呵氣,看見她整個人輕顫了下,捂著左耳後退一步,他滿意的大笑出聲。
她有些羞惱的抬起眼,瞪著他那張得意的笑臉,「你快點去把衣服穿上。」
「急什麼?妳包養了我,欣賞我這副健美體魄是妳的權利,妳想看可以大方的看。」
「我才不要看。還有,我也不想包養你。」
「妳說什麼?」他怒目瞪住她。
濃眉大眼的雷沃瞪人的時候看來很兇惡,顧笙笙有些畏怯的後退一步,努力穩住自己的聲音,「我不知道你究竟想做什麼,可是我、我不想包養你。」
「我已經決定要讓妳包養,由不得妳不想。」他挑了下眉,霸道的說。
「你怎麼可以片面決定這種事?」
「為什麼不可以?」他伸手握住她的下巴,「妳本來就歸我管,我決定的事妳沒有反對的空間。」
她深吸一口氣,抑下想動怒的情緒,緩緩開口,「二少,你突然跑來我家說要讓我包養,到底是在玩什麼花樣?」
他注視她片刻,慢吞吞的說:「我跟我爸鬧翻了,現在身無分文,以後妳要負責養我。」他這幾句話裡沒有一絲求人的語氣,反而高傲得宛如他肯讓她包養,是她莫大的榮幸。
聞言,顧笙笙一臉詫異,「你跟你爸鬧翻了?為什麼?」
提起這件事雷沃就有氣,「他叫我娶商曉靜。拜託!我才見過她兩次,連她鼻子是挺是塌、臉是圓是尖都不記得了,怎麼可能娶她?」他要結婚只會娶自己喜歡的女人,才不會任那老頭擺布。
顧笙笙微蹙眉。母親是雷家的管家,她又在雷家住過幾年,多少聽說或見過一些名流富豪。她知道商曉靜是永擎集團商家的大小姐,而永擎集團的財勢與華光金控相當,可說是門當戶對,也難怪兩家會動起聯姻的念頭。
她沉默須臾,勸他道:「二少,你還是回去吧,好好跟雷伯伯說,我相信他不會太為難你。」話雖這麼說,不過她心裡卻不認為雷沃能跟雷伯伯好好溝通。
雷伯伯是個很專斷霸氣的人,一旦決定的事絕不容人置喙,雷沃這點就跟他很像,以前她住在雷家時,兩父子一見到面幾乎都是以吵架收場。
雷沃冷哼,「我才不會回去。那老頭說我如果不娶商曉靜,以後別想再花雷家一毛錢,老頭大概以為不靠雷家我就活不下去,會爬回去求他,他想都別想。」
顧笙笙沒想到他竟是因為這樣的原因跑來找她,不過她這間小廟實在供不起他這尊大菩薩。
「我沒有那個能力包養你,還有,這些衣服一共兩千一百五十元,麻煩你待會兒把錢給我。」
他冷冷瞟她一眼,「我剛說的話妳都沒在聽嗎?我不會再花雷家一毛錢,所以現在身上連一塊錢都沒有。我知道妳又笨又遲鈍,一個月也賺不了多少錢,因此妳不用再給我錢,只要供我吃穿住用就好。」說完,他提著那袋衣服,隨手打開一扇房門就走進去。
看見他走進她房間,顧笙笙有好幾秒腦袋一片空白,須臾之後才認知到一件事——
雷沃是打定主意要賴上她了。
 
早上七點,顧笙笙準時醒來。
雖然九點才上班,走到公司又只要十五分鐘,但她習慣自己做早餐吃。吃完早餐、看完報紙後,再步行到公司上班。
從兩年前到這家貿易公司工作後,她每天早上都準時打八點五十分的卡,不曾遲到過。
她翻身下床,這才發覺自己不是睡在她的房間裡,而是睡在母親的房間。
「奇怪,我怎麼會睡到媽的房間……」下一秒,她才想起雷沃昨天跑來要她包養的事。
想到雷沃,她細長的柳眉輕輕蹙起。
昨晚,她本來想讓他暫時先睡在母親的房間,可是他不肯——
「這間一看就知道很久沒住過人,一定很多灰塵。我不睡那間,我要睡這間。」他指著她的房間說。
「房間我每天都有打掃,不信你可以摸摸看,一點灰塵都沒有。」她試著說服他改變心意。
他再挑剔,「那間房間的床我不喜歡。」
「我房間的床跟那間是一樣的。」她耐著性子說。
「床單的花色不一樣。」他繼續挑毛病。
她毫不遲疑的說:「你喜歡這個花色的床單,我可以換過去給你。」
「我討厭那間房間的窗簾和裝潢。」他就不信她還能把窗簾和裝潢給拆下來。
「可是這間是我的房間。」明白他是故意的,她握著拳頭努力壓下怒火。
聽見她的話,雷沃回頭看了她一眼,「好吧,反正床很大,我可以分一半給妳睡。」
「我怎麼可能跟你一起睡?!」她的忍耐快到極限了。
「算妳有自知之明。不過既然讓妳包養,我可以勉強接受妳跟我同睡一張床。」他一臉恩賜般的表情說。
他到底有沒有搞清楚這裡是她家?她才是這間房子的主人,不是他,輪不到他說這種話。顧笙笙不悅地想。
彷彿完全沒發現她隱忍的怒氣,他還自顧自接著說:「對了,我習慣睡左邊,妳要睡右邊。」
「誰要跟你一起睡?」她咬牙忍住怒氣,回到自己房間拿了些換洗衣物,走向隔壁母親的房間。她不想再看見他,怕自己會忍不住衝進廚房去拿菜刀出來砍人。
活到二十五歲,就只有他,能逼得一向好脾氣的她情緒失控。
十歲以後她隨母親寄住在雷家,明白自己寄人籬下,雷家又是母親工作的地方,因此不論他再怎麼蠻橫,她一直都逆來順受。
嚴格說起來,雷家的人對她並不壞,會對她頤指氣使的人一向只有雷沃,但那時不管他怎麼對她,她都一副溫溫吞吞、好脾氣的樣子,從不會對他發怒。
一直到十六歲那年,發生了「那件事」之後,受到刺激的她才開始反抗他,會對他動怒。
昨晚她走進母親的房間後,雷沃也跟了進去,但一開口便嫌棄她替他買的衣服質料很差,要她第二天再多替他買幾套,甚至還指定了單一件襯衫就要上萬塊錢的名牌。
至此,她忍耐許久的怒氣終於爆發,拿起床上的枕頭丟向他,「要買你自己去買,我沒有那麼多錢,買不起那種衣服。你給我出去!」吼完,她直接把他推了出去,「砰」地一聲關上房門。
他的嗓音從門外傳進來,「顧笙笙,妳皮在癢了,敢這樣對我?」
氣頭上,她冷冷回了一句,「你不高與就走呀,又沒人求你留下來。」
「看來妳真的皮在癢了。」說完這句話,外面沒再傳來他的聲音。
在那之後,她便一直把自己關在媽媽的房間裡沒有再出去。
這間房間附有一間浴室,洗完澡,她打了通電話給母親,告訴母親雷沃的事。
電話那頭的母親,在聽完她的話後說:「妳也知道二少一向任性,他只是一起興起才會鬧著要讓妳包養。妳先忍耐幾天,等他興頭過了就沒事了……」
回想起昨天的事,顧笙笙坐在床邊嘆了一口氣,到浴室盥洗完,走出房間。
她看了一眼隔壁那扇關著的房門,這麼早雷沃應該還沒起床。
她到廚房做好早餐,倒了杯牛奶在餐桌前,剛坐下準備開動時,雷沃就頂著一頭亂髮走出來。
「有沒有吃的?餓死我了。」
「我做了早餐。」
她話才剛說完,他已經不客氣的走到她身邊坐下,抓起一份烤好的三明治大口吃著。
看著他那頭亂翹的頭髮,她提醒,「你還沒有刷牙洗臉。」他有些自然捲,早上醒來頭髮都會亂翹得像鳥窩一樣。
「妳還敢說,妳昨天沒有幫我準備牙刷。」他沒好氣的橫她一眼。
她起身走到後面的櫃子前,拿出一支還沒拆封的新牙刷和一條新毛巾遞給他,然後語氣平和的開口,「二少,你要暫時住在我家可以,可你不能再睡我的房間。」
他不悅的瞇起眼瞪她,「本少爺高興住哪間就住哪間。還有,妳昨天敢那樣對我,我都還沒跟妳算帳。」
聞言,她的怒氣又被他挑起來,「明明就是你太過分了,這裡是我家不是你家,你憑什麼霸佔我的房間?」
他糾正她的話,「我沒有霸佔妳房間,我說過妳想一起睡也可以。」
「我才不想跟你一起睡!」就算他們一起長大,可也沒有親密到能夠共睡一床的地步。
「所以是妳自己放棄的,妳還敢怪我?」他一副錯全在她的表情,接著又說:「晚一點我跟妳一起出去,再買幾套衣服回來。」
她語氣微沉,「我沒錢幫你買那些名脾的衣服。」
他揮揮手大度的表示,「算了,我知道妳很窮酸,不指望妳替我買那些牌子了,但至少也要幾件像樣的。」
「我要上班,沒空幫你買衣服。」一口拒絕後,顧笙笙想了下再說:「你如果暫時不想回雷家,可以請我媽先幫你送幾件衣服過來。」他的衣服每件都是昂貴的名脾,她不打算再花錢替他重買。
「那些衣服都是花雷家的錢買的,我不會再用雷家一分錢。」
這是什麼道理?他不想花雷家的錢,就跑來花她的錢?
「你可以去投靠你朋友,我相信他們應該很樂意收留你。」他有幾個交情不錯的死黨,他們應該不會吝於借他一筆錢。
「我為什麼要去找他們?」他奇怪的看著她。
「那你又為什麼要來找我?」她脫口問。
「因為妳歸我管,我不能回雷家,當然要來找妳。」他理所當然的說。
「我什麼時候歸你管了?」她怎麼都不知道這件事。
雷沃認真的想了下,回答道:「應該是從妳剛到我家的時候吧,那年妳十歲還是十一歲。」
她皺起眉,「我不記得有這件事。」
「是妳媽把妳交給我管的。」他提醒她。
「我媽?怎麼可能?你不要亂說。」
「我沒有亂說,當時妳媽把妳帶到我面前,請我以後多多照顧妳,萬一有什麼不懂的地方,還要我多教教妳。」
她努力回想了下,隱約記起似乎有這件事,不過……「我媽那麼說,只是客套話吧。」
「我不管是不是客套話,總之她把妳交給我管了。」他只認定這點。
顧笙笙深吸一口氣。好吧,他堅持要把母親的那些場面話當真也無妨,但重點是——「她是要你照顧我,沒要你管我。」
「意思是一樣的,反正從我點頭答應妳媽那天起,妳就歸我管了。」雷沃已片面認定這件事,她反對無效。逕自為這事做了結尾後,他接著說:「衣服的事,我可以等妳下班回來再一起去買。」
第2章
顧笙笙一整天上班都無法集中精神,滿腦子只想著要怎麼做才能把雷沃那尊大瘟神給盡快送走。
以他的個性,越是趕他,他越不可能走。
那麼,如果她佯裝成很歡迎他長住,他會不會很快就離開?
還有,他跟永擎集團商家的婚事最後也不知會是誰妥協,是雷伯伯還是他?
在雷家,任何事一向雷伯伯說了算,就連雷大少的婚事也都是由雷伯伯做主。但雷沃的脾氣跟溫和孝順的雷大少不一樣,他不想做的事,誰都拿他沒轍。所以最後這場婚事是否辦得成還有待商榷,畢竟腿長在雷沃身上,他不願意進禮堂,誰也不能勉強他。
由於整天的心思都被雷沃佔據,以至於快下班時,顧笙笙收到男友溫新承打來的電話,才突然想起今天兩人有約,直覺脫口便說:「你是不是有事要改期?沒關係,我今天剛好也有事。」
話筒那邊沉默了幾秒才出聲,「我沒有要改期。笙笙,妳是不是在氣我最近因為工作,一直將約會改期?」
她怔了一下,語氣柔緩的道:「我沒有生你的氣,我知道你在加班,所以沒有怪過你。」
「那妳剛才說妳有事……」他以為這只是她賭氣不想見他的藉口。
「我是真的……有點事。」
「有什麼事?」他追問。
她整理好思緒,避重就輕的說:「有一個朋友跟家裡鬧得不愉快,跑來找我。」
溫新承沉吟了下開口,「好吧,那妳陪她。明天星期六我要回南部看我爸媽,我們約下星期二見面可以嗎?」他知道女友的交友圈很單純,沒什麼異性朋友,直覺以為她說的朋友是女性。
「好。」約好時間,顧笙笙收起手機。
她跟溫新承交往三個多月了,兩人是同所大學前後期的校友,那天他送樣品到她公司,閒聊之下得知他們同校後,他便開始追求她。
不過他工作很忙,常常要加班,交往的三個多月以來,他們約會的次數只有十次左右。
而其中他為了要加班而跟她改期,就不止十次了。
只是她倒不曾因為這樣而埋怨他,他工作忙,她可以體諒,反正她不是很黏人的那種女孩,不需要男友一直陪在身邊。
「討厭,怎麼又下雨了?我沒帶傘來。」
「我也沒帶,去附近的便利商店買一把吧。」
「我這兩個月已經買了三把傘了……」
兩名同事抱怨著經過身邊,顧笙笙收回思緒,想起此刻家裡還有個少爺正等著她回去陪他買衣服。她輕嘆一口氣站起身,準備下班。
今早出來時,她也忘了帶雨傘,想了下,她拿起披在椅背上的一件薄外套,準備擋雨用。
昨天已經買一把雨傘了,她不想浪費錢再買一把。
搭了電梯來到樓下後,男人立即朝她走來。
「妳好慢,我等妳十分鐘了。」雷沃埋怨的道。
「你怎麼會跑來這裡?」顧笙笙有些意外,沒想到他會來等她下班。
「當然是接妳一起去買衣服。」他撐開傘,與她一起並肩走進雨幕裡。
她下意識往外挪一步,想拉開與他的距離,卻被他兇了一句——
「妳離那麼遠幹麼?靠近一點,這把雨傘太小遮不到。」說著不等她動,他就伸出長臂強硬攬過她的肩,拉近她。
她抬眸看了眼遮在頭頂上的那把淺紫色雨傘,再瞟向他露在傘外大半的肩膀,「你把傘移過去你那邊一點。」她整個人都罩在雨傘下,沒有淋到一點雨,他半邊的肩膀卻都淋濕了。
雷沃撐著傘的手不為所動,只是看向她問:「妳要帶我去哪裡買衣服?」
「離我住的地方不遠,從這邊一直走就可以看到了。」見雨下得越來越大,她好心伸手想將傘移往他那邊一點。
他卻瞪她一眼,「不要亂動。」
「你都淋濕了。」
「誰教妳買這麼小支的雨傘。」他索性將她摟得更緊,「這樣就不會淋到了。」
被他猛地圈抱在懷裡,顧笙笙原本想要掙開他,可聽見他的話,她頓時停下掙扎的動作。她不希望在這樣的大雨裡,最後弄得兩人都渾身濕答答。
靜靜走了一段路,想起一件事,她抬眸問:「二少,你不再回美國了嗎?」依他本來的行程,他應該三個月後才會回來。
「不回去了。」記起一件令他火大的事,他臉色陰沉的回答。
不知是不是錯覺,顧笙笙覺得雷沃說這句話時語氣有些森冷,看她的眼神也有點可怕,好像有兩把火焰在他眸中跳動。攬著她肩膀的手,更用力得像要捏碎她的骨頭,令她不舒服的動了一下。
雷沃放輕力道,別開眼,似是在生什麼氣。
察覺出他冷下來的情緒,她有點不明所以,不知自己哪裡惹到他了。
沉默片刻,她忍不住再問:「你不回去,美國那邊的工作不管了嗎?」
他橫她一眼,臉色還是很臭,「我回來之前就辭職了。」
他一年多前在美國拿到碩士學位,之後就進入華爾街工作,原本計畫在那裡工作一年半再回台灣。可就在幾天前,他接到一個消息,為此毫不遲疑的立刻辭職,拿了護照、買了機票就跑回來。
誰知他一下飛機才剛踏進家門,就正好遇上那個三百六十五天裡只有三十天會出現在雷家大宅的老頭。老頭一見到他,開口就要他娶商曉靜,他心情正十分惡劣,當然一口就拒絕,之後免不了又跟老頭大吵一架。
然後,離開雷家大宅前,他跑去找顧笙笙母親拿了她家的鑰匙,跑來找她。
要不是那時聽了她媽媽的那番話,他一回國就找她算帳了,哪能忍到現在。
顧笙笙原本還冀望過幾天他就會回美國,現在聽見他連工作都辭了,她不禁有點意外。
「你辭了華爾街的工作?那你現在打算做什麼?」她知道他到華爾街工作純粹是去了解美國銀行的經營方式,日後等他回台灣,將會被雷伯伯安排進雷家經營的華光金控工作。
不過他現在跟雷伯伯鬧翻,以他的脾氣,應該暫時不會進華光了。
「我現在只想做一件事。」他語氣一沉,表情也有些冷。
「什麼事?」她心頭驀地一跳,覺得他想做的那件事對她而言一定不是什麼好事。
雷沃挑起眉頭,皮笑肉不笑的給了她四個字,「給妳包養。」
果然不是好事。放在身側的拳頭忍耐地握緊,她不想再就這件事跟他爭吵。
她相信他只是一時無聊才跑來作弄她,只要她不跟著他起舞,過幾天等他玩膩了這個包養遊戲,自然就會離開。
現在她要做的事只有忍耐,忍到他興頭過了就好。
不久,兩人來到她昨天替他買衣服的那家平價服飾店,走進去前,她不忘先申明,「你只能買兩千塊的衣服。」
「兩千塊?」他收起雨傘,勉為其難的點點頭。「好吧。」
覺得他好像誤會什麼了,顧笙笙連忙補上一句話,「我是說全部加起來的衣服不能超過兩千塊。」
「全部加起來不能超過兩千?那一件不就只能買幾百塊的?那種衣服能穿嗎?」他質疑的問,神情充滿不以為然。
「我也都穿幾百塊的衣服,你要是不滿意,就不要買。」這樣她還可以省下一筆錢。
雷沃瞇起眼,賭氣的從牙縫裡擠出話,「妳能穿,我也能穿。」
見他不滿卻又只得妥協,表情恨得牙癢癢,顧笙笙抿著唇忍住想笑的衝動,開口說:「那我們進去吧。」
走進店裡,她拉著他直接來到標示著「一件三九九、兩件七百」的架子前挑選衣服。
「我算過了,這種價位的話,你可以買兩件上衣、兩件長褲。」現在是夏天,衣服乾得快,加上昨天買的和他原來自己的那套,四套衣服應該夠他替換了。
他掃了一眼,便一臉嫌棄的轉頭看著店裡其他的衣服。
見雷沃走向高價位的衣架前,顧笙笙站在原地不動,這次她是鐵了心不幫他買超過兩千塊的衣服。
身材高大英挺的雷沃一走進這家服飾店,立即吸引兩名女店員注意,其中一個女店員還走到他身旁,熱絡地為他介紹衣服的款式。
雷沃沒理會女店員,挑中了一件白色Polo衫,回頭看向顧笙笙,她卻移開眼神不看他。
他有些生氣的把衣服放回去,走到旁邊一區,隨手再翻了翻,拿起一件米色無袖T恤。他先看了一眼標價,八九九,咬牙把衣服掛回去。
再走到另一區,他拿起一件天空藍襯衫,翻開標價一看,六九九。
可惡!預算只有兩千根本就買不了什麼衣服嘛。他氣惱的想著。
顧笙笙走到他身旁,接過他手裡的那件襯衫,手上還拿著他剛才挑的那件標價八九九的米色無袖T恤。
「去挑長褲吧。」
雷沃有些意外的看著她手裡的衣服,「妳不是說只能買三九九的上衣?」
她淡淡的開口,「你最好趁我改變心意前快點去選長褲。」她的堅持早在看見他剛才委屈不滿的表情時全都碎成粉末,她始終無法狠下心對他。
他緊繃的臉上霎時露出笑容,很快選了兩件長褲。
她走過去,將手上的兩件衣服一起遞給他,「先進去試穿一下看合不合身,免得回去穿了不滿意,還要再來換。」
雷沃拿起衣服走進更衣室,顧笙笙則順手在架上翻看了下他剛才拿的那兩款牛仔褲標價,一件一千二,另一件也要八百九。超過太多了。
她深吸一口氣,決定待會無論如何都要叫他換成便宜一點的。
換好衣服走出來,雷沃照了下鏡子,回頭問她,「怎麼樣?」
顧笙笙很想說不適合他,但那件無袖T恤和牛仔褲穿在他身上,偏偏該死的好看。
她還沒開口,這時女店員已走過來,滿臉笑容的稱讚,「這套衣服很適合你哦。先生,你穿起來比我們照片上的模特兒還好看。」
雷沃沒理女店員,只是覷向顧笙笙,等著她的回答。
「還不錯。」她沒辦法昧著良心說難看,誰教他是天生的衣架子,即使是廉價的衣服穿在身上,看起來都像高檔的國際名牌。
他走進去再換另一套出來,同樣好看到沒話說。
之後他又挑了幾件內褲才一起去結帳,但顧笙笙皮夾裡只剩兩千多塊,只好咬牙拿出信用卡來刷。
看著發票上那比兩千塊超出很多的金額,她忽然覺得有點暈眩。
雷沃則興高采烈的提著那袋衣服,滿意的與她一起離開服飾店。
瞥見他笑得閃閃發亮的白牙還有微微彎起的眼眸,顧笙笙在心裡輕嘆一聲,認了。
就當是還他在她十三歲那年得盲腸炎住院開刀時,來醫院看了她好幾次的恩情好了。
那時,母親忙著雷家的工作,無暇來醫院照顧她,幫她找了一個看護後只來看過她一次便沒再出現,住院那幾天裡,沒人再來關心過她。
只有雷沃,不知為何每天下課後都跑來醫院看她。
也就是在那時,她春心萌動,第一次動了情。
由於喜歡上他,之後她對他便更加百依百順,儘管他脾氣不好又沒耐性,但這些在她眼裡也都變成可愛的小缺點。
原本寄人籬下而有些不自在和自卑的她,因為對他的情愫,讓寄住在雷家的日子變得浪漫許多。
然而她單方面的暗戀只維持了短短三年,就在十六歲那年宣告結束。
幸好她不曾向他告白,所以她想雷沃應該不知道她曾經喜歡過他,這也讓她在發生「那件事」後,不至於覺得那麼難堪。
也許是因為「那件事」對她的打擊太大,日後面對他時,她已無法再心平氣和,也從那時起不再對他百依百順。
她開始會反駁他的話、拒絕他的要求、對他發怒,上大學後更為了避開他,即便學校離雷家只有二十分鐘的車程,她還是不顧他的反對堅持要搬出雷家,住進學校的宿舍裡。
她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將對他的感情埋葬在心裡。
她不知道對別人來說,是喜歡一個人容易,還是忘記一個人容易,但對她而言,忘記他顯然很困難。
因為母親工作的緣故,她沒辦法徹底脫離雷家,即使後來自己已經搬出來外面住,雷伯母偶爾還是會透過母親叫她回雷家吃頓飯。
而雷沃更是奇怪,總是時不時就來找她,害得她的大學生活因為他連一個男朋友都沒交到,因為每個對她有好感的男生,在展開追求前就會先被他趕走或嚇跑。
如果不是十六歲那年發生的事,她會自作多情的以為他喜歡她,但經過那件事後,她很清楚他只不過是把她當成了他專屬的女傭罷了。
溫新承算是她第一個交的男朋友,他很有責任心,個性又沉穩,即使常因為工作忙碌更改他們約會的時間,但他每次都會事先打電話說明,所以並不會讓她反感或生氣。
她不想再繼續跟雷沃糾纏不清,也是認真的想跟溫新承交往,若是讓溫新承得知雷沃現在住在她家裡,就算他們倆清清白白,還是不免會讓人懷疑。
不想讓溫新承誤會的話,無論如何她都要想辦法早點送走雷沃才行。
 
晚上洗過澡,換上剛買回來的米色無袖T恤和黑色牛仔褲,雷沃翹起嘴角,摸著身上的衣服。
雖然這套衣服對他而言很廉價,可是輕柔撫摸的動作,卻令這套衣服宛如無比珍貴。
他接著躺上床,在床上滾了兩圈,嗅聞著她睡過的枕頭和她蓋過的薄被,嘴角咧開一抹笑。
顧笙笙是他的,他絕對不會讓人搶走她。
這次他之所以匆匆從美國趕回來,就是因為聽到大哥告訴他一個消息——
「聽說笙笙有一個交往三個多月的男朋友了。」
得知這件事後,他馬上氣急敗壞的跑回來,想找她求證,怎知才剛到家,老爸就抓著他,要他娶商曉靜。
他心情正不爽,跟老爸吵了一架後,又跑去找她母親求證——
「我聽說笙笙交了男朋友,有沒有這回事?」
楊玉娥沉默了下,點頭。
「該死的!她膽敢背著我交男朋友?」他勃然大怒。
「請問二少,笙笙交男朋友有什麼不對嗎?」面對他的怒氣,蓄著一頭俐落短髮的楊玉娥,神色到是十分沉靜。她的五官有點像顧笙笙,不過比女兒更多了幾分幹練的氣質。
「她是我的!」雷沃額上青筋暴跳的說。
「只怕笙笙並不這麼認為。二少與笙笙既不是男女朋友,也不是夫妻,笙笙當然有交男朋友的自由。」楊玉娥不疾不徐的說。
聞言,他愕了下,「誰說我們不是男女朋友?」
「二少追求過笙笙嗎?」楊玉娥問。
「她一直在我身邊,哪需要我追求?」他理所當然的說。
「那麼,我想笙笙應該不會認為她與二少是男女朋友。以她的個性,若她確定你們是情侶關係,絕不會再接受別人的追求。」楊玉娥點出重點。
雷沃被她的話堵得啞口無言,惱羞成怒的道:「她認不認為不重要,總之除了我,她不准再有其他男人。」
說完,他舉步要走,楊玉娥卻叫住他。
「二少請留步。」
「還有什麼事?」他不耐煩的問。
「二少有沒有想過以後的事?」
「什麼以後的事?」
「董事長不是要二少娶商小姐嗎?那麼,二少又憑什麼要求笙笙不能交男朋友?」
「我又不喜歡那個女人,才不會娶她。」他一臉嫌惡的表示。
「可是董事長……」
「不管他怎麼說,總之我是絕對不會娶商曉靜的,我只娶自己喜歡的女人。」說完,他轉身就要離開。
楊玉娥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如果二少就這樣氣沖沖的跑去找笙笙,只會讓她反感,更避你如蛇蠍。」
聞言,他握緊拳頭、停下腳步,惱怒的回頭問:「那我要怎麼做?」
他感覺得出來,這幾年笙笙確實似乎有意在躲他,所以才堅持搬出去住,但他一直不明白是什麼原因,每次問她也總是問不出答案。
「我想先問二少一件事。」楊玉娥定定的注視著他。
「什麼事?」
「二少對笙笙是認真的嗎?」
「什麼叫做認真?在我這裡從來沒有過第二個女人,這樣叫不叫認真?」雷沃指著自己的左胸口說。
得到想要的答案,楊玉娥指點他一條明路,「那麼,二少現在該想的是要怎麼挽回笙笙的心,而不是怒不可遏的跑去責問她,那樣只會把她推得更遠。」
她在雷家這麼多年,雷家人的習性和個性她都很清楚,二少是怎麼對待女兒的,她也全都看在眼裡,方才之所以問他,只是要聽他親口承認對女兒的感情。
聽了楊玉娥的話,雷沃暴怒的情緒慢慢冷靜下來,仔細思考後,他決定先去賴在顧笙笙身邊,暗中解決掉那個敢覬覦她的野男人,同時開始好好跟她培養感情,讓她明白自己是屬於他的……
回過神,他拿起床頭上那張顧笙笙與母親楊玉娥的合照,注視著照片裡漾開唇瓣、淺淺微笑著的人兒,喃喃宣告道:「妳是我的,別想跑。」
第3章
吃完早餐,看見外面下了一夜的雨已經停了,雷沃興匆匆開口,「我們待會兒出去約會。」
剛喝下最後一口牛奶的顧笙笙,聞言被嗆了一下,「咳……你說什麼?」
他滿臉笑容、不厭其煩的再說一次,「我們去約會。妳想去哪裡玩?」
確定他真的說了那兩個字,她搖頭,「我待會有事要出去了,沒空。」
他怎麼會突然想跟她約會?先是跑來要讓她包養,現在又想跟她約會,他到底在想什麼?
「妳跟誰約了?」雷沃立刻沉下一張臉。她該不會是想去見那個野男人吧?他絕對不准。
「我沒有跟誰約,我有事要辦。」
「我跟妳一起去。」他毫不遲疑的說。
「我要去療養院看一個人,那裡很無聊,你不會有興趣的。」她試著勸他打消跟她一起去的念頭。
雷沃語氣很堅定,「我要去。」說不定她只是在騙他,其實是想背著他去見那個野男人,他沒盯緊她怎麼行?
見他堅持,顧笙笙也不再多說什麼,「隨便你。」
她收拾好餐盤,把該洗的衣服丟進洗衣機裡,再收起昨晚撐開晾在陽台上的雨傘,放進包包裡。外面現在雖然出太陽,但難保不會突然又下起雨,最近這幾天常常這樣。
準備好東西,她打開大門。不用她叫,雷沃已經黏在她身後跟著一塊出來。
她走到附近的站牌等公車,他就站在她身邊,高大英挺的模樣立刻吸引了不少偷偷注視的眼神。
雷沃早已習慣那些注目的視線,心情好時他不理會,心情不好時,他則會狠狠地瞪回去。現在他心情不差,所以不以為意。
想起什麼,他笑吟吟地看向顧笙笙,「在我到美國之前,我們也常常這樣一塊出來,這麼說來,我們應該也算約會過很多次了。」只是那時他腦袋裡從沒有約會的自覺。
她瞟他一眼,「那不叫約會。」
「不然是什麼?」
顧笙笙淡淡開口,「那只是一起外出而已。」當年他曾跟他的朋友說過,他是因為可憐她沒見過世面,所以才帶她出去。
自己的話被她否決,雷沃不太高興,眼角餘光瞥見有人在看他,他立即狠狠瞪了一眼,嚇得那女孩趕緊收回目光。
「那要怎樣才叫約會?」他皺起眉,認真的問。
「約會分兩種,一種是朋友聚會,一種是情人間的約會。你指的是哪一種?」她奇怪的看他一眼,不明白他今天為什麼一直提這件事。
「當然是情人間的約會。」
她愣了下,當場潑他一盆冷水,「我們從來就不是情人。」
見她竟然毫不猶豫的否認兩人的關係,雷沃神情一沉,他提醒她,「別忘了我現在是妳包養的情夫。」他才不讓她撇清。
那是他片面認定的,她可從來沒有承認。見他臉色難看,顧笙笙不想跟他吵,只好抬起頭張望前方,想看公車來了沒有。
接著,她的手突然被他用力握住,回頭卻聽見他說:「從今天開始,我們每天都約會。」
「不可能,我沒有那個時間。」也沒那種心情。
「我不管,以後我們每天晚上都出去吃飯。」雷沃心裡認為,一起在餐廳吃飯應該就算約會了。
她無奈地嘆口氣,簡單回他三個字,「我沒錢。」
他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一直想跟她約會?
「吃一頓飯又花不了什麼錢。」他對她的小氣十分不滿。
「就算吃最便宜的路邊攤,一頓起碼也要幾十塊以上,我自己煮的話,成本只要三、四十塊而已。」她冷下臉再道:「況且昨天為了買你的衣服,已經透支我這個月的預算,我沒有多餘的閒錢再去浪費。」
「妳每個月的收入至少也有幾萬塊,怎麼會沒錢?」他質疑的問。
「我的薪水自然有我的用途。」
公車來了,顧笙笙不想再跟他討論錢的事,逕自上車。
雷沃板著一張俊臉跟在她身後。
車上沒有坐位了,她站在前面一張單人座椅旁,伸手扶著椅背。他則站在她身邊,充滿怨念的眼神一瞬也不瞬的瞪著她。
她假裝欣賞窗外的風景,不去看他滿臉不高興的表情。
而他像在跟她比賽似的,就這麼一直看著她。
眼角餘光不時瞥見他那張臭臉,顧笙笙索性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鞋尖。
她不知道他怎麼看待約會這種事,是把它當成打發無聊的消遣?還是只是一時興起的遊戲?不管他怎麼想,她都無意奉陪。
她不會再受到他的迷惑了,他別再妄想來挑動她的心。
怔忡間,公車突緊急然煞車,她沒防備的一跌,一雙手臂霎時穩穩地將她抱住,沒讓她跌倒。
被他抱在懷裡,她心跳有一瞬間跳快了幾下,站穩後想退開他的懷抱,他的手卻仍牢牢的抱在她腰間,不肯鬆開。
「放手。」她低聲說,不想引來別人注目的眼光。
「不要。」他放肆的將她摟得更緊。
她回頭輕瞋了他一眼,「這裡是車上,很多人在看。」
他抬眸四下梭巡了一圈,瞪退了兩道投來的目光,說:「沒人在看。」
「你到底想做什麼?」她蹙眉低問。
「妳看不出來嗎?我在追求妳。」
她一臉愕然,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話,「你說……什麼?」
「我在追求妳。」雷沃在她耳邊再說一次。
「別開這種玩笑!」她有些生氣的低斥。這種玩笑一點都不尊重別人。
「我沒有開玩笑,我是認真的。」雷沃不明白她為什麼不相信他的話,從小到大,他只對她一個人好,她難道還感覺不到他的心意嗎?
她回頭定定注視著他,有些疑惑,也不敢置信。
他迎上她的目光,恨不得把心剖開來,讓她明白他對她的感情。
他專注而熾熱的眼神讓她有些心悸,她很想從他臉上找出戲弄的蛛絲馬跡,但他此刻流露出來的,卻是一抹罕見的柔情,令她有片刻迷失在那抹溫柔裡。
須臾,她收回眸光,輕聲問:「你為什麼突然想追我?」
雷沃指著自己的左胸口說:「因為我這裡只住了妳一個人。妳媽媽說我沒有追求過妳,因此妳不認為自己是我的人,所以我才要開始追求妳。」
她驚愕的看著他,一時目瞪口呆。
這時公車司機報了個站名,到站了,她有些恍惚的走下車。
見她聽了他的話後什麼表示都沒有,下車後便一直往前走,雷沃只好拉住她的手,「我剛剛說的話妳聽到沒有?」
顧笙笙停下腳步,她不知道自己是要擺出很感動的表情,還是輕輕一笑就好?
「二少,我沒有那個能耐陪你玩遊戲。」
「我沒有在玩。」他生氣了,她為何不相信他對她的心意?
顧笙笙努力穩住自己有些失序的心跳,走向路旁的水果攤。
她真沒用,因為他幾句話,心裡就像發生了地震一樣開始動搖。
一邊挑水果,她一邊悄悄做著深呼吸,平復自己的心情。
她不會再傻傻的受他誘惑了,絕對不會。
他剛才說的那些話,只是包裹著糖衣的毒藥,她若真的相信了,就會像當年那樣痛苦不堪——她在心裡這麼警告自己。
她的沉默讓雷沃很不安,「妳為什麼都不說話?」
挑好水果、結完帳,她終於看向他,「你希望我說什麼?」
她淡漠的眼神令他覺得兩人之間的距離彷彿越來越遠,他有些害怕的抓住她的手。「不准妳用這種眼神看我!」
「什麼眼神?」她不解的問。
「妳不相信我剛才說的那些話?」
她失笑搖頭,提著水果甩開他的手,逕自往前走。
「顧笙笙,我是認真的。」他走到她身邊,鄭重的開口。
「我知道,你剛才說過了。」她淡淡地說。
「可是妳不相信我。」
「我相不相信重要嗎?」她反問。
「當然很重要。」
走到一家療養院大門前,她停下腳步,微笑的看著他,「二少,如果你剛才說要追求我的話是真的,那麼,我只有一句話回答你。」
「什麼話?」他不禁心跳加速起來。
「我不接受你的追求。」說完,她直接拋下他走進療養院。
已經傷過一次心,她不會笨到再讓自己傷第二次。
雷沃被她的拒絕氣壞了,一時怔在原地,沒有跟上她。須臾,他回過神,額頭青筋暴起,憤怒的道:「該死的!妳敢不接受我的追求?」
他火大的衝進去,想找她把話說清楚,可進到療養院後才發現不見了她的蹤影。
他到櫃檯抓了一個人詢問,「剛才進來的那個小姐往哪裡走?」
他氣沖沖又沒頭沒腦的問,櫃檯小姐完全不明所以,「什麼小姐?」
「剛剛才走進來,穿著一身米白T恤、留著一頭長髮……」
他還沒有形容完,一旁另一名護理人員便開口說:「你說的人應該是顧小姐吧?她到三樓去看她爸爸了。」
「她爸爸住在這裡?」雷沃有些意外,他還以為她是來看朋友的。
「顧先生住在這裡已經三年了。」
「他得了什麼病?」這件事他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那名護理人員回答,「顧先生中風導致半身癱瘓,顧小姐每個月都會來這裡看他幾次,不過顧先生脾氣很壞,每次都罵她不孝。其實比起那些將老人家丟進療養院就不管的人,顧小姐算是很孝順了,況且她薪水也沒多少,還要負擔這裡一個月三萬多塊的開銷,其實很吃力。」
「她爸爸住在哪間病房?」聽完對方的話,雷沃擰起眉頭,剛才滿肚子的怒火全都消逸無蹤。
「先生,你是顧小姐什麼人?」說了那麼多,護理人員才突然想到還不知他是什麼身分。不是家屬的話,可不能隨便讓他進去呢。
「我是她男朋友,我們是一起來的,剛才我有事在門口耽擱了,沒有跟著她進來。」他面不改色的以顧笙笙男友自居。
聽見他這麼說,櫃檯前的幾個人全都看了過來。
方才那名護理人員想起一個疑點,出聲問:「既然你是她男朋友,怎麼會不知道她爸爸住在這裡?」
雷沃耐著性子回答,「我們剛交往,她只說要來這裡看人,沒跟我說要看的是她爸爸。」
護理人員打量了他幾眼,見他長得又高又帥,一點都不輸給電視上那些明星,不由得接受了他的說法,替他指路,「你從這裡搭電梯到三樓,然後右轉第三間305病房就是了。」
雷沃順著指示搭電梯上樓,來到305病房。
門沒關,他剛到門口,就聽見裡面傳來破口大罵的聲音——
「妳把我丟在療養院裡不聞不問,以為帶這些爛水果來就可以彌補妳的不孝嗎?滾出去!就當我白生妳了,不需要妳假惺惺的來看我!」
病房裡,大聲咒罵顧笙笙的男人,伸手將那袋水果用力扔向她。
水果砸到了身上再彈到地上,顧笙笙只是靜靜撿起來,柔聲安撫男人,「爸,你不要太激動,醫生說你情緒起伏太大,會讓血壓再升高。」
男人臃腫的臉上充滿怨怒,「妳是真的關心我的死活嗎?我看妳巴不得我早點死吧?」
面對不講理的父親,她神色沒有半分不耐,仍舊柔緩的解釋,「我沒有這麼想過。平常要上班,我沒時間照顧爸爸,所以才沒辦法把爸爸接回去,但在這裡有專人照顧,我也比較放心。」
「妳不用找藉口,妳根本是不想照顧我才把我丟在這裡!妳這個不孝女,當初真不該生下妳!」
雷沃聽不下去了,他走進病房,怒聲道:「你罵夠了沒?笙笙才倒楣,有你這種爸爸!」
坐在床上、年約五十多歲的男人聞聲瞪向他,惱羞成怒的質問:「你是誰?」
雷沃出聲前,顧笙笙連忙小聲警告他,「這是我跟我爸的事,你不要管,先出去。」擔心脾氣同樣不太好的雷沃會與壞脾氣的父親起衝突,把半身癱瘓的父親氣得加重病情,她趕緊拉著他走出病房。
結果兩人來到門口,他反而一把將她推出去,然後迅速將房門關上、落鎖,就這麼把她擋在門外。
「二少,你要做什麼快開門讓我進去!」顧笙笙吃了一驚,拍著門板道。
這是間單人病房,只有父親一人在裡頭,二少想做什麼?
先前父親住的是三人房,但因為大家都受不了壞脾氣的他,不願跟他住同間病房,院方只好安排父親自己一個人住。
因為這樣,她每個月必須再多花八千塊,這還是院長特別幫她打了折扣才有這個價錢的。
「妳在外面等五分鐘,我要跟這個老頭談一談。」雷沃的聲音從門內傳來。
「二少,我爸他癱瘓不能下床,你不要亂來。」她急道。
「我有分寸,妳不用擔心。」
「你到底要跟我爸說什麼?喂?」顧笙笙站在門外焦急的等著,將耳朵貼向門板,想聽清楚裡頭的談話,但只能隱約聽到一些模糊的聲音。
幾分鐘後,門開了,雷沃讓她進去,「進來吧,妳爸有話跟妳說。」
她走進去,快步來到病床前,「爸,他剛才跟你說了什麼?」
躺在床上一頭髮斑白的男人驚懼的看了雷沃一眼,一改剛才的暴怒,語氣和緩的出聲說:「我們只是隨便聊幾句。」聽見雷沃輕咳一聲,他趕緊接著再說:「笙笙,剛才爸不該對妳亂發脾氣,妳原諒爸爸好不好?」
顧笙笙眨眨眼,不敢相信才短短幾分鐘,父親竟一改先前的態度。
見女兒沒有出聲,男人有些著急了。「笙笙,妳不肯原諒我嗎?」
「我沒有生氣。我知道爸是因為行動不便只能住在療養院裡、哪裡都不能去,心裡難受才會發脾氣的。」她能體諒父親的心情,所以每次來都任由他將不滿的情緒發洩出來。
「笙笙,以後爸爸不會再對妳亂發脾氣了。」男人示好的道。
「爸,就算你對我發脾氣也沒關係。」她望向雷沃,不明白他究竟對父親說了什麼,居然父親變得如此誠惶誠恐。
男人放心的擠出一絲笑容,「那就好,我有點累了,妳回去吧。」
「好,那我先走了。」
離開療養院後,顧笙笙向雷沃問出心裡的疑惑,「二少,你剛才在病房裡對我爸做了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跟他聊聊要怎麼當一個好爸爸。」
「你覺得這樣的回答能讓我相信嗎?」
「妳答應跟我約會,我再告訴妳實話。」他提出要求。
她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語的走到站牌前等公車。不久,公車來了,她仍然一言不發的上車,當他不存在似的,完全不再理他。
到站下車後,她直接走回住處。
雷沃一路強忍被她冷落的怒氣,回到她家後,他再也忍不下去,就要爆發時,她終於開口說話了。
「約會不一定要出去,在家裡也可以。你中午想吃什麼?我煮給你吃。」
他愣了愣,下意識回答,「咖哩飯。」蓄積著要發作的怒氣,在聽見她的話後,就像被戳破的氣球一樣,氣全都洩光了。
「好。」顧笙笙點頭,走進廚房。
雷沃興匆匆地跟進來,「妳把蠟燭放在哪裡?」
「你要蠟燭做什麼?」
「我們不是要約會嗎?」他露出大大的笑容。
「約會跟蠟燭有什麼關係?」她想不通這兩者的關聯。
「餐廳的桌上,不是都會擺上一盞燭光增加氣氛?」既然要約會,總該布置一下吧。
顧笙笙怔了一下,「我家沒有蠟燭,只有手電筒,你要用嗎?」
「用手電筒能看嗎?算了。」他倖倖然的走出廚房。
沒多久,她聽見客廳裡「乒乒乓乓」的聲音傳來,似乎他是在找什麼東西。
她沒再理他,專心料理食物,半個小時後,她端出了兩盤咖哩飯和一鍋酸辣湯出來。
雷沃早已好整以暇的坐在餐桌前等她,臉上是燦爛的笑容。
她在他對面坐下,瞄了眼桌上他從陽台摘來、插在花瓶裡的幾朵重瓣桃紅色太陽花——因為這種花很好養,花色又漂亮,所以她種了好幾盆。
留意到她的目光,他解釋道:「妳家只種了這種花,勉強拿來用一下。」
「這種花很好看。」瞟了眼陽台,她忍不住擔心一向粗手粗腳的他弄壞其他的那些花。
發現桌上只有咖哩飯和湯,沒有其他飲料,他困惑地抬眼問:「妳沒有準備餐前酒嗎?」
「我家沒有那種東西。」她家只是普通的平凡家庭,不像雷家是豪門,吃個飯還講究那麼多。
「這是我們第一次約會,妳就只準備這些?」對於這麼簡陋的午餐約會,雷沃有些不滿。
顧笙笙替他舀了碗酸辣湯,「是你自己說要吃咖哩飯的。」她不明白他在不滿意什麼?她是照著他要求做的,難道也錯了?
「好,沒有酒就算了,妳至少應該再多準備些前菜吧。」
「二少,這是我家,不是雷家,我吃飯沒那麼多講究,而且那些前菜我也不會做。」雖然母親擅長料理,但她並沒遺傳到母親的廚藝,只會做些簡單的菜色。
他勉為其難接受她的解釋,喝了口酸辣湯,接著嫌棄的抱怨,「什麼嘛?這湯既不夠酸也不夠辣,而且料還這麼少?」
聽見他的埋怨,她緩緩說了句,「你不喜歡就不要喝。」
她是用調好味道的某牌酸辣濃湯煮的,因為做法很簡單,只要煮一鍋水,等水滾了將調理包倒進去,煮開後再打個蛋花就好了。
雷沃忍住氣悶頭吃咖哩飯,突然想起也不知是從哪一年起,一向對他百依百順的顧笙笙開始會拒絕他的要求,擺臉色給他看,還會反駁他的話。但是對其他人,她還是一樣好脾氣,即使再不合理的事也不會輕易動怒。
可惡!越想他就不禁越生氣,這女人越來越不怕他了,是因為他對她太好了嗎?
喝完一碗湯,顧笙笙抬頭問:「現在你可以說了吧,你是怎麼讓我爸改變態度的?」
他冷冷的瞪向她。「我們這樣就算約會嗎?」他很懷疑她根本只是在呼攏他。
「算。」她面不改色的說。
雷沃冷哼一聲,「妳覺得我很笨嗎?」
「我不覺得你笨。」他霸道蠻橫,但絕對不笨。
「那妳當我沒感覺嗎?這樣愚弄我?!」用咖哩飯和酸辣湯就想打發他?
見他臉上露出委屈憤怒的表情,顧笙笙耐著性子說:「你說要吃咖哩飯,我才煮給你吃的,你有什麼好不滿意?你不喜歡我煮的酸辣湯,可是至少咖哩飯我煮得很用心,我相信應該不難吃。至於你要的餐前酒……我從來不喝酒,我家自然沒有酒,如果你要喝其他的飲料,冰箱裡還有養樂多,你要嗎?」
「妳把我當成小孩子哄嗎?」他憤憤的站起身,「在療養院時我跟妳爸說,我認識一個很厲害的中醫師,他曾經為幾個中風癱瘓的病人做針炙,結果讓他們重新站起來走路。如果他對妳好一點,我可以安排那個中醫師來治療他。這就是妳想要知道的答案。」說完,他氣沖沖的走進她房間,「砰」地一聲甩上房門。
顧笙笙坐在位子上,默默看著插在花瓶裡的桃紅色太陽花。
他生氣,難道她就沒有委屈嗎?
他沒事跑來說要讓她包養,把她原本平靜的生活擾得一團亂,她早就已經親手埋葬了對他的感情,他卻又一再的來撩撥她。
他說他要追求她、要跟她約會,甚至,還指著自己的左胸口說,那裡只有她一個人……
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麼了?他閒著無聊就跑來耍弄的對象嗎?
最讓她生氣的是,他說那些話時的表情是那麼認真,認真到她幾乎要忍不住相信他了。
但她怎麼能再那麼傻?
當年她花了好長的時間才把心裡的傷養好,他為什麼又要來找她,硬生生掰開那個已經結痂的傷口?
第4章
下午兩點,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的雷沃,終於餓得受不了,跑到廚房找吃的。
在餐桌上看到那盤用保鮮膜包起來的咖哩飯,他拿起來掀了保鮮膜就吃,也不管飯已經冷了。肚子一餓,再難吃的食物也都變得好吃,何況這盤咖哩飯確實如她所言,並不難吃。
他嘴上雖然嫌棄她煮的東西,但以往只要她煮的菜,他都會吃光,中午時他只是覺得她對待他們兩人的第一次約會太不用心,所以才那麼生氣。
三年多前他到美國時,要她跟他一起去,但她死都不肯,他只好摸摸鼻子自己出發,叫她要安分的等他回來。
這段期間,他平均幾個月就飛回來一趟,可她竟然還偷偷背著他交男朋友,不把他當一回事。
要不是還想挽回她的心,他早就一走了之。
吃完冷掉的咖哩飯,雷沃煩躁的走到客廳,看見桌上放著一些單據與一本帳簿。他隨手拿起帳簿翻看,上頭娟秀工整的字跡仔細記錄著每日的每一筆花費。
最近的一筆支出,是顧笙笙到療養院買水果和搭公車,還有昨天幫他買衣服的錢。再往前翻,月初時有一筆三萬多塊的花費,是付她父親住療養院的費用。
一頁頁翻著,他發現她每個月都只有一筆收入,就是她的薪水,四萬多塊扣掉付給療養院的三萬多,她每個月所剩不到一萬。
怪不得她會這麼小氣了。
他無法想像一個月不到一萬塊她是怎麼生活的,他的衣櫥裡,隨便一件衣服都要上萬塊。
雷沃突然覺得很心疼。
這時,顧笙笙打開大門從外面回來了,手裡還提著一袋剛買的東西。看見他手上拿著她的帳簿,她不發一語的走過去拿回來,將桌上的單據和那本帳簿一起收起來。
然後,她從袋子裡取出一小瓶酒遞給他。
「這是什麼?」雷沃納悶的問。
「你不是要喝酒嗎?我只買得起便利商店這種小瓶裝的。」她剛才在記帳,見他氣得一直在房間裡不出來,她最後還是心軟,跑出去替他買了他想要的酒回來。
對他,她始終狠不下心。
「妳媽媽在雷家的收入一個月也不少,她沒有幫忙付妳爸爸療養院的費用嗎?」看了她的帳簿後,他才知道她是真的很窮,此刻拿著她花錢買給他的酒,他先前對她的怨氣早就全都消散一空。
她明明沒什麼錢,卻還肯買酒給他,這讓他心裡突然暖了起來。
「我爸媽早在我十歲那年就離婚,兩人已經沒有任何關係,她沒有義務替他付錢。」
當年她父親因為想娶外遇的女人而主動和母親離婚,還把她丟給母親撫養,從此之後便對她們母女不聞不問,甚至連她的教育費他都不出。
三年前,他中風下半身癱瘓,又有肝病在身,他再婚的那名阿姨卻打電話給她,要她這女兒將父親接去照顧,理由是她自己還有兩個小孩要養,沒辦法再多負擔他一人。
顧笙笙知道父親再婚後與那位阿姨生了兩個小孩,目前都還在讀書,經濟上確實不寬裕,但她也同樣無法整天照顧父親,只好將他送到療養院,由專人照顧,費用她負責。
她能諒解母親的心情,因此即使自己手頭再緊,也不曾開口向母親要錢付父親住療養院的費用。
她不想讓母親為難,而且為了她,母親已經花了不少錢買下這間房子讓她住,她怎能再向她開口?
「妳為什麼都不跟我說妳爸爸的事?」雷沃問道。他可以幫她付錢,甚至能找醫生給她爸爸最好的治療。
「這是我個人的事,沒有必要說。」
他不滿她疏離的態度,「妳的事就是我的事,以後什麼事都要告訴我。」
顧笙笙緊抿著唇轉過身,將買回來的東西收進櫃子裡,想藉這動作平息自己因為他那句話而動搖的心。
他對她明明不是真心的,為什麼還要說出這種動聽的話來迷惑她?
雷沃走到她面前,認真的再說一遍,「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告訴我,我會幫妳。」
她淡淡覷他一眼,「我有點累了,想去睡個午覺。」說完,她習慣性的走向自己的房間,握住門把時才想起她房間被他霸佔了,轉而走向隔壁母親的房間。
進了房,在床邊坐下,她低著頭閉上雙眼,回想十六歲那年發生的「那件事」——
那時,她在廚房幫忙洗菜,雖然不是雷家的女傭,但因為寄住在這裡,所以只要有空她都會幫忙做些事。
「笙笙,妳幫我把這些飲料送到二樓健身房給二少他們。」廚師阿姨將四瓶礦泉水和幾杯果汁放在托盤裡遞給她。
「好。」她擦乾手接過托盤,走向二樓的健身房。
雷家的健身房有三十幾坪大,裡面擺滿了各式健身器材,雷沃常和他的朋友在這裡健身。
來到門口,她騰出一隻手推開門要進去時,裡面傳來了雷沃其中一個朋友的聲音。
「雷沃,你家那個小女傭幾歲了?」
「你問這幹麼?」
「她長得挺可愛的,我想約她出去玩。」
「她可愛?阿宵,你眼睛瞎了嗎?那個醜小鴨身材差又醜,別人欺負她還不會反抗,只會呆呆的傻笑,又蠢又笨。」
聽見雷沃這麼形容她時,顧笙笙整個人頓時僵住。
這時,門裡又傳來另一句調笑的話語——
「雷沃,阿宵就是喜歡這種溫馴又聽話的女孩啦,你就介紹給阿宵玩玩嘛。」
「那個笨蛋沒趣又呆板,沒什麼好玩的。」
見雷沃一再拒絕牽線,有人起鬨的問:「欸,雷沃,你是不是看上她了,所以想自己留著,捨不得介紹給阿宵?」
「我品味有那麼差嗎?怎麼可能看上她?」他語氣輕蔑的道。
「可是我覺得……你對她的態度好像有點不太一樣。」
「哪裡不一樣?」
另一人戲謔的說:「我知道,就像大野狼看到小白兔,想撲上去將牠一口吃進肚子裡。」
雷沃拿起毛巾甩向那人,惱怒的罵道:「去把你那張臭嘴洗乾淨!」他再指向另一個人,「還有你,也去把眼睛洗一洗。我只是把她當成我家的一個傭人而已,區區一個女傭,我會看得上她?除非我瘋了。」
「可是上次我在那家新開的土耳其餐廳看過你帶她去吃飯,如果你真的這麼討厭她,幹麼還帶她出去?」有人質疑道。
「我是可憐她沒見過世面所以才帶她出去,她只是我的跟班。」
聽到這些殘忍的話,顧笙笙的心跳在那瞬間彷彿停止了,她木然的轉過身下樓,把手裡的飲料端回廚房,然後跟廚房阿姨說她人不舒服,請另外找人將飲料送過去。
回到房間後,她躺上床埋在棉被裡,咬著被子一角,阻止自己哭出聲音來。
那時的她,好喜歡好喜歡雷沃,也覺得雷沃對自己似乎不一樣,直到聽見他對朋友說的那些話之後,她才明白自己自作多情得有多離譜。
在他心裡,她一直只是一個又醜又笨的女傭而已!
她的心像是當場被射中好幾槍,成了蜂窩,流了滿地的血。
無論她如何用力地按著胸口,也無法緩和那種令人窒息的疼痛……
回想起當時的心情,顧笙笙輕撫著胸口,那裡早沒有當年那種心痛欲死的感覺,可是受了傷的心,即使已經復原,還是留下了傷疤。
這些年來,她拚命的想逃開他,但他卻一次又一次的出現在她面前,明明親口說過他只是把她當成一個女傭,為何還要一再來糾纏她,還說出那種動聽的話迷惑她?
自回憶中脫身,她睜開眼,努力重新修補好心頭有些崩毀的堤防。她鄭重的告訴自己,絕不能再對他動心。
這不僅是因為當年傷害造成的陰影,也因為如今她已明白兩人之間的差距。以他們的身分,不可能有任何結果。
就算他不娶商曉靜,日後也只會娶能夠與他匹配的女人,而她絕不會是其中的選擇,所以,不管他現在是否是真心的,他們都沒有未來。
思考片刻,顧笙笙從包包裡拿出手機,撥了一通電話——
「喂,大少,是我笙笙。」
「笙笙?好久不見,怎麼突然想打電話給我?」話筒裡傳來雷攸溫雅含笑的嗓音。
「大少,我有件事想要拜託你,可以嗎?」
「什麼事?妳說。」
「你能不能勸二少回去?」雷沃與他大哥雷攸相差兩歲,兩兄弟感情不錯,很多時候雷攸說的話比雷伯伯說的還有用。
「雷沃現在在妳那裡嗎?」
「嗯。」
「他給妳添麻煩了?」雷攸的嗓音不慍不火,聽起來也沒有不悅。
「沒有,只是……沒辦法應付他。」她委婉的說。
「喔?看來他給妳帶來不少困擾。好,我會盡快找個時間好好跟他談一談。」語氣一頓,他接著說:「不過,妳知不知道雷沃這次為什麼會突然跑回台灣?」
「不是因為雷伯伯要他娶商小姐嗎?」
「他才不會為這種事回來,因為他根本不可能答應。他是為了妳回來的。」雷攸說出真正的原因。
「為我?大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怕妳被人搶走,所以才匆匆忙忙的趕回來。」雷攸含蓄的提點她。
她愣了下,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他……知道我有男朋友了?」
「嗯。笙笙,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雷沃對妳是真心的,這麼多年來,他的心裡只有妳一個人。」
雷攸的話令顧笙笙震住了,聲音突然鎖在喉嚨裡發不出來。
話筒裡再度傳來溫雅的嗓音,「妳要不要先跟他好好談一談?」
她胸口窒了下,「我……跟他沒什麼好談的。」
「為什麼?」
沉默片刻,她緩緩開口,「大少,你覺得雷伯伯有可能讓他娶我嗎?」
這回換雷攸靜默須臾,「雷沃的脾氣跟我不一樣,他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我爸爸未必能勉強得了他。」
「但一個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我恐怕承受不起。」
沉吟了下,雷攸問:「妳是為了這件事才不接受雷沃嗎?」他想替弟弟弄明白原因。
顧笙笙安靜了好久才出聲,「不全是。」
「那就是說,還有其他的原因嘍?能告訴我嗎?」雷攸試探的問。他早就隱約看出來弟弟和笙笙之間存在了一些問題。
「不好意思,我……不能。」遲疑了下,她輕聲拒絕。
「好吧,妳不願意說我也不勉強妳,若是哪天妳想說了,可以再找我談,我隨時歡迎妳。至於雷沃那邊,明天我會找個時間約他出來。」他溫聲道。
「謝謝大少。」
 
雷沃在週日傍晚接了通電話便出門,晚上顧笙笙自己一個人簡單下了水餃來吃。她知道雷沃是去見他大哥,只希望雷攸能說服他回雷家。
雷沃對妳是真心的,這麼多年來他的心裡只有妳一個人。
回想起雷攸昨天說的話,她的心有些悶悶的痛著。
雷沃對她是真心的嗎?為什麼連一向溫文穩重的雷攸都這麼說?
她甩甩頭,不讓自己再去想這些,因為不管雷沃是否真心,他們都不可能在一起,想太多只會令自己更難受。
她坐到電腦前開啟電腦,打算寫些文章,轉移注意力。
前陣子她在客廳的角落擺了一張電腦桌,面向著陽台,透過落地窗可以看到陽台上那幾盆桃紅色的太陽花,還有一些文竹和長春藤。原本她還在陽台上種了薰衣草和迷迭香,只可惜後來沒養活全都死了。
她在網路上連載了一篇奇幻小說,目前已寫了兩集,反應還不差。原本她每天都能更新一篇文章,但這幾天因為雷沃突然跑來,她沒時間再寫。
幾天沒寫,她找出之前寫的最後幾個章節重新看了遍,複習一下。她上次寫到主角與他的同伴們正準備要出發,去尋找飛龍來當自己的坐騎,可手放到鍵盤上,接下來的情節她卻一個字也想不出來。
半個小時後,螢幕上還是一片空白,於是顧笙笙決定先找幾篇目前在追的連載文章來看,轉換一下心情。
她下載了一篇名為《撕咬》的小說。
……他粗魯的握住姜文的下顎,強勢的吻住他,姜文也不甘示弱,猛烈的回吻,兩人激烈的吮吻著對方,宛如兩頭獸在彼此撕咬,互不相讓。
「你硬了。」李岳山沙啞的說。
「你也硬了。」姜文也不客氣的回嗆……
「怎麼會兩個人都硬了?那個姜文不是女的嗎?她是哪裡硬了?」
突然聽見耳旁傳來疑惑的問話,顧笙笙吃驚的回頭,看見雷沃就站在她身後。想起剛才看的BL文章,她登時漲紅了臉,下意識伸手直接按掉電腦開關,沒有依照正常的程序關機。
「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她剛才看文看得太專注了,竟然都沒聽見他進來的聲音。
「剛剛。妳還沒回答我,那個姜文究竟是哪裡硬了?」雷沃一臉好奇的問。
顧笙笙羞窘的別開眼,「我不知道。」她哪裡好意思告訴他那個姜文其實也是男的,他硬的部位跟另一個男的一樣。
他挑起眉,雖知道她在敷衍倒也沒再逼問。
她連忙轉移話題,「你怎麼會這麼快回來?」她瞥了眼掛在牆上的時鐘,還不到八點,他只出去不到三小時。
「因為我想妳了。」雷沃兩手撐在電腦桌上,將坐在桌前的她困在他和桌子之間。想到方才與大哥的談話,他神色認真的開口,「笙笙,我跟大哥不一樣,我不想做的事就算我爸都不能勉強我。而我想做的,誰也阻止不了。」
他溫熱的氣息隨著話語輕拂在她頰側,讓她麻癢得輕顫了下。
「你……」她剛要開口,突然間整個人僵住,因為他的唇正沿著她的頸子一路往上吻,最後在她唇上停下。
她的意識有一瞬間迷茫,片刻後回神急忙推開他。她站起身,胸口因為激動的情緒而略微起伏。
「你在做什麼?!」她冷著臉質問。
「妳看不出來嗎?我在吻妳。」他眸光坦然的直視著她。
「二少,你的遊戲我玩不起。」她冷冷的說。
「我沒有玩遊戲,我是真心的。」到底要他說幾遍她才懂?
「不管你是真心還假意,我都不想奉陪。你可不可以放過我,讓我回到之前清靜的日子?」她換了個方式,語帶央求的看著他。
她的話彷彿一把火,點燃雷沃心中的火藥,「不放,我不會放手的,妳是我的!」他怒咆。
剛才去見大哥時,得知是她打電話給大哥希望能勸他回去,為此他已經很不滿,此刻又聽她這麼說,他不悅的情緒整個爆發開來。
顧笙笙漠然的駁斥他的話,「我是我自己的,我沒有賣身給雷家,更不是雷家的女傭,請你記清楚這點。」
還有她的心也是屬於自己的,她再也不會把心交給他。
她不想再受傷了。
雷沃他就像一把昂貴鋒利的名刀,看來很美很迷人,可一旦伸手去碰,不小心就會被那銳利的刀鋒給割傷。
她只是個普通平凡的女孩,配不起這麼名貴的刀。
「我沒有把妳當成雷家的女傭!」
「是嗎?」他自己曾說過的話都忘了嗎?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總之,如果可以,請你盡快離開我家,我已經有男朋友了,不想讓他誤會。」如果連他大哥都無法勸他回去,她只好把話攤開來說。
雷沃雙眸冒火,額頭青筋畢露。「妳就那麼喜歡那個男人?」
顧笙笙沒有猶豫的開口,「是,所以請你不要再來妨礙我們。」他該去的是適合他的地方,她這間小廟容不下他這尊大佛。
雷沃氣炸了,他繃緊下顎,眼中的熊熊怒焰足以燒掉一座山,他恨不得立刻把那個野男人抓來千刀萬剮。
此刻暴怒的雷沃神情很嚇人,他雖然自小脾氣不好,但她卻是第一次看見他這麼生氣,氣到雙眼都發紅了。
顧笙笙有點害怕,下意識的後退一步,手臂卻猛然被他抓住。
她嚇得反射性抬起手,橫擋在臉前。
「該死的!妳以為我會打妳嗎?!」他的暴吼聲在她耳邊響起。
她驚愕的抬頭看向他,他的神情彷彿一頭受傷的野獸,痛苦憤怒又不知該怎麼辦。
她的心不禁一陣緊縮,不忍心看著這樣的他。
雷沃轉過她的臉,定定凝視著她,「我以前對妳的好,妳都感受不到嗎?妳到底對我有哪裡不滿?妳說出來,我會改。」
「……是我不好,配不上你。」她的心像一鍋滾沸的水翻騰著,先前築在心頭的堤防已經快要崩塌。
她只想求他別再逼她了,她不想再愛上他!
「你走好不好?我不想再看見你。」她哀求的出聲道。
雷沃臉上的怒火在這一瞬間全都凍結,片刻之後,他慢慢放開她,轉身走了出去。
顧笙笙木然的在原地站了半晌,這才緩緩跪坐在地上,伸手捂住嘴,無聲的掉淚。
她第一次為他哭,是在十六歲那年,那時她被他的話傷透了心。
這一次,她明明已經不喜歡他了,卻又為了自己說的話傷到他而哭。
為什麼哭的人總是她?
第5章
日落的彩霞投射到公司對面那棟大樓的玻璃外牆,紅色、橘紅、橙色和黃色一層層地渲染開來,玻璃外牆彷彿變成一個色彩繽紛的調色盤。
顧笙笙抬頭怔怔的望著。
「笙笙,妳的手機在響哦。」隔壁的同事張依秀出聲提醒,見她沒反應,她輕拍了下她的肩再說一次,「笙笙,回魂了哦,快點接手機。」
「哦。」顧笙笙終於回過神,從包包裡拿出手機接聽。「喂,你到了?怎麼這麼快?好,我收拾一下就下去。」
見她講完電話,張依秀隨口問:「笙笙,妳剛才在發什麼呆,我叫妳都沒聽見?」
「不好意思,我在想事情。謝謝妳依秀。」收起手機,她順手整理桌上的文件,拿起包包揮揮手,「我先走了,掰掰。」
下樓來到大門外,她很快就看見站在馬路對面的溫新承,舉步朝他走過去。
「你今天怎麼提早了半小時?」他們之前是約七點,現在才六點半。
「下班時間一到我就趕快閃人,免得被我們老闆逮到又要加班。」溫新承笑著說。
他蓄著三分頭,上身是一件短袖的白色襯衫,下半身則搭一件深灰色西裝褲,瘦長的臉上戴著一副黑框眼鏡,透露出一股幹練斯文的氣質。
「咳咳。」他輕咳幾聲,接著再說:「我同事說這附近有家墨西哥餐廳,那裡的菜色還不錯,我們去吃吃看。」
「好。」顧笙笙點頭,與他並肩往前走。走了幾步,她隱隱覺得好像有人在看她,但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眼,卻又沒看見什麼可疑的人。
又走了幾步,被窺伺的感覺還是存在,她再度回頭。
「怎麼了?妳怎麼一直回頭看?」留意到她的舉動,溫新承問,說完又一陣猛咳。「咳咳咳……」
「沒什麼。你感冒了嗎?」聽見他的咳嗽聲,她關心的問。
「可能是上星期被同事傳染了。最近我們公司有好幾個人都得了流感,奇怪的是每人的症狀都不太一樣,有人發燒、有人腹瀉、有人喉嚨痛。」
「那你要不要早點回去休息,下次我們再約。」她覺得他咳得還滿嚴重的。
「不用了,我沒關係。到了,就是這一家。」他推開餐廳的玻璃門,與她一起走進去。
兩人找了位置坐下,點好菜,顧笙笙向服務生要來一杯溫開水。「喝點水吧。」
躲在外頭的某人,從透明玻璃窗看見溫新承由她手上接過杯子時碰到了她的手,當場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剁了他那隻手。
「以後你不舒服,不用急著過來,可以打電話給我再另約時間。」顧笙笙體貼的說。
溫新承笑道:「已經跟妳改了那麼多次時間,我怎麼敢再改?就算是生再重的病,也要撐著過來見妳。」說完,他轉頭又咳了幾聲。
「你是因為要加班所以才改時間,我不會因為這種事生氣的。」她溫聲說。
「妳真是一個很能體諒別人的女孩。」溫新承笑了,伸手覆住她擱在桌上的手。
垂眸瞥了一眼兩人的手,顧笙笙忍住想立刻抽回手的念頭,幾秒之後才佯裝要喝水,縮回手拿起一旁的水杯啜飲一口。
躲在外頭的某人看見這一幕,怒得雙眼冒火,咬牙壓下想衝進去揍人的衝動。
該死的!他要把那隻敢碰她的髒手剁成八塊,丟去餵狗。
「對了,下個月三號、四號,我們公司要到台東去旅遊兩天,妳要不要一起去?員工可以攜伴參加。」溫新承問。
顧笙笙輕輕搖頭,「不了,我要到醫院看我爸。」她跟他提過父親住在療養院的事。
「妳不能改天再去看嗎?」他試著想說服她。
「我通常都固定月初、月中和月底各去一次,如果改了時間,我爸可能會生氣。」這是她的理由。
即使是認真想與他交往,但若是她以他女朋友的身分參加,他公司一定會把他們安排在同個房間,可兩人才認識交往三個多月,她覺得跟他還沒熟到可以同睡一房的地步。
聽她這麼說,他知道是說服不了她了,臉上不免流露出一些失望。
不一會,點的菜送過來了,兩人開始用餐,溫新承偶爾隨口聊些工作上的事。
顧笙笙泰半時間都靜靜傾聽著,不經意抬起眼,卻瞥見窗外某雙怒氣騰騰的眼神。
她怔了怔,接著若無其事的收回目光,假裝沒看見躲在牆外角落的雷沃。
剛才一路感受到的視線,果然是他。
她不知道他為何還要再來找她,她那天已經跟他把話說得很清楚了。
她明明發現他了,居然還對他視若無睹?!
看到顧笙笙的反應,雷沃憤怒的用力搥了下旁邊的牆壁,掉頭離開。
幾分鐘後,等顧笙笙悄悄再瞥去一眼時,發覺已看不見雷沃的身影,一股無來由的失落襲上心頭,她放下手裡的叉子,沒有胃口再吃了。
見她盤子裡還剩三分之一的菜沒吃完,溫新承問:「妳不吃了嗎?」
「我飽了,吃不下了。」平常顧笙笙不會這麼浪費,不管再難吃的菜她都會全部吃光,只是今天她真的沒心情。
「是不是這裡的菜不合妳胃口?」他問。
「不是,可能是下午喝了杯奶茶,肚子還有點飽。」她隨口解釋。
不久,等溫新承吃完餐,兩人一起走出餐廳,他又咳了好幾聲。
「你快回去休息吧。」她勸道。
「好吧,那我們改天再約時間。」他沒有逞強,因為身體真的不太舒服,萬一傳染給她也不好。
「嗯。」
兩人在餐廳前分手,顧笙笙轉身朝住處走去。
街上的路燈和招牌燈都已經亮起來,來來往往的車輛在她身邊的馬路急駛而過。
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她覺得心裡有些空空的。自星期天那晚雷沃離開後,她的心就彷彿有什麼被掏空了,整個人變得恍恍惚惚。
雷沃、雷沃,這兩個字在她心裡的重量原來超出她想像,一旦把他搬開了,她整個心竟然變得空盪盪地,讓人心慌。
她早已不再愛他了不是嗎?為什麼還會這樣?
慢慢走回住處門口,她拿出鑰匙插入鎖孔裡,發現門沒上鎖。
她愣了下,飛快的推開大門進屋,果然看見那個高大的身影就坐在客廳裡。
一瞬間,她的心又像被什麼填滿了,不由自主的輕吐了口氣。
「我肚子餓了。」坐在客廳裡的雷沃聞聲看向她,滿臉委屈的說。
她沒有多想的脫口問:「你想吃什麼?」
「我要吃炒麵。」他說。
她輕輕點頭,立刻轉身走進廚房。
一站到流理台前,她忍不住抬手拍了下自己的額頭。
天哪!她在做什麼?沒有趕他走反而問他想吃什麼,還走進廚房要幫他做飯
她到底在想什麼?
可就算這麼責備著自己,她仍然沒有停下手邊的動作,從冰箱裡取出食材,準備替他炒麵。
她不由得苦笑自嘲,也許是從小被他使喚慣了,所以只要一聽到他的要求,她的身體很自然就會照著他想要的去做。
不久,一盤熱騰騰的炒麵和一碗紫菜蛋花湯端上桌,雷沃像餓了很久似地,馬上大口吃起來。
「你怎麼會在我家?」她站在一旁,出聲問道。
他抬頭瞟她一眼,「我現在給妳包養,不在妳家要去哪裡?」
「你……」聽見他這麼理直氣壯的回答,她真是好氣又好笑。
雷沃喝了一口湯,接著說:「我是很有職業道德的,我說要讓妳包養,就絕不會半途離開。」換言之就是她別想趕走他。
他才不會就這樣認輸離開,便宜那個野男人,他想要的從不會輕易放棄。既然早已認定她是他的人,那麼誰也休想從他手裡搶走她。
下一瞬,他語出驚人的再說:「還有,我知道上次在妳電腦上看到的那篇文章是怎麼回事了,原來那兩個人都是男的。妳居然在看這種小說?」
突然聽見他這麼說,顧笙笙一愣後,羞窘的反駁,「我想看哪種小說是我的自由,還有,你不准再睡在我房間。」他離開的這兩天,她將為他買的那幾件衣服全都收起來了,因為她以為他不會再回來。
然而剛才回到家,看見他好端端的坐在客廳裡,她竟會覺得有一絲說不出的……欣喜?!
她知道自己不該有這種心情,可是她控制不了。其他人傷害她,她可以完全不在意,可他一傷害她,她的心就像被割破了一個洞,痛苦和憤怒充滿她全身的每一個細胞。
她明白,那是因為太在乎,所以才無法忍受。
現在,他這麼輕易的就又影響她的情緒,難道是表示她仍喜歡他?不不不,不是這樣的……
顧笙笙不敢再想下去,離開前丟下一句話,「你要睡只能睡我媽的房間。」說完,她匆匆逃回自己的房間。
 
接下來幾天,雷沃乖乖去睡顧母的房間,而顧笙笙也不曾再說要他離開的話,每天回來做完晚餐後,她便坐到電腦桌前寫她的網路小說。
今晚,她的思緒很順暢,雙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打著字——
傑諾與他的同伴們歷盡辛苦,終於來到了龍谷,他們各自尋找著想要馴服的龍。看著一隻隻碩大美麗的飛龍在眼前展開漂亮的翅膀,呈現飛翔的英姿,他興奮得整個臉孔漲得跟他那頭紅髮一樣紅。
他開心的想著,這裡面將會有一頭龍是他的搭檔,他會騎著牠,翱翔在蔚藍的天空中。
他跟一起來的那些同伴不一樣,不是以成為優秀的龍騎士為目標,他只想到個個神祕的地方探險,去發掘不曾被世人發現的寶物,遊賞美麗的景色……
「接下來呢?傑諾有辦法馴服飛龍嗎?他又笨又瘦小,不會被那些龍給一腳踩死吧?」見她突然停下打字的動作,站在一旁看著的雷沃問。
這兩天發現她在寫網路小說後,他特地去找來了一部筆記型電腦,下載她先前PO在網路上的小說來看。她之前寫的部分他都已經看完了。
顧笙笙看向他,「你能不能不要來吵我?」
「我沒有吵妳。」他剛才一直很安靜的站在旁邊看她打字,根本沒有出聲吵她。
「我不習慣寫文章時有人站在旁邊看。」他不知去哪拿來一台筆電,這幾天她在打字的時候,他就坐在客廳裡上網。她知道他一邊在看盤,一邊看她所寫的小說,看完一個段落,還會發表他的看法。
像昨天他就問過她:「妳為什麼要把這個傑諾寫得這麼膽小懦弱,意志又不堅定,看到小蟲子還會嚇得吱吱叫?一般人不是都會把主角塑造得英俊勇敢又很厲害嗎?」
「我就是想寫這樣的主角,他不需要聰明,更不用勇敢,害怕時他會嚇得大叫,想哭的時候隨時可以盡情的哭。」也許是種投射補償的心理吧,她把自己渴望表現而必須壓抑的一部分個性,帶進了主角的性格裡。
「那最後的結局會怎樣?他能追到他喜歡的那個女孩嗎?」雷沃好奇的問。
「我還沒有寫到那裡,不知道。」她邊寫邊貼文,結局連想都還沒想。
「妳寫得太慢了,都來不及我看。」他再抱怨。
顧笙笙沒理他,掩唇咳了幾聲,把剛才打的那些字先存檔後再發到網路上,起身為自己倒了杯溫開水。
這兩天她嚨喉開始有點痛,似乎有些感冒的跡象,可能是那天被溫新承傳染了。
一隻大手突然覆到她額頭上。
「你做什麼?」她拍開他伸來的手。
「看妳有沒有發燒。過來,我再量量看。」他按住她肩膀,伸手再度覆上她的額。
看見他臉上流露的關心,顧笙笙低下頭,輕揮開他的手,「我沒有發燒。」至少目前還沒有。
這幾天,他沒再霸佔她房間,乖乖住到母親那間房,也不再對她頤指氣使、亂發脾氣,突然之間變得穩重又成熟。
而前兩天,她還從療養院那裡接到一通電話,告訴她有個中醫師去為中風的父親做針炙治療。
雷沃真的實現了那天他對她父親說的話,找了中醫師來治療他。
療養院說這個中醫師非常有名,要請到他很不容易,預約看診起碼也要等上半年多。
而雷沃卻能請到他親自去療養院,為她父親做針炙治療
「你請他去幫我爸治療花了多少錢?我慢慢再還給你。」她知道那筆費用一定很驚人,因為這種治療不是一次就能見效,要長期才能看得出效果。
「不用妳還。我說過,妳的事就是我的事。」
當時,雷沃是這麼回答她的。
妳的事就是我的事——這句話宛如咒語,緊緊纏上了她的心。
明知再讓他繼續留在自己身邊很危險,可她卻無法再開口趕他走。
就如她筆下的故事主角傑諾一樣,她其實也是個膽小懦弱、意志不堅的人。
正因為膽小,所以她從來不敢開口去向別人要求;因為懦弱,十六歲那年聽了他說的那些話,她就開始逃避他,連質問都不敢;也因為意志不堅,因此她總是容易受到他的迷惑,一再動搖自己的心意。
「妳的聲音聽來怪怪的,而且今天咳了好幾次,我還是帶妳去看醫生好了。」雷沃不放心的說。
「不用了,我去睡個覺,明天就沒事了。」她關掉電腦,將杯子拿回廚房。
雷沃跟著走進去,「妳是怕吃藥對不對?」他知道她不喜歡吃藥,以前感冒時也是死都不肯吃,每次都說什麼吃那些藥只是減緩症狀,人自己的自癒能力才是最好的特效藥。
好幾次,都是他強行逼著她才肯吃,一邊吃一邊還用委屈的眼神看著他,讓他都覺得自己像在逼她吃毒藥。
顧笙笙抿著唇沒有回答,洗好杯子走出廚房,手機鈴聲就響起,她拿起放在電腦桌前的手機,接起電話。「喂?」聽見話筒裡傳來溫新承的聲音,她出聲問:「你感冒好一點沒?嗯,那就好……什麼時候?那天可以,好,到時候見,掰掰。」
答應溫新承下星期二晚上七點的約會後,顧笙笙掛斷電話,一抬頭就看見雷沃滿臉陰沉的瞪著她手裡的手機,一副跟它有什麼深仇大恨的表情。
她把手機放進口袋裡,免得真的被他搶過去摔爛。「我要去睡覺了。」
看著她走進房間,雷沃一拳打向一旁的沙發,咬牙努力克制著想要衝去把那個男人抓來痛揍一頓的衝動。
他知道剛才的電話一定是那個野男人打來的,偏偏他又不能真的跑去把人家痛打一頓,否則要是被顧笙笙知道的話,她一定會很生氣。
雷沃眸裡閃過一抹精光,即使不能揍,不代表他就拿對方沒辦法。
 
早上七點起床,顧笙笙發覺她的喉嚨比昨天還痛,應該是發炎了,連吞口水都覺得不舒服。盥洗完後,她泡了杯鹽水漱口。以前在雜誌上看過,感冒用鹽水漱口可以減緩喉嚨疼痛的症狀。
做好早餐時,雷沃還沒起床,她坐到餐桌前慢慢吃著自己的早餐,每吞一口三明治喉嚨就痛一次,吃了幾口她就吃不下了。
頭有些暈眩,顧笙笙決定先回床上再睡一會兒,她一向起得早,現在離她上班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足夠她再小睡一會兒。
撥了鬧鐘,她躺上床,身體有些發冷,睡夢中她下意識的抱緊薄被,把自己捲成一團。
「笙笙、笙笙……」
聽見叫聲,整個人都蜷縮在薄被裡的顧笙笙,迷迷糊糊從被子裡睜開眼,微微露出一雙眼睛。
她朝叫聲傳來的地方瞥了眼,看見雷沃就站在她床邊。「二少……」
「妳是不是不舒服?」雷沃伸手想將遮住她臉的被子掀開。
他是被她房間裡的鈴聲驚醒的,進房後才發現一向早起的她竟然還在睡,連鬧鐘響了好久都叫不醒。
見他想扯開她身上蓋著的薄被,她把被子捲得更緊了,「你不要拉我被子,很冷。」
「妳很冷?是不是在發燒?我看看。」現在是夏天,她房裡沒開冷氣,溫度起碼三十度以上,怎麼可能會冷?
他用力扯開她身上蓋著的薄被。
被子一被掀開,顧笙笙整個人立刻縮成一團,「快點……把被子還給我。」
雷沃伸手覆上她額頭,眉頭擔憂地皺起,「妳果然在發燒。不行,我帶妳去看醫生。」
「我不要看醫生。」她搶回被子,重新再把自己捲成一個蛹。
「妳在發燒怎麼可以不看醫生?快點起來,我帶妳去醫院。」他動手想將她從床上抱下來。
顧笙笙往床裡縮了縮,「只是一點小感冒而已,不用看醫生。」突然發現窗外照進來的陽光亮得很刺眼,她猛然驚醒,「現在幾點了?」
朝床頭鬧鐘瞥去一眼,發現竟然九點了,她輕呼一聲,連忙掀開被子跳下床。「啊,我遲到了!」
現在就算用飛的去,也趕不及打卡,她的全勤泡湯了。
她匆忙拿起衣服要換上,忽然發現雷沃還在房間裡,張口正要叫他出去,他卻生氣的把她手裡的衣服搶過去丟到一邊。
「妳知不知道妳在發燒?還想去上班?!」
「等一下就會退燒了,我還沒有嬌貴到一點小感冒就要請假。」全勤沒了,今天的班還是要上。她每個月的薪水都卡得很緊,要是再被扣一天工資,下個月就會很難過。
撿起被他丟到一旁的衣服,顧笙笙索性走出房間,到外面的浴室去換。
見她換好衣服走出來,雷沃沉著臉說:「妳給我在家休息,我不准妳去上班。」
她當作沒聽見,回房間拿了包包,要出門時卻看見他擋在大門前,不讓她出去。
顧笙笙輕輕皺起眉,她很清楚論力氣,自己是不可能推得開他走出去。
「在家休息或是去看醫生,妳自己選一個。」他雙手橫胸站在門前,提出兩個選項讓她選擇。
她身體還有些發冷,縮著頸子看向他,他也在瞪她,眸裡沒有半分商量的餘地,她只能二選一。
她喉嚨很痛、頭很暈,不想跟他爭,而且她覺得身體越來越冷,看來真的發燒了,才會有這種畏冷的現象。這種狀態到公司去,只怕做不好事情還會給別人添麻煩。
想了想,顧笙笙走回房間換下上班的衣服,到廚房為自己倒了一大杯溫水喝光它。
感冒要多喝水,才能加快新陳代謝,排掉病毒。
喝完水,她打了通電話到公司請假,接著走回房間,從櫥櫃裡再搬出一床被子,然後爬上床,把自己包得緊緊的,準備好好睡一覺。
雷沃走進來,看見她把自己包得密不通風,他伸手拉了拉被子。
「妳這樣會沒辦法呼吸。」他怕她把自己給悶死。
「你不要管我,我在用我的方法治療感冒。」她重新拉好被子,聲音悶悶的傳來。她想讓自己出汗,等把汗逼出來,燒就會退了。以前每次感冒發燒,她都是這麼做的。
他伸手摸了摸她露在被外的一小撮頭髮,接著走出她房間,打了通電話。
二十分鐘後,他帶了一個人進來,掀開她的被子,讓她的臉露出來。
已經睡著的顧笙笙,恍恍惚惚的半睜開眼。
見她把一張臉悶得都發紅,雷沃伸手輕撫了下她暈紅的臉頰,她現在這副半醒半睡的模樣很可愛,他的嗓音不由得透著一絲寵溺。
「妳不想去看醫生,我找醫生來看妳了。」她不肯去醫院,他只好把雷家專屬的家庭醫生找來。
腦子仍有些昏昏沉沉,但聽見他的話,她還是直覺的搖頭,「我不看醫生。」
雷沃輕哄著她,「好,不看醫生,讓趙叔幫妳看看。」他坐在床邊,扶她坐起來靠在他身上,看向跟他一塊進來的中年男子,示意對方可以開始看診了。
趙醫生拿出耳溫槍,替顧笙笙量體溫,「39.1度,體溫有點高。」接著他拿出聽診器放到她胸前,聽了片刻後說:「我看看她喉嚨有沒有發炎。」
雷沃在她耳邊低哄道:「笙笙,把嘴張開。」
她迷迷糊糊順從的張開嘴,讓醫生檢查。
檢查完,趙醫生再問:「有咳嗽嗎?」
「有。」雷沃替她回答。
「那有沒有頭痛、流鼻水?」
「笙笙,妳有沒有頭痛、流鼻水?」他低頭看向懷裡幾乎快閉起眼睛的她。
「頭痛。」她喃喃說了句。
「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他仔細再問。
「……骨頭……我全身的骨頭都很痠痛。」她輕擰著眉說。
趙醫生收起聽診器,「她得了流感。我幫她配個藥,四個小時吃一包,另外再開退燒藥給她。晚上睡覺前如果燒還沒有退下來,再讓她吃一包。」
顧笙笙原本昏昏欲睡,耳邊卻突然傳來好幾個「藥」字,讓她猛然張開眼,「我不要吃藥。」因為喉嚨發炎,她的嗓音有點沙啞。
「妳燒成這樣,要吃藥才會好。」雷沃耐著性子哄她。
「不吃藥也會好。」
「妳在發高燒,一定要吃藥才行。」
「我每次感冒都自己好的,也沒有吃過藥。」
雷沃還想再勸她時,趙醫生出聲說話了,「她不想吃藥不用勉強她。」
「這樣可以嗎?」雷沃不放心的問。
「其實這些藥是用來減緩感冒不適的症狀,不吃也沒關係,不過她在發燒,要多留意一下,如果高燒這兩天一直沒退,就要帶她來醫院。」
聽見趙醫生的說明,雷沃這才不再堅持,扶顧笙笙躺好睡下,送趙醫生出去。
再次進房時,顧笙笙已經縮進被裡睡著了。他在床邊坐下,靜靜看著棉被外她露出的半截睡臉。
也許是因為身體正在跟病毒對抗,她看來很不舒服,眉心輕擰著,睡得並不安穩。
他有些心疼的伸手輕撫了下她臉頰。
雷沃不記得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顧笙笙的,他是在十八歲那年才察覺自己對她的感情。
那次顏宵他們來雷家健身,突然說想約她出去玩,可他那時還懵懵懂懂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只是下意識的不想讓她跟顏宵出去,所以就故意醜化她來打消顏宵的念頭。
後來簡幼明突然問他是不是喜歡她,讓他愣了下,為顧全面子想也沒想的便一口否認。為了強調自己絕對沒有喜歡上她,他還故意把她貶得一文不值。
不久之後,他才慢慢省悟,自己對她那種很特別的感覺和佔有慾就是喜歡。
但一向好脾氣的她,卻不知為何不再對他溫柔了,也不再像以前那樣隨傳隨到,甚至還刻意避開他。
這些年來,他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那天去見大哥時,大哥只說:「笙笙之所以不肯接受你,除了顧慮到你們兩人身分的差距外,還有其他的原因,至於什麼原因,我在電話裡曾問過她,她不肯說,這點你要自己去查。」
因此關於這點,先前他曾去問過她母親,但楊管家也不曉得原因。
後來,大哥又說:「雖然爸爸也滿喜歡笙笙,但他絕不會接受一個管家的女兒成為雷家二少奶奶。爸爸自己的婚姻就是由爺爺做主,在他的觀念裡,門當戶對比什麼都還重要,所以你要做的,不止是要查清楚笙笙拒絕你的原因,還要想辦法讓爸爸接受她。若是無法被爸媽認同,她是不會答應跟你在一起的。」
想起兄長的話,雷沃眼神堅定的望著床上的人兒,不管他們之間有多少阻礙,他都會一一排除。
他絕對不會放棄她。
第6章
「笙笙,起來吃飯了,吃完了想睡再睡。」
被子被掀開,顧笙笙茫然的睜開惺忪睡眼,雷沃扶她靠著床頭坐起來。
「妳怎麼流了這麼多汗?」見她額頭沁著一層薄薄的細汗,他抽來面紙替她擦乾。
「汗流出來,燒就會退了。」身上沒那麼冷了,不過她的肚子卻覺得有點餓,睡了一覺,她精神好多了。
雷沃拿起耳溫槍,先替她量了下體溫,38.6度,燒確實退了些。
他放下耳溫槍伸手端來一碗粥,坐到床邊要餵她。
「我自己吃。」顧笙笙接過碗不讓他餵,吃了幾口,她抬頭說:「這粥很好吃,你在哪裡買的?」
見她喜歡,雷沃俊臉露出笑容,「我特地去凱晶飯店買的。」
「你不是說不再用雷家的錢?」她記得自己皮夾裡只剩一百多塊,本來是打算今天上班時順路提款的,可他不讓她出門,就沒辦法提錢了。
她很清楚這種五星級飯店即使一碗粥都要好幾百塊,就算他拿了她皮夾裡的錢也不夠付。
「這是我自己的錢,不是雷家的。我前幾天把我在美國賺的錢匯回來了,以後妳想要什麼,我都能買給妳。」他不想再看她為了錢煩惱,他的女人就該衣食無憂,什麼都不用愁。
「既然你有錢了,那就不用我包養了。」她沒有多想的說。
「誰說的?有錢是我的事,跟妳包養我沒關係。」他想了下又說:「我可以給妳錢,讓妳包養我。」
「哪有被包養的人反過來給金主錢的?」顧笙笙皺起眉,何況她也不可能拿他的錢。
「誰說不可以?只要我高興就好。」
他高興但她不高興啊!
「我不……」她正要反駁,可才說了兩個字便突然聞到一股怪味,她深吸了幾口氣,「怎麼好像聞到一股燒焦味?是不是哪裡起火了?」她不放心的想要下床察看。
雷沃壓著她躺坐回床上,摸摸鼻子訕訕的自首,「我燒壞了一個鍋子。」
「你燒鍋子做什麼?」她不解的問。
他閉著嘴,不想說。
「你沒事去燒我鍋子做什麼?就算你再生氣,也不能拿我的鍋子出氣啊!」
聽見她的話,他沒好氣的脫口說:「我才沒有拿妳鍋子出氣。我本來是想煮稀飯給妳吃,誰知沒煮多久鍋底就燒焦了。一定是妳家鍋子的品質太爛,才會這麼容易就燒壞。」
早上趙醫生離開前有交代她的飲食要清淡一點,盡量別吃刺激性和油炸的食物,於是他興匆匆的想親手煮個稀飯給她吃。但也不知是哪裡出問題,一鍋稀飯被他煮成了鍋巴,整個鍋子還差點燒起來。
見他居然把自己廚藝不佳怪到鍋子上,顧笙笙好氣又想笑,「你煮稀飯的時候有放水嗎?」她很懷疑這個大少爺是否知道要怎麼煮稀飯。
「當然有。」這種常識他怎麼會不知道。
「你放多少水和米?」她再問。
「一碗水和一碗米。」他不想煮得太稀,所以水沒有加很多。
「你水放太少了,難怪會把鍋子燒焦。還有,我煮稀飯都不用瓦斯爐,直接用電鍋煮就好了,方便又簡單。」
「現在電鍋這麼進步,還能煮稀飯?」雷沃一直以為電鍋只能用來煮飯。
見他一臉驚奇,顧笙笙忍不住失笑的解釋,「不止現在,以前電鍋就能用來煮稀飯了,只要把米和適量的水加進去,它就能自己煮好稀飯,很方便。」
電鍋的用途還不止這些呢,她也會拿電鍋來蒸地瓜,或將生蛋放進電鍋裡蒸,不僅能蒸熟,蒸出來的感覺還跟白煮蛋一樣。
「那晚上我再用電鍋煮稀飯給妳吃。」聽她這麼說,他躍躍欲試。
「我自己煮就好了。」雖然還是有點不適,不過煮飯的一點體力她還有。
「妳教我,我來煮。」雷沃很堅持。一向都是她煮給他吃,現在她生病了,他也想親手煮一頓飯讓她吃吃看。
見他真的想學,顧笙笙怔了下,倒也沒再反對,「晚上再說吧。」她低頭慢慢把粥吃完,又鑽進被子裡繼續睡。
雷沃在床邊看了她一會兒,突然爬上她的床,掀開被子鑽進去。
「你幹麼?」她吃了一驚。
「反正我現在也沒事,乾脆陪妳一起睡。」
「你給我下去。」她伸手推著他,想將他趕下床。
「妳不是發燒怕冷嗎?我抱著妳睡就不會冷了。」他露出討好的笑容道。
「我的被子夠暖了。你是不是不希望我的病早點好?」她懷疑的瞪著他。
「哪有?妳生病我也很心疼。」
「那就給我下去!讓我好好休息可不可以?」他睡在她身邊只會妨礙她的健康,讓她心跳失序、血壓升高,怎麼可能還睡得著?
雷沃不滿的瞪她一眼,忽地伸手將她用力抱住,須臾,他才放開她,慢慢爬下床。
「妳好好休息,我不吵妳了。」替她將被子蓋好,他轉身走了出去。
顧笙笙靜靜看著他離開她房間,身影消失在房門外,輕咳了幾聲,緩緩閉上眼。
她倒寧願他兇她、罵她,也不要對她好,她承受不起。
她不希望再像那年她得盲腸炎住院時一樣,只因他一時的溫情,便失去了自己的心。
 
晚上,顧笙笙教雷沃怎麼煮稀飯,自己又炒了兩樣菜。吃飽飯後,她洗完澡就又爬上床,想趁著今天睡個夠,明天精神飽滿的去上班。
雷沃進來為她量體溫,38度,燒又退了些。
顧笙笙也抬頭看了一下,「你看,我就說睡一覺就會退燒吧,根本不用吃什麼藥。」
他得意的邀功,「這是因為我稀飯煮得好,妳才能這麼快退燒。我明天早上再煮給妳吃。」
她白他一眼,「我退燒跟你煮稀飯一點關係都沒有。還有,我才不相信你明天一大早能爬得起來煮稀飯。」
他用力捏了下她的鼻子,「妳也太小看我了,早起有什麼難的?」
不是她想小看他,而是……「你最近半夜不是都在看華爾街的股票和期貨嗎?早上哪可能起得來?」
他驕傲的說:「只要我想,沒什麼是我做不到的。妳明天早上等著吃熱騰騰的稀飯吧。」
突然驚覺自己與他之間不知不覺親暱了起來,顧笙笙又縮回被子裡。「我想睡了,你出去不要吵我。」
「妳睡一整天了還想睡?」
「多睡一點才能把感冒病毒睡跑。而且你最好不要太靠近我,免得我把感冒傳染給你。」
「我的皮很厚,身強體壯,病毒鑽不進去的。」他自傲的說。
她認同的點頭,「嗯,你的皮確實很厚。」尤其是臉皮。
他笑了,伸手揉亂她的髮,「妳在亂想什麼?」看她眼神就知道她想的跟他說的一定不一樣。
「沒有。你快點出去,我要關燈睡覺了。」她催促道。
發現自己築在心上的堤防似乎被感冒病毒侵蝕了大半,顧笙笙很害怕它會突然間倒塌,被他長驅直入。
她不能、不敢、也不想再讓他進駐她的心裡。
雷沃起身把房裡的大燈關掉,點上夜燈,坐回床邊。「等妳睡著我就出去。」
「你坐在這裡,我睡不著。」她擔心他又會忽然爬上她的床,更怕的是自己對他的抵抗力越來越弱,無法再拒絕他。
「那妳先陪我聊聊天。」他有些事情想問她,他要知道這些年她疏遠自己的原因。
顧笙笙很想說他們之間沒什麼好聊的,可看著他,她到唇邊的話不自覺又吞了回去,「你想聊什麼?」
不能一開始就問她那件事,她一定不會說。雷沃想了下,決定先問其他的,「妳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寫網路小說?」他想了解她所有的一切。
「前幾個月開始的。」之前看了一些網友寫的網路小說,故事便漸漸浮現在她腦海裡,所以她就試著動手寫下來。剛開始時寫得很慢,後來熟悉了怎麼架構故事,速度才開始變快。
「今天有人在網路上看了妳的文章後留言問妳,接下來傑諾是不是會在馴龍時被龍摔下來,不小心撞到另一隻龍的頭,意外的把牠撞昏而馴服了那隻龍?還有人猜,膽小的傑諾可能會因為沒辦法馴服任何一隻龍,所以乾脆偷一顆蛋回去自己孵個龍出來。」
聽見他說的話,顧笙笙失笑出聲,「都不會。在我的構想裡,傑諾不會馴服任何一隻龍,不過牠會交到一隻跟他一樣又笨又膽小的龍當朋友,然後那隻笨龍聽見他把外面的世界形容得那麼美好,在他的說服下,與他一起出去探險。」
「這兩個又笨又膽小的傢伙在一起,能有什麼故事好寫?」雷沃不以為然的說。
「我想寫的不是那種英雄人物的故事,而是兩個小人物怎樣從膽小自卑變得自信,在探險的過程中,他們會慢慢從失敗和挫折中學會很多事。」
看見她在說到自己的故事時雙眼發亮,臉上流露出一抹柔和自信的神情,他情不自禁的俯下臉,吻上她的唇。
唇上傳來一股觸電般的麻慄感,令顧笙笙怔愕了下,推開他。
「我要睡了,你出去。」她板起臉下逐客令。
明白她不會再跟他聊了,雷沃起身出去前,開口說:「我會想辦法讓我爸媽接受我們在一起,妳不用擔心他們不肯接納妳。」說完,他轉身離開。
顧笙笙躺在床上,靜靜看著昏暗的天花板。
看來他大哥那天並沒有勸他回家,反而把她在電話裡說的話洩露給他了。
他們兄弟倆的感情果然很好,那天她真不該打電話給雷攸。
可是,如果雷伯伯和雷伯母真的能夠接受她……等等,她在想什麼?她不是早就決定不再跟雷沃糾纏了,怎麼還在想這些?
打住思緒,她心煩的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的臉,在裡頭喃喃說:「睡覺、睡覺,不要再胡思亂想了。顧笙笙,妳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好身體,明天才有精神去上班。」
而此時客廳裡的雷沃,手裡拿著剛從她房裡偷偷帶出來的手機,正在翻找某人的電話。
他決定要先將那個野男人的事給解決掉。
正在查找她的通訊錄時,手機冷不防響起來,怕吵到在房間睡覺的她,雷沃按下通話鍵,接起電話。
還沒開口,對方的聲音便先從話筒裡傳來——
「笙笙,我下星期二要出差,我們改成下星期三見面好不好?」
聽見這個聲音,雷沃臉色一沉。
等了須臾,沒聽見回答,溫新承試著再出聲,「喂,笙笙,妳有聽到我說的話嗎?」
雷沃神色冷鷙的開口,「我不是笙笙。還有,不准你再這麼叫她。」
「你是誰?笙笙的手機怎麼會在你那裡?」溫新承愣了下,疑惑的問。
「我是她情夫,我們現在住在一起,不久以後我將會是她丈夫。我警告你,不准再來騷擾她!」
錯愕了幾秒,換溫新承沉下嗓音,「我不相信,你叫笙笙來聽電話。」
「她不會再接你電話。」
「你對她做了什麼她是不是出事了?!」溫新承不放心的質問。
「有我在,她怎麼可能出事?她現在好好的在床上睡覺,你……」雷沃話還沒說完,話筒裡已傳來斷訊的嘟嘟聲,對方掛斷了電話。
沉吟了下,他回頭走過去輕輕打開顧笙笙房間的門縫,朝裡面看了一眼。
房間裡跟他剛才離開時一樣,點著一盞小夜燈,床上的她靜靜的躺著,呼吸沉穩緩慢,應該是睡著了。
他小心關上房門,走向大門,開門出去,搭電梯來到一樓的管理室等人。
他相信那個野男人一定會過來察看情況,因為這種事如果發生在他身上,他也會這麼做,除非這個男人根本不在乎笙笙的死活。
不到半小時,溫新承果真出現了,他推開門匆匆進到大樓管理室。
雷沃上前攔下他。「我們出去說。」
「你是……」下一秒,溫新承立刻省悟,「剛才電話裡的人是你?」
「沒錯。」
兩人來到外面中庭,雷沃站在一盞路燈下,眼神冷峻的覷向溫新承,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最後得出一個結論——這個野男人比不上他。
「你把笙笙怎麼了?!她的手機為什麼會在你……」藉著路燈看清對方的五官,溫新承突然愣了一下,「等一下,你是不是雷沃?!」
他前幾天才在某個財經雜誌上看過他的照片,雷沃和他大哥雷攸以及另外六個豪門小開,被記者寫成豪門八大財子,裡面對他們八人的身家背景有些簡單的介紹。
而雷沃和雷攸的照片還被拿來當封面,所以他印象很深刻。
「沒錯,我是雷沃。」雷沃點頭承認,接著厲色的警告他,「笙笙是我的,以後不准你再出現在她眼前,有多遠給我滾多遠!」
「你跟她是什麼關係?」溫新承愕然的脫口問。這人未免太狂妄了。
「我剛才在電話裡說過了,我是她情夫,不久以後將會是她丈夫。」
溫新承質疑,「雜誌上不是說你要娶商曉靜?而且笙笙也從來沒有說過她認識你。她現在在哪裡?我要見她。」
雷沃不耐煩的道:「你是耳聾還是老年癡呆?我剛才電話裡不是說過了,她在床上睡覺。還有,我不會娶商曉靜。」
「我不相信你說的,除非笙笙她親口對我這麼說。」溫新承沒有這麼好騙,如果事情真如他所言,他剛才為何不敢把電話交給笙笙,還特地跑到樓下來等他?這其中一定有問題。
他越過雷沃,想上樓看她。
雷沃拽住他的手臂,「她感冒了在睡覺,不准你上去吵她。」
「她感冒了?」難道是那天吃飯時被他傳染的?
溫新承怔忡間,手臂猛然傳來一陣痛意,他低下頭,看見雷沃的五指像鐵爪一樣緊緊陷進他的肌肉裡。
他皺眉道:「放開我!」抬眼看向雷沃,後者目光銳利如刀,對視幾秒後,他不得不先移開眼。
雷沃冷冷睨著他,「你給我離笙笙遠一點,她是我的!」那天這個野男人就是用這隻手摸她的,他恨不得用力捏碎它。
溫新承吃痛地用力掙脫他的手,憤怒的表示,「我還是剛才那句話,除非她親口跟我說,否則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相信。」說完,他掉頭離開。
 
早上,顧笙笙與平常一樣八點五十分進公司,她為自己泡了杯熱茶,坐在椅子上慢慢啜飲著。
原本雷沃今天還不肯讓她來上班,要她再多休息幾天,她堅持要來,兩人僵持片刻。
為了證明自己已經好很多,她拿耳溫槍量體溫給他看,溫度正常,沒有再發燒,他才肯讓她出來,還不放心的一路送她到公司樓下才離開。
想起他今天一早頂著一頭凌亂鳥窩爬起來煮稀飯的模樣,她唇瓣悄悄漾開一抹笑。
「呴,笙笙在想男朋友哦?笑得這麼溫柔。」張依秀在她隔壁的辦公桌前坐下,揶揄的指著她臉上的笑容。
「不是啦。」顧笙笙唇畔的笑瞬間收起,輕輕搖頭。雷沃確實不是她男朋友。
「欸,跟我害羞什麼?姊姊我不會笑妳的啦。」張依秀一臉過來人的表情,她性情爽朗,是這家進出口貿易公司的總務,公司裡一些雜七雜八的事都歸她管。
顧笙笙不再辯解,直接轉移話題,「依秀,我昨天請假,有沒有什麼事?」
「有,這些發票和單據是業務部送過來的,妳核對看看有沒有缺漏什麼?」張依秀從抽屜裡取出兩份牛皮紙袋遞給她。
顧笙笙是公司的會計,負責做帳,她剛從張依秀手中接過那兩份牛皮紙袋,桌上的分機便響了起來。
張依秀隨手替她接起,「喂,你好。好,你等一下,我幫你轉接。」按下保留鍵,她朝顧笙笙擠眉弄眼。「妳剛才想的那位打來的。」她知道她有男朋友。
她想的那位……顧笙笙怔了下,依秀不可能知道雷沃的事呀!
她伸手接起自己桌上的那台電話,「喂?」
「笙笙,是我。」
聽見是溫新承的聲音,她有些意外,「咦?你怎麼會一大早打給我?」他通常都是晚上才聯絡她的。
「我昨晚打妳手機,結果接電話的是一個男人……這是怎麼回事?」
「你昨天有打給我?我怎麼不知道?」
「差不多晚上八多點左右。」他說明時間。
「喔,昨天我因為感冒,晚上很早就上床睡覺了。你打給我做什麼?」她用頸側夾著話筒,一邊從包包裡拿出手機察看通話紀錄,在已接來電的地方看到了他的手機號碼。
他果然有打來,那麼……難道是雷沃幫她接的電話?可能嗎?
今早起床時,她的手機一樣擺在她房裡,她並沒發覺有什麼異樣。
「我原本是想跟妳說我下星期二要出差,想把見面的時間改成星期三。」
「好,沒問題。」她點頭說。
「可是我有一個問題。」
「什麼?」
「我昨天去妳家,見到了一個男人。」
她遲疑了下,「你……見到雷沃了?」
「沒錯,妳跟他是什麼關係?」
「他跟你說了什麼?」顧笙笙明白依雷沃的個性,一定不可能對溫新承說出什麼好話。
「他說你們現在住在一起,還說他是妳情夫?這是真的嗎?」他不會只聽雷沃的片面之詞,所以才一大早打來向她求證這件事。
顧笙笙沉默了下,輕聲開口,「他現在確實住在我家,不過只是暫時借住而已。」她接著解釋,「我媽在雷家當管家,是她把鑰匙交給雷沃的。」
「妳媽為什麼要這麼做?」溫新承沒想到她與雷家有這層關係。
「他跟他爸有些意見不合,因此離家出走暫時住到我家來,我跟他之間不是你想的那樣。」
聽完她的說明,溫新承鬆了口氣,「我相信妳的話。」
昨天他便隱隱覺得事情不單純,也許並不像雷沃單方面說的那樣。在他們兩人之間,他選擇相信女友說的話。
他接著關心的又問:「對了,笙笙,妳感冒好點了嗎?」
「我昨天睡一整天,今天好很多了。」
「都怪我那天把感冒傳染給妳,可是那時我真的很想見妳……現在我也好想見妳,我們今晚見個面好不好?」
「好。」約好時間,顧笙笙掛上電話,將剛才拿出來的手機放回包包裡。
她知道溫新承雖然嘴上說相信她,可心裡始終還是有疑慮,所以才會提出今天見面的要求。
她突然對溫新承感到有些愧疚,在雷沃從美國回來前,她是真的認真想跟他交往,可是這段時間,她的心卻又慢慢地被雷沃所左右。
如果再以目前這樣的心境繼續與他交往,對他很不公平,她考慮著是不是該跟他把話說清楚。
私心裡,她很想利用他來擺脫雷沃,可是這麼做的話,也許最後會傷害到他。
她嚐過那種被人傷了心的滋味,不想把那樣的傷害加諸在無辜的人身上。
斟酌片刻,她決定把以前自己跟雷沃的事向溫新承坦然相告,至於能不能接受、要不要再跟她交往下去,就交給他來決定。
 
「妳感冒還沒完全好,下班不回家還想去哪裡?」接到顧笙笙表示要晚點回家的電話,雷沃對著話筒吼道。
「我有事,而且冰箱裡也沒什麼菜了,晚餐你自己到外面去吃吧。」話筒那端傳來她的回覆。
「我去買菜,等妳回來煮給我吃。」
「我可能沒辦法那麼早回去,你先到外面去吃。」
「不要,我會一直等妳回來煮給我吃。」他固執的說。
「你……算了,隨便你,反正肚子是你的不是我的,餓也是餓你,不關我的事。」
聽見她掛斷電話,雷沃臉色陰鬱的握緊話筒。
她一定是去見那個野男人了!
他面罩寒霜,眸裡跳躍著噬人的怒焰,那個溫新承竟敢把他的警告置之不理,還想再接近笙笙……
第7章
顧笙笙與溫新承走進一家咖啡簡餐店,拿著菜單準備點餐,她忽地想起雷沃在電話裡說會一直等她回去煮給他吃。
知道他說到做到,真的會一直等到她回去才肯吃飯,她不禁有些心浮氣躁。
「笙笙,妳想吃什麼?」
「什錦燴飯。」她隨口點了一道餐。
溫新承抬頭向服務生說:「兩份什錦燴飯。」
點好餐後,他推了推鼻梁戴著的黑色眼鏡,瘦長的臉上露出笑容,「上次回南部,我爸媽叫我下次回去時要帶女朋友回去給他們看……笙笙,下次妳願不願意跟我回去,讓我爸媽看一下?」他這麼做,也是想正式確認兩人的關係。
聞言,顧笙笙猶豫了,沒有立刻答應。「我……關於雷沃的事,我想先跟你說明一下。」
「妳不是說他只是暫時借住在妳家?」他已經接受了她的說法,難道她要翻供嗎?
「沒錯,他只是暫時借住在我家,不過,我覺得有些事應該要讓你知道。」
「什麼事?」
整理了下思緒,她緩緩開口,「我十歲那年爸媽離婚了,我被我媽接到雷家去,一直到我上大學前都寄住在雷家。」
溫新承接腔說:「所以,妳是想說妳跟雷沃是一起長大的?」
「嗯,我……」她剛要開口,手機鈴聲便遽然響起,「對不起,我接一下電話。」她低頭從包包裡拿出手機,沒有看來電顯示便接起電話,「喂……什麼那你現在在哪裡?好,我馬上過去。」掛斷電話,她神色匆忙的站起身。
「發生什麼事了?」見她面露焦急,溫新承關心的問道。
「雷沃出車禍了!」她神色慌張的說。
「妳通知他家人過去就好了,妳又不是醫生,去了也沒有用。」他語氣有些冷漠的說。
「我想我還是過去看看比較好。」她舉步就要離開,手臂卻陡然被拽住。
溫新承皺起眉,「好不容易才能見一面,妳就不能留下來陪我嗎?我們連飯都還沒吃。」
「我……」她咬著唇瓣,歉疚出聲,「對不起,我們改天再約好嗎?我想先到醫院看看雷沃。」
「妳非去不可?」
「嗯。」她放心不下雷沃,他剛才在電話裡的聲音聽起來好虛弱。
「假如我說,妳去了的話就會失去我,妳也要去嗎?」他神色嚴肅的開口。
聽他這麼說,顧笙笙詫異的望住他。「我……我只是去一下醫院而已。」
「妳如果去了,我們就沒有以後了。」他說出重話。
「……為什麼?」她不明白他為何會說出這種絕然的話。
「在我跟他之間,妳只能選一個。」
對於他這樣的要求,她感到很意外,「我說過,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妳就留下來,別去。」
「但他出車禍受了傷,就算只是朋友,也該去看一下。」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一再阻止她。
「妳跟他真的只是朋友嗎?」她該看看自己剛才接到電話時的表情。
原來他根本不相信她。顧笙笙沒有生氣,只是淡淡開口,「這件事我們晚點再說好嗎?」說完,她掙開他的手,走出簡餐店。
溫新承苦笑的拿下臉上那副黑框眼鏡,抽了張擺在桌上的面紙輕輕擦拭著。
他輸了。
 
顧笙笙攔了輛計程車,匆忙趕到雷沃所在的醫院。
下車後,她才往大門走兩步,就看見雷沃迎面朝她而來。
見他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她怔了怔,「你不是說你出車禍,手快斷了、痛得要死?」那為什麼現在人不僅生龍活虎的站在她面前,臉上還帶著耀眼到快閃花人眼睛的燦爛笑臉?
「是呀,妳沒看到我的手受傷了嗎?」他將左臂上包紮的傷口舉到她面前。
她這才看見他手肘下方纏著一圈紗布,紗布裡隱隱透著鮮紅的血跡。「除了這些,還有沒有哪裡受傷?」她急忙上下地檢查他全身。
他指著自己的頭和背,「我的頭撞到了,還有背部也很痛。」
「那醫生怎麼說?」她著急的問。
「他說要小心有腦震盪的情形,背部則有一些瘀青。」雷沃一邊說,嘴角一直高高的翹著,咧著笑。
「他沒叫你住院觀察嗎?」她很懷疑他是不是撞傻了,不然為何不停在傻笑?
「沒有,他只叫我回家休息,如果有頭暈嘔吐的情形再到醫院。」他抬起受傷的那隻手搭上她的肩,黑亮的眼中是掩不住的好心情。「我們回家吧,我快餓死了。」
瞥見紗布上透出來的血跡,顧笙笙眼瞳微縮了下,任由他摟著自己,沒有將他的手移開,「你怎麼會被車撞到的?」
「妳不是說冰箱沒菜了?我出來幫妳買菜,結果要回去時被一輛該死的機車撞到,連買的菜都被撞爛了。」雷沃語氣輕快,腳步也輕盈得彷彿在跳舞。
他贏了。
因為她離開溫新承,來到了他身邊。
原來先前接完她的電話後,他隨後便打了通電話給溫新承——
「你敢不敢跟我賭,賭笙笙會選擇你還是選擇我?」
「要怎麼賭?」
「你今天是不是跟她有約?你相不相信我一通電話就可以把她從你那裡叫走,來到我身邊?」
見對方遲遲不答腔,他挑釁地接著說:「你不敢答應,是對自己沒有信心嗎?因為你早就知道她選擇的會是我,所以沒膽接受這個挑戰是嗎?既然如此,那以後你就給我滾遠一點,再讓我知道你接近她,我會打斷你的腿!」他撂下狠話。
被他這樣一激,溫新承於是跟他賭了。
結果答案揭曉,顧笙笙真的來到他身邊。
雷沃笑得心花怒放,其實在與溫新承打賭之前,他早就有萬分把握結局會跟自己預期的一樣。
他知道她一向心軟,聽見他受傷,絕不可能還能若無其事的留在溫新承身邊。
顧笙笙終於忍不住質疑他臉上那過分閃亮的笑容,「你不是說你快痛死了,為什麼我覺得你好像很開心?」
「因為看見妳這麼緊張我,我當然開心,再受一次傷我也甘願。」
「……你真的出了車禍?」她起疑的注視著他。
「妳以為我在騙妳嗎?不信我可以打開紗布讓妳看,看我的手是不是真的受傷了。」說著,他迅速動手拆掉包紮起來的紗布,讓她檢查。
她來不及阻止他,紗布拆開後,便看見他手臂上一條好幾公分長的猙獰傷口,還隱隱滲著血。
她心一緊。「我又沒說不相信你,幹麼要把紗布拆開?你看,現在又要回醫院把傷口包起來了。」她有點生氣,弄不清楚是氣自己多疑還是氣他多一點。
拉起他的手,她快步朝醫院走去。
雷沃臉上笑更濃了。
之前他正愁不知要怎麼做,好佯裝自己受傷將她從溫新承身邊騙過來,結果一出門便被一輛機車撞到。瞥見自己受傷的手臂流著血,這正好符合他的計畫,於是他立刻放那名機車騎士離開,轉而打電話給她。
沒想到他才剛走進附近的醫院包紮完,她就出現了,速度快得讓他忍不住眉開眼笑。這表示她很在意他,才會在接到他的電話後丟下溫新承立刻趕來。
哼,溫新承想跟他搶,等下輩子吧!這一輩子,顧笙笙注定是他的。
 
當天晚上從醫院回到家,顧笙笙收到了一封溫新承傳來的簡訊——
我們分手吧。在妳的心裡,他比我還重要。
她拿著手機,低頭怔怔地看著,片刻後,回了三個字——
對不起。
就這樣,她跟溫新承結束了三個多月的短暫交往。
她騙不了自己,也騙不了別人,在她心裡,雷沃始終佔據著最重要的位置,誰也無法取代他。
以前她一度以為自己已經把他從心裡驅離,實際上,她只是拿了一塊布蓋上,假裝自己看不見。
現在,那塊布被赤裸裸地揭開了,逼得她不得不正視他一直在她心裡、從來不曾消失的事實。
將她煮的飯菜全都吃光,雷沃心滿意足的離開餐桌,來到客廳。
見她低頭看著手裡的手機發傻,他出聲問:「妳拿著手機在看什麼?」
「沒什麼。」她輕輕搖頭收起手機,想要回房間,他卻拉住她的手。
「妳坐下,我想跟妳談談我們的事。」他臉上流露出少見的認真神情。
「我們之間有什麼事好談?」她揚睫淡淡覷向他。
「我們能談的事多到數不清。首先,我要問妳一件事,為什麼從我十八歲那年以後,妳就對我冷冷淡淡、愛理不理的?」他決定要跟她把話攤開來,說個清楚。
他大她兩歲,他十八歲那年,她十六歲……
回想起那年的事,顧笙笙神色微微凝斂。有些傷痕就像烙印一樣留在心裡,怎樣都無法抹去。
當年他說的那些話,她多年來一直無法遺忘,想治好它,只能將傷口重新扒開,讓裡頭的膿血流出來,也許才能真正痊癒。
垂眸思忖片刻,她抬起眼,看向等著她回答的雷沃。
「二少,不懂的應該是我才對。」她不再逃避,要把傷口徹底清理乾淨。
「這話是什麼意思?」他不解的問。
「你忘了自己說過的話嗎?」她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我說了什麼?」雷沃一臉莫名其妙的反問。
回憶起那件事,顧笙笙幽幽開口,「你那時在健身房對你的朋友說我又醜又笨,一點情趣都不懂,你只是把我當成女傭在看,絕不可能喜歡我,除非你瘋了。你之所以帶我出去,只是可憐我沒有見識。」隱藏在心裡多年的痛,此刻她一口氣全說了出來。
突然聽她說出自己當年曾說過的話,雷沃一時傻住,「我……」
「這些話是你親口說的,既然這樣,為什麼你現在還口口聲聲說喜歡我?難道你瘋了嗎?」她的語氣不自覺激動起來。
雷沃作夢都沒想到她竟然聽見他那時說的話,但他早已不太記得當時自己究竟說了什麼,只知道內容差不多就是她說的那樣。
震愕過後,他情急的澄清,「不是,我那時之所以會那樣說,是因為、因為……我不希望妳跟顏宵出去玩。我不是真的那麼想,當時我根本還不明白自己對妳的感情,所以才會亂說。」知道這就是她疏遠自己真正的原因,他忽然很想揍自己一頓。
聽了他的解釋,顧笙笙怔怔的看著他。
他神色急切的再說:「為了這件事,後來我還把顏宵痛揍了一頓。真的,而且之後我都沒有再找顏宵他們來家裡玩了。」
她回想了下,似乎從那天之後,確實不曾再見過他的那些朋友到雷家來。
見她不再說話,雷沃想了想,不敢相信的問:「妳就是為了這件事氣我這麼久?」看她垂下頭,他伸手抬起她的臉,「妳也太小氣了吧,為了幾句話就這樣對我?」
「如果是別人這麼說你,難道你會不在乎?」她反駁。
「我當然會在乎,但我會當面把話問清楚,哪會像妳這麼小心眼,悶在心裡什麼都不說。」
說來說去,他竟然把錯全都怪在她頭上了?!
顧笙笙怒嗔,「對,我小氣、我心眼小又愛記仇,容不得別人說我一丁點壞話,可以了吧?」
雷沃得寸近尺的說:「妳以為這樣就能算了嗎?沒那麼簡單。妳這幾年冷落我,還對我亂發脾氣,讓我脆弱的心靈受了很大的傷,都死了好幾遍,妳知道嗎?」
她是有冷落他,但……對他亂發脾氣?這種話他也說得出口「好,你把心挖出來,我看看到底死了幾遍,死透了沒?」她冷冷的瞪著他。
「……算了。」眼看她好像快發火,雷沃決定大度的不跟她計較,將她拉進懷裡,笑開臉,「我們和好吧,以後不准妳再莫名其妙生我的氣了,知不知道?」
「你才莫名其妙……」被他緊緊圈抱著,她胸口充斥著一股熱氣,鼻子跟眼睛都酸酸的,好想哭。
她一直耿耿於懷好幾年的事,竟然就這樣解開了,她不知該怪自己傻,執著了這麼多年?還是要怪他不該輕率亂說話,損人不利己?
雷沃輕哄著她,「好好,是我莫名其妙亂說話,妳不要再生我的氣了。」她這一氣也氣得太久了吧,都這麼多年過去,他直到現在才明白當初自己被她判刑出局的原因。
 
解開多年的心結,顧笙笙終於卸去築在心上的堤防,令兩人的關係往前跨了一大步。
翌日是星期六,雷沃再度陪她到療養院看她父親。
這幾天,在他介紹的那位中醫師用針灸治療下,顧父的氣色好了些,雖然雙腳還是無法行動,但由於氣血暢通不少,他覺得身體舒適多了,心情也跟著變好,不再那麼容易躁怒,因此看見女兒來,他臉上首次有了一絲笑容。
沒人知道,其實那天雷沃除了答應幫他找中醫師治療外,還曾對他說過幾句話——
「如果你敢再欺負她,我會讓你由現在的半身不遂到全身癱瘓,連手都不能動、嘴都不能說,看你還能不能再罵她?」
當時雷沃狠戾的表情讓他明白,他真的會那麼做,因此那天在他的威脅下,他才對女兒說了那些話。
他不是不明白女兒其實完全沒有義務照顧他,她十歲以後他就把她丟給她媽媽,連她的養育費都不曾付過。
真正有責任要照顧他的,是他現在的妻兒,可是他住進來三年多了,他們只來看過他幾次,於是,他便把對他們的失望遷怒到這個大女兒身上。
由於每次責罵她,她都不曾反駁,因此他越罵越過分,甚至到後來每看她一次就罵一次。
「笙笙,對不起,爸爸以前對妳太壞了。」看著在一旁幫自己削水果的女兒,這一次他是真心道歉。
站在窗邊的雷沃聞言,回過頭看了他一眼。
顧笙笙則有些訝異的看向父親。
他語氣誠懇的再說:「我知道我這幾年住在這裡的費用都是妳付的,卻還每次都罵妳……是我太不知好歹,以後不會再那樣了。」
「只要爸爸心裡能覺得舒服一點,被罵幾句我不會在意的。」她是真的覺得那些話對她不痛不癢,她知道父親只是在發洩身體不適引起的躁鬱情緒而已。
「妳媽媽把妳教得很好。」顧父有感而發的說,「她現在過得怎麼樣了?有另外再結婚嗎?」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主動問起前妻的事。
「媽媽還是一樣在雷家工作,她過得很好,沒有再結婚。」顧笙笙微笑的回答。
閒聊幾句,再待了一會兒後,她便與雷沃一塊離開療養院。
「我們去約會吧。」雷沃興匆匆的說。他看得出來剛才聽了她父親說的那些話,她現在心情很好。
「我想回去寫小說。」此刻她靈感充沛,腦子裡有很多字句和畫面在飛來飛去。
他充滿怨念的眼神瞪著她,「我們從來沒有約會過。」上次她呼攏他吃咖哩飯的那次不算。
「你不覺得兩個互相喜歡的人在一起就是約會了嗎?何必在乎什麼地點。」她一邊哄著他,一邊拿出包包裡的筆記本,把剛才閃過腦海的情節給記下來,免得回去忘記了。
「所以,妳覺得妳坐在電腦前打妳的小說,而我呆坐在旁邊,這也叫約會?」他不滿的問。
她抬起頭看他,他眼裡的哀怨強大到讓她不得不妥協,「那你想去哪?」
「去搭摩天輪好了。」他看過電視介紹,好像很多情侶都會去搭那個玩意。
顧笙笙走到公車站牌前,想看看這裡有沒有到摩天輪的班車,雷沃卻把她拉走,攔了輛計程車將她塞進去。
「坐計程車去很貴。」她小聲抗議。
他揉揉她的頭頂,「我有錢。以後妳爸療養院的費用我會幫妳付,妳不用再擔心錢的事。」
顧笙笙拒絕了,「不用,療養院的費用我會自己付。」他為父親請來那名中醫師治療,這個人情和這筆帳她已經還不起了,不想再欠他更多。
即使已化開了對他的心結,但兩人還是不可能有未來,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是那道名為「家世背景」的高山。
隨母親住在雷家多年,她很清楚越是有錢有勢的企業權貴家族,越是在意所謂的門當戶對,因此就算雷伯伯對她很好,也絕對不可能接受一個管家的女兒成為雷家二少奶奶。
而她,也不可能委屈自己成為他見不得光的情婦,將來分手是必然的。
趁著兩人還能在一起的這段時光,她只想好好愛他一次,然後等到他的配偶欄上寫下別人名字的那天,她就會離開他。
對她的拒絕,雷沃不悅的道:「妳怎麼還跟我計較這些?妳是我的,我的錢就是妳的錢。」
她伸手摸著他的頭安撫他,「乖,別吵了,我們去搭摩天輪。」
他瞇起眼,「妳是在摸小狗嗎?」
她漾開笑顏說:「不是,我在摸的是大狗。」
「妳敢把我當狗,皮在癢了?」他裝狠的捏了下她的鼻子,將她的手握在手裡,神色認真的開口,「我說真的,我不會再讓妳為錢煩惱,賺錢養家是男人的事,以後妳想上班就去上,不想上就在家裡,隨便妳想做什麼都可以。」就算不靠雷家,以他目前的財力,也能提供她很優渥的生活。
他在華爾街一年多不是白待的,投資所賺到的錢,就算從現在起什麼工作都不做,也足夠養他們兩人到老,所以他根本不怕跟老頭翻臉。
老頭以為凍結他的戶頭、一毛錢都不給他,他就會乖乖爬回去求他,簡直太小看他了。
顧笙笙輕靠他的肩,嘴邊漾著笑意,「坐完摩天輪呢?還想去哪裡?」他剛才說的那些話很吸引人,她聽了很感動,知道他是出自真心不是隨便說說,所以儘管她無意讓他養,也沒有開口反駁。
「坐完摩天輪我帶妳去吃飯,妳想吃什麼?」他語氣寵溺的問。
她想了下說:「有一年你帶我去一家餐廳,那裡的餐後甜點很好吃。」那是在她動完盲腸手術後他帶她去的,當時他說她剛開刀完,需要好好補一補,因此叫了一大桌菜,吃都吃不完,可是那一天,她吃得很高興。
「哪一家?」
「好像叫卡什麼蕾的,在凱晶樓上。」
「好,待會兒我們就去那裡。」雷沃點頭。
他現在只想盡情的寵她,不論她有什麼要求,他都會答應。即使她說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會想辦法為她包下一艘太空船,帶她上太空。
 
深夜裡,一道人影悄悄打開顧笙笙的房門,輕聲的走進去來到床邊,小心翼翼爬上她的床,將她摟進懷裡。
平常十點多,她已經睡了,但今天也許是跟雷沃一起搭了浪漫的摩天輪、吃了燭光晚餐,十點躺在床上,她一直睡不著,所以當他偷偷摸摸進來她房間時,她早就察覺了。
「二少,我不習慣跟別人睡在一張床上。」點著小夜燈的昏暗房間裡,輕輕響起她的聲音。
「乖,現在我們多練習,以後妳就會習慣了。而且這是妳的福利,妳包養了我,我總該盡些義務。」他的手開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撫摸遊走,唇吻上她的頸側,沿著耳垂朝她唇畔吻去。
她推開他,掩唇輕咳了兩聲,「我感冒還沒好,你回房去睡。」
「我不怕被妳傳染。」他試著想拉回她,她卻往後縮。
「我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今天又玩了一天有點累,想好好休息,你不希望我感冒再復發吧?」她柔聲說。
雷沃微惱的瞪她,她搬出這樣的理由來,根本就沒有他說不的餘地。
他想她這麼久了,好不容易才到這一步,她怎麼可以這麼殘忍的對他?
最後,他退讓的說:「我抱著妳就好,什麼都不會做,妳放心睡吧。」
她輕嘆一聲,「你這樣我會睡不著。」
「那我唱搖籃曲給妳聽。」他將她重新拉回懷裡,在她耳邊隨口輕哼一曲英文歌。
「這不是搖籃曲。」
「好聽就好,快點睡。」他像哄小孩一樣,一邊拍著她的背,一邊輕輕哼唱著。突然想到什麼,他停了下來,「對了,以後妳別再叫我二少,叫我的名字。」
「我習慣了,改不了口。」
「妳沒試怎麼知道?先叫一聲來聽聽。」
她沉默以對,真的叫不出口。
「妳連試都不願意試嗎?」他很不高興她連這點要求都不肯做。
她只好試著張嘴道:「雷……沃。」
「嗯,再叫一次。」他誘哄著。
「……雷沃。」她終於輕輕吐出這兩個字,溫柔悅耳的嗓音滑進他耳裡。
光聽她的聲音,他便忍不住血壓飆高,慾望沸騰。
他連忙跳下床。「我看我今晚還是回隔壁房間睡好了。」在這種情形下,要他抱著她睡但什麼都不能做,他做不到。
因此還是別折磨自己吧。
顧笙笙在他離開後微微一愣,接著輕笑出聲,剛才她隱隱感覺到他勃發的慾望了。
她知道他在為她忍耐,但她還不想改變他們兩人的關係,目前這樣就好。
一旦有了再進一步的關係,她只怕以後自己會再也離不開他……
第8章
「你叫我過來有什麼事?」
雷沃走進書房,看向坐在紅木書桌後的男子。
「你反省得怎麼樣?想通了沒有?」雷遠之橫了兒子一眼。
他雖已六十歲,但由於長年有健身運動的習慣,體態維持得很好,看來只有五十歲左右。從他的臉上,仍可看出年輕時英俊的模樣。
他很少回雷家位於陽明山的大宅,平常多半住在這間位於市區的豪宅,或者輪流在情婦那裡過夜。
「想通什麼?」雷沃反問。他斜靠著旁邊一排書架站立,一副不想待太久的模樣。
「娶商曉靜,跟商家聯姻的事。」雷遠之沉著臉提醒,他不相信兒子會不知道自己叫他回來做什麼。
「我不會娶她。就算你再問我一百遍,我給你的回答也不會改變。」說完,他轉身就要走。
「你給我站住!」雷遠之怒喝道。
「還有什麼事?」雷沃懶懶的停下腳步回頭問。
不像孝順的大哥,他從小就愛頂撞父親,有人說他這麼做是想吸引父親的注意,可他自己並不這麼認為。他很清楚自己之所以這樣,只是因為對父親不滿。
雷遠之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我知道你現在住在笙笙那裡,我也知道你喜歡她,你要跟她在一起,我不反對,不過你必須要娶商曉靜。」他不容置疑的說。
雷沃與父親銳利的眼神對峙,毫不退讓,「我不會娶她,我要娶的人只有笙笙一個。」
要在競爭激烈的商場上撐起一片天,雷遠之也不是省油的燈,他早就料到兒子的反應,放緩神色,打出溫情牌。
「我從小看著笙笙長大,也滿喜歡這個女孩,不過以她的出身配不上雷家二少奶奶的身分,你只能娶商曉靜。結婚以後,你要怎麼安置笙笙我都不會管。」
雷沃冷嗤,「我沒有那個能耐像你一樣在外面養一堆情婦,我只要一個女人就夠了。商曉靜我是不會娶的,要娶你就自己娶吧。」
父母的婚姻當年也是企業聯姻,老頭把母親娶回來之後,就在外面養了一個又一個的情婦。
由於母親不愛應酬,因此老頭出席宴會派對時,常常帶著不同的情婦,對此,母親從沒有說過什麼,酷愛繪畫的她,總是把自己關在畫室裡,一畫就是一整天。
從小到大,他沒有聽母親抱怨過父親一句,然而這些事他看在眼裡,對父親早就不滿很久。
見兒子還是聽不進自己的話,雷遠之收起和緩的神情,冷冷的撂下狠話,「我知道你在美國投資賺了不少錢,就算不靠雷家也餓不死你,不過如果你堅持不娶商曉靜,那我只好開除楊管家!」
「她在雷家做得好好的,你幹麼開除她?」雷沃一臉莫名其妙。
「我總不能讓人家在外面說我兒子跟管家的女兒勾搭上了。」雷遠之神色冷鷙的道。
聽父親竟把他這兒子和顧笙笙說得這麼不堪,雷沃怒極反笑,「你以為你這樣就能威脅得了我嗎?」
「我沒有要威脅你,我只是不想讓外面的人閒言閒語。楊管家在雷家待了那麼多年,我也不想就這樣開除她。你自己看著辦吧。」說完,雷遠之丟下兒子,越過他走出書房。
留下雷沃在原地咬牙切齒,氣得鐵青了臉。
居然拿笙笙的媽媽來威脅他,這該死的老頭……
 
萊爾揮動牠那對巨大的翅膀,載著傑諾尋找傳說中藏有寶藏的山谷。
「萊爾,我看到了,下面那裡應該就是火炎山了,你慢慢飛下去。」傑諾摟著龍頸,興奮地指著下方說。
他那頭紅髮被風吹得往後飄,冷風從他的衣領裡灌進去,冷得他瑟瑟發抖。因為發現他們尋找了兩天的地方,他那雙藍眼睛像寶石般閃閃發亮。
萊爾依著他的指示放緩速度慢慢飛下去,在一塊大石頭邊降落。到地面後,傑諾立刻從牠身上跳下來,抬頭四處張望著。
剛才飛下來時,他看見這座山有一條河流過,四周種滿了紅色葉子的樹,看起來整個就像在燃燒,那裡找不到一棵綠色葉子的樹。
萊爾抬頭看著四周,有感而發地說:「怪不得會被叫做火炎山,這裡連樹葉都紅得像火。傑諾,你快把地圖拿出來,看寶藏藏在哪裡。」
傑諾從他背後的背包裡拿出一張破破爛爛的紙,小心翼翼把它攤開,放在旁邊那塊大石頭上,一人一龍仔細地核對著地圖上標示出來的藏寶地點……
此刻,顧笙笙正坐在電腦前寫小說,雷沃則拿著昨天他們買回來的對杯,坐在沙發上把玩著。
白色的杯身旁,一邊握把圈成半圓形,另一邊則往下斜伸出去,做成手的形狀,另一個杯子的形狀剛好相反,把兩個杯子靠近,兩邊的手就能握在一起。
雷沃很喜歡這對杯子,昨天去搭摩天輪時,經過一個攤子前看到,他立刻買下來,還規定她以後要喝水只能用這杯子喝。
他起身去裝了兩杯開水,將其中一杯遞過去給她。「笙笙,喝水。」
「我不渴。」她搖搖頭,眼睛盯著螢幕,雙手飛快的敲著鍵盤,將腦袋裡的情節寫下來。
「喝一口就好。」他將杯子拿到她唇邊,執意要她喝。
她張開嘴喝了一口。
他也跟著喝一口水,然後再把兩個杯子靠在一起,笑露一口白牙跟她說:「妳記得,手伸在左邊的這個杯子是我的,右邊的是妳的。」
「哦。」她應了聲。
見她連看都沒看一眼,讓他有點不滿,伸手扳過她的臉,「妳有聽見我剛才說的話嗎?哪個杯子是妳的?」
她看了眼他手裡的杯子。「右邊是我的。」她隱約記得幾秒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見她沒有答錯,雷沃滿意的點點頭,將她從電腦桌前拉到沙發上坐下,「妳電腦打很久,也該休息一下了。」
她瞥了眼牆上的時鐘,「我才寫不到半小時。」
「妳都不理我,只顧自己寫小說。」他控訴她的冷落。
「那你想做什……」她的聲音消失在他嘴裡,他捧著她的臉,吻住她的唇。
顧笙笙輕輕闔上眼,試著回應他的吻,但他的吻越來越狂烈,令她幾乎快來不及呼吸。不行,她快窒息了……她推開他揣喘了口氣,深吸一口新鮮的空氣。
他不饜足的再度吻上她,這次,他的吻不再那麼鷙猛,而是帶點溫柔,細細的吮吻著。
半晌,雷沃將顧笙笙抱坐在自己腿上,她柔順的依偎在他懷裡。
他把玩著她披散在肩上的長髮,出聲說:「妳能不能勸妳媽辭了雷家的工作?她在雷家做了那麼多年,也該退休了,我們接她出來一起住,妳說好不好?」
老頭想拿辭退她媽媽來威脅他,但如果是楊管家自己主動辭職,老頭就威脅不了他了。
她搖頭,「我媽在雷家工作這麼多年,已經把那裡當成家了,她不會離開的,我想她會在雷家待到再也不能做為止。」
其實她隱隱知道在母親心裡藏了一個很重要的人,甚至比她這個女兒還重要,母親之所以願意一直待在雷家,是想守在那個人身邊。
「如果她被迫要離開呢?」雷沃脫口問。
顧笙笙輕蹙起眉心,「雷家有人想趕她離開?」
「沒有,我只是隨便問問。她在雷家待了這麼久,我以為她應該早就想退休了。」他暫時不想讓她知道老頭拿她媽媽來威脅他的事,免得她操心,這種事他一個人煩就夠了。
「換成其他人,也許會想退休了,但是我媽……她可能會在雷家做到她死的那一天吧。」或者是,那人死的那一天。
有一種愛,是不求回報、不以佔有為目的,只要能守護在心愛的人身邊就夠的那種。
這樣的愛,顧笙笙自問自己做不到,她比不上母親,所以在母親心裡,女兒不是最重要的人這件事,她早已釋懷很多年了。
她神色溫柔的看著雷沃,在她還能光明正大愛他的時候,她會盡情的愛他,直到她必須離開的那一天為止。
 
上班途中接了一通電話,顧笙笙匆匆下樓,走到附近一家連鎖咖啡館,很快就在那裡找到約她見面的人。
她趕緊走過去打招呼,「雷伯母。」
「笙笙,坐呀。」向彩菁淺淺一笑,抬手示意她坐下,「妳想喝什麼?」
「柳橙汁。」顧笙笙坐下來,覷向坐在自己對面那位嫻雅貴氣的婦人,「雷伯母突然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向彩菁酷愛繪畫,常常把自己關在畫室裡,平時鮮少出門,這次突然來找她,令她很詫異。
輕抿著唇,向彩菁沉吟了下,似是在思考該如何開口,片刻後才說:「笙笙,我有件事想拜託妳。」她五官娟秀,臉上只化著淡妝,由於經年待在畫室裡不常曬太陽,肌膚白皙細嫩得不輸給年輕女孩。
「有什麼事,雷伯母請說。」她很好奇自己有什麼地方能幫得上忙。
「笙笙,妳……能不能勸雷沃娶商曉靜?」話一出口,看見顧笙笙臉色微變,向彩菁趕緊說明,「妳別擔心,我不是要叫妳離開雷沃,我知道這孩子喜歡妳,妳也很喜歡他。」
聽見她這麼說,顧笙笙很意外,她沒想到自己對雷沃的心意雷伯母早就知道。
向彩菁輕蹙著眉,繼續說:「我沒有要拆散你們的意思,事實上,雷沃能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我也很高興,但是我不希望妳媽媽離開雷家……所以,能不能請妳勸勸雷沃?他若是不肯娶商曉靜,他爸爸就要把妳媽媽趕出雷家了。」在雷家,一向都是丈夫說了算,他想解雇一個人,根本沒有她反對的餘地。
聞言,顧笙笙有些吃驚,「雷伯伯要趕我媽離開?!」
「嗯。他說如果雷沃堅持不肯娶商曉靜,就要辭退妳媽。妳媽在雷家待了三十年,她幫我把雷家管理得很好,我不敢想像她離開之後雷家會變什麼樣子。笙笙,算是我求妳好不好,不要讓妳媽被趕出雷家,我不能沒有她。」向彩菁握住她的手,目露哀戚的懇求著。
顧笙笙低眸看著自己被緊握的手,雷伯母用力得就像在抓救命的浮木一樣,抓得她的手好痛。
她慢慢抬起眼,迎上對面那雙無助的眼神,出聲問:「雷伯母,我媽知道這件事嗎?」
向彩菁歉疚的低下頭,「她還不知道,我不敢告訴她這件事。」這是她的私心,她不希望楊管家知道這件事陷入進退兩難的情況。
顧笙笙的嗓音輕輕響起,「雷伯母請放心,我不會讓我媽被趕出雷家,這件事也請雷伯母不要告訴她。」
聽她這麼承諾,向彩菁頓時舒開蹙擰的眉心,「對不起,笙笙,我知道這麼做讓妳很為難,可是雷沃他爸爸這次真的氣壞了。他跟我說,如果雷沃為了要跟妳在一起而拒絕娶商曉靜,那他只有開除妳媽,才不會讓別人看笑話。」她知道丈夫這麼對她說的目的,是想透過她來向顧笙笙施壓,但她除了照做之外,真的也別無他法。
顧笙笙垂下眼,自嘲的在心裡想著,原來在雷伯伯心中,她是一個笑話。
思忖了下,向彩菁出聲安慰她,「不過即使雷沃娶了別人,妳還是可以跟他在一起,妳缺少的只是那張結婚證書而已,不會影響雷沃對妳的感情。反正就算有那張證書也不能表示什麼,感情不是靠著一張薄薄的紙來證明,真正重要的是兩人是否相愛。如果根本沒有愛,就算每天綁在一起、睡在同一張床上,那也只是一種痛苦的折磨。」這是她自己切身的體驗,絕不是虛浮的安慰。
「雷伯母妳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了。」顧笙笙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走出咖啡館,夏季的陽光耀眼得讓人張不開眼睛,她長睫輕掩、半瞇著眼,緩緩走回公司。
下班之後,她去買了些雷沃愛吃的菜,還有鮮花、蠟燭和酒。
前兩天他替她買了一堆名牌衣服,還硬塞給她一張提款卡,再把一疊鈔票塞進她的皮包裡,神態囂張的對她說:「我錢太多了花不完,妳幫我花。」
於是她用皮夾裡他給她的那些錢,買了想買的物品後,回到住處,把他趕進房間裡。
「你先到房間,等我說可以出來時再出來。」
「妳要做什麼?」雷沃莫名其妙的問。
「煮菜。」
「煮菜幹麼這麼神神祕祕的?」
「總之你進去等就對了,在我沒有叫你之前,不准跑出來哦。」她叮嚀完走進廚房,煮了一桌的菜。
接著她把桌上的桌巾換成今天買回來的那條蕾絲新桌巾,將鮮花插進花瓶裡,之後把兩只造型燭台擺上,再拿出兩個水晶酒杯,把買回來的酒擺上去。
布置好一切,她關掉電燈,敲了敲房門道:「你可以出來了。」
雷沃打開房門往餐桌瞥去,看見桌上點著搖曳的燭光。他走過去,發現桌上不止擺滿了菜,旁邊還擺了一瓶酒。
他好奇的問:「妳今天準備得這麼豐富,是不是要慶祝什麼?」他沒有很驚訝,其實是因為剛才就偷偷開門看過了。
「你上次不是嫌沒有蠟燭、沒有酒嗎?所以這次特地補償你。」顧笙笙面帶微笑的在他旁邊坐下,橙紅燭光將她秀氣的臉龐映照得格外柔美。
她打開酒瓶,將酒注入水晶酒杯裡,再把其中一杯遞給他。
「祝我們以後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她淺笑吟吟地舉杯說。
雷沃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酒,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她,「笙笙,妳今天有點奇怪。」她的反常讓他有點不安。
「哪裡奇怪?」她輕啜一口酒,而後為他盛了碗湯。
「妳為什麼突然準備這些?」他看向桌上的酒、鮮花和燭台,嗅到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我剛才不是說為了要補償你嗎?」見他還是定定注視著自己,似乎不太相信這些話,她只好輕笑著說:「因為你那天給我太多錢,我一時不知要怎麼花,所以就買了這些回來。」
聽完她的解釋,雷沃這才放心開始吃飯。
「妳不知道要怎麼花錢,我教妳,明天我帶妳去逛街。」
「好。」她頷首低應一聲,唇邊漾著柔笑,靜靜看著他。
察覺她的目光,他不解的問:「妳怎麼一直看我?」
「因為我忽然覺得你好帥。」
他挑了下眉,驕傲的揚高下巴,「哼!妳現在才發現。」
見他一臉得意,她笑著再說:「在這種有氣氛的燭光下,就算豬八戒看來也會變帥。這就是為什麼餐廳通常都採用橙黃色的燈光照明,因為這樣一起吃飯的人個個都變成俊男美女,才好下飯。」
雷沃瞪向她,他原本還以為她是在稱讚自己,原來她根本是在明褒暗貶,「妳把我當成豬八戒了嗎?」
她認真的看著他說:「不是,雖然我沒看過豬八戒,不過我想你應該比豬八戒好看。」
「顧笙笙!」他咬牙低吼,探出手把她抓過來,要讓她好好看清楚他的長相。
被他抓到懷裡,她輕笑地安撫他,「放心,在我心裡,你是最帥的。」
他立刻眉開眼笑,「這還差不多。罰妳餵我吃飯。」他把筷子塞進她手裡。
她溫馴的夾菜餵他,兩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吃著。喝了一點小酒,她不禁有些醺然,眉眼間透露出幾絲柔媚。
被她嫵媚的神情吸引,他俯下臉輕吻她的眼,溫熱的唇瓣接著覆上她的,品嚐她嘴裡的味道。
她熱情的回吻著他,雙臂摟著他頸子,兩人的身體緊密的偎靠在一起,彼此的體溫點燃了對方隱藏的慾火。
雷沃的手不安分的鑽進顧笙笙衣服裡,探索著她的嬌軀。
她輕喘一聲,起身拉起他,走向臥房。
這是他們的第一次,她想在舒適一點的地方。
「笙笙,我想要妳。」他望著她,再也壓抑不住體內高漲的慾望,嗓音有些沙啞。
「好。」她不再遲疑的回應,與他一起躺上床。
得到她的應允,他身體裡的那把火亢奮的恣意燃燒,細吻也綿密的落在她的臉上、頸上。
他脫去她礙事的上衣,解開束縛住她酥胸的胸罩,低頭吮住她的蓓蕾。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脈搏裡的血液開始沸騰狂歡。
她櫻唇逸出低吟,十指插進他微帶自然鬈的濃密短髮裡,抱著他的頭,下意識的挺起柔嫩的胸脯,想得到他更多的愛撫。
她不再顧忌,決心在今晚把自己交給他。
她要他在自己身上烙下他的印記,讓自己成為他的女人。
身子在他的愛撫下輕顫,她的低吟越來越密集,不敢相信那樣令人臉紅的聲音是出自她口裡。
她害羞的閉上嘴,但當他脫下她身上最後一件蔽體的衣物、大手探進她隱密的區域時,她再也難以忍耐,唇瓣不自覺吐出一聲聲嬌吟。
她的嬌吟彷彿在鼓勵他,雷沃漸漸加快愛撫的動作,當確認她已準備好要為他綻放時,他擠進了她的雙腿間,佔有她。
 
情事過後,顧笙笙依偎在雷沃懷裡,滿足的輕輕喘息著。
雷沃擁著她,不時的低頭索吻,回味著方才與她身心契合的滋味。
「笙笙,明天我們就去公證結婚。」他要讓她成為他名正言順的妻子。
她輕撫著他的俊顏,目光愛戀的看著他。
「只要我們相愛,有沒有那張結婚證書我都不在乎。」
「但是我在乎。」他要她的配偶欄寫上他的名字。「只是去公證,一下子就好,不會很麻煩。」他哄道。
他也怕麻煩,所以不想辦那種盛大的婚禮,在他看來,那根本就是辦給別人看的。
結婚是兩個人的事,不必找一大堆不相干的人來湊熱鬧。
她枕在他的臂彎裡,輕聲說:「就算不結婚,我們之間也不會有什麼改變,除非你不想要我。」
見她一再推拒,他警覺起來,抬起眉問:「妳不想嫁給我嗎?」
「結婚證書證明不了什麼,更束縛不了彼此的心。」她只能這麼說。
聽不進她說的話,他沉下臉質問:「妳說這麼多,是不是不想跟我結婚了?」
「雷沃,我希望你明白,結不結婚,我對你的心意都不會改變。」她耐著性子說。
「所以我們去公證又有什麼關係?還是妳想要更隆重一點的婚禮?好,我帶妳到國外去辦。」
「為什麼要去國外?」她有絲疑惑。
「因為……在國外結婚會有不一樣的感覺。」
她靜靜看著他片刻,替他說出真正的理由,「你不想讓你爸知道,對嗎?」
雷沃一口否認,「誰說的?結婚是我們兩人的事,本來就沒必要讓他知道。」若她知道真正的原因,一定會因為她媽媽而不肯嫁給他。
她輕輕嘆息一聲,「你不用瞞我了。我知道若是讓雷伯伯聽到你娶我的事,他就會把我媽趕出雷家。」
「是誰告訴妳的難道……老頭子找過妳?!」他愕然的坐起身。
「他沒有來找我。」她握住他的手,表情認真的說:「你不用管我怎麼知道的。雷沃,我向你保證,以後我會一直都在這裡,哪裡也不會去,只要你想見我,隨時都可以來。」
「妳這是什麼意思?」他驚疑不定的看著她。
她吐了口氣,強迫自己神色平靜的開口,「你可以去娶商曉靜。」
「妳要我娶她」他不敢置信她竟會對他說出這種話,就在她把自己交給了他不久後?「妳腦子燒壞了嗎?」他怒道。
「你先不要生氣,聽我說好不好?」
「妳是不是因為妳媽的事,所以才叫我娶商曉靜?」他很生氣,為了她媽媽,她居然可以把他出賣給別的女人。在她心裡,他就這麼不重要嗎?
「是。」她輕輕點頭。
見她親口承認,他霎時變了臉,「我問妳,在妳心裡我到底算什麼?為何妳竟然可以毫不猶豫的把我推給別人?」
「你能不能先不要生氣,聽我說?」她仍然柔聲安撫他。
「好,妳說!」雷沃陰沉著一張臉,他倒要看看她能說出什麼好理由。
顧笙笙擁著薄被坐起來,細柔的嗓音悠悠吐出話語,「留在雷家,對我媽而言有很重要的意義,三十年來她一直守著雷家,也等於守著屬於她的小小幸福。她生我、養我,我卻無法報答她,至少不能讓自己成為拆散她幸福的兇手。」
「守著雷家……讓妳媽幸福?妳到底在說什麼?」他完全無法了解她說的話。
「我媽之所以留在雷家三十年,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她想守在一個人身邊。」這件事,她也是直到今天才完全確定。
「守在一個人身邊?」雷沃愣了下,錯愕的道:「妳說的人……難道是我爸?可我怎麼從來都不覺得楊管家對我爸有那種感情?」
她搖頭,「不是你爸爸。」
「不是他那會是誰?」雷家就只有老頭、大哥、他還有老媽……想到什麼,他滿臉震驚,「難道是我大哥」不會吧?
她再次搖頭,「也不是他。」
「那雷家還有誰能讓妳媽牽掛,為此留下來三十年?」說到這裡,他猛然醒悟,驚愕的瞪大眼,「該不會是……我媽吧?!」
顧笙笙輕輕頷首。
「妳不會是耍我吧?怎麼可能是我媽?她是女的!」
下一瞬,雷沃想到這世上有種感情叫同性戀,所以說楊管家默默愛著他媽媽,也不是不可能。
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老媽身上,還真讓他難以接受。「這太扯了……妳是不是弄錯了?」
顧笙笙只能苦笑。在雷伯母今天來見她之前,對這件事她也只是心中存疑,還不敢完全確定,但經過今天,她便確認了自己之前的懷疑。
母親為了雷伯母而留在雷家,她們兩人相知相惜,而雷伯母也不想跟母親分開,所以才會來求她。
顧笙笙柔聲央求,「雷沃,不管你能不能接受,請你不要再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好嗎?」她不想破壞屬於媽媽她們的祕密。
「這種事我怎麼可能再說出去?!」她以為這是可以四處宣揚的事嗎?
「那麼……為了她們,你能不能答應你爸娶商曉靜?」她真的不願意因為自己而導致媽媽被迫離開雷家,與雷伯母分開。
她辛苦守著這份無法公開的感情這麼多年,她這個女兒不能成為拆散她們的兇手。
雷沃憤怒地道:「妳叫我娶她,那我們怎麼辦?」
「我剛才說過了,我會一直待在這裡,只要你想見我,隨時都可以來找我。」為了母親,顧笙笙願意改變,委屈自己成為雷沃見不得光的情婦。
「妳簡直是……」雷沃氣炸了,不知該怎麼罵她,他撿起掉落在地上的衣服穿上,滿臉怒容的離開她房間。
雖然聽了她的理由,他還是無法接受,一把火在胸口熊熊的燃燒。他氣她把她媽媽看得比他還重要,也氣她輕易就能把他讓出去,更氣她寧願委屈自己,成全別人……
「砰」地一聲,聽見外面大門重重地被關上,顧笙笙的心跟著震了一下。
她知道他很生氣,可她沒有別的辦法了,她不能為了自己剝奪母親的幸福,這麼做太自私了。
如果不是沒有其他的方法,她又怎麼肯與別的女人分享他?這麼做,她的心比他還要痛。
 
雷沃回到雷家大宅,直接走向位於二樓的畫室,顧笙笙說的那件事,他必須親自找老媽問清楚。
他沒有敲門,直接打開那扇白色的房門,張口正要出聲,卻被眼前看見的一幕給怔住。
那不是什麼不堪的畫面,就跟以往他常看見的情景一樣,只不過,這一次他突然從眼前看見的畫面,體會到兩人間那種無聲的情感。
此刻畫室裡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音,一名女子站在畫布前拿著彩筆作畫,在她身旁,有另一名女子陪在她身邊,兩人偶爾微笑的相視一眼,沒有開口說話,眼波裡靜靜傳遞著外人難以理解的情愫。
雷沃悄悄的關上門,沒有驚擾她們,轉身離開。
有些話已經不需要再問了。
第9章
顧笙笙不知道雷沃去了哪裡,那夜爭吵之後,他兩天沒有回來。
今天下班後,她照樣煮了兩人份的晚餐,一直等到八點多菜都涼了,才一個人坐在餐桌前吃飯。
吃完飯,她拿著他買的那對白色牽手杯,倒了兩杯水端到客廳裡,讓兩個杯子手牽手的靠在一起。
她還記得他說,伸出右手的這個是她的,左邊的是他的。
看著左邊那個杯子,她喃喃自語道:「你在哪裡?還在生我的氣嗎?」胸口悶悶的痛著,卻無藥可醫,只有一個人才能治好這種症狀。
她很想打電話給他,可是打了之後該說什麼?
她能拋下母親不管,跟他說之前她是瘋了才會那麼說嗎?
不,她做不到,她沒有欠雷沃什麼,他愛她,她也用她的愛來回報了他,但母親對她的養育之恩,是她無法償還的。
為了讓她有個棲身之所,母親還拿出大半生的積蓄買了這間房子給她,她又怎能這麼自私的不管媽媽,只圖自己的幸福。
她拿起那對杯子,一邊想著雷沃,一邊輪流喝著兩個杯裡的水,身後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
「我真想帶著妳一走了之,遠走高飛,那些煩人的事全都不要管。」
她聞聲驚喜的回頭,「你回來了?」
雷沃走近她,從她手上接過那個屬於自己的杯子,「我再不回來,耳朵都要癢死了。妳說,這兩天妳是不是每一分鐘都在想我?」
她配合著他的囂張,點頭承認,「對,我每一分鐘都在想你。」
「就知道妳愛死我了。」他一臉的得意。「有沒有吃的?我好餓。」
「有,我幫你把菜熱一熱。」她經過他身邊走向廚房,腳步微頓了下,回頭瞥向他。
「怎麼了?」雷沃正喝著杯裡的水,見她停下腳步,出聲問。
「沒什麼。你有沒有想吃什麼?我幫你煮。」
「隨便什麼都好,快一點,我快餓死了。」他從中午到現在都還沒吃。
「嗯。」顧笙笙走進廚房,先把剛才剩下的菜熱一熱,再幫他煮了一碗油豆腐湯。
不一會,雷沃埋頭吃著飯,她就站在他旁邊,細長的柳眉微微蹙起。
她剛才沒有聞錯,他身上真的有不屬於他的香水味。
她心一緊,猶豫片刻,試探的出聲,「你……這兩天都去了哪裡?」
「流浪街頭。」他存心想讓她心疼。
「我認真的在問你。」
「我也很認真回答妳。」
知道他是故意想氣她,她索性直接問:「你身上的香水味……是從哪裡來的?」
「香水味?」雷沃朝自己身上聞一聞,隨口說:「可能是商曉靜的吧。妳不是叫我娶她嗎?所以我就去找她了。」
顧笙笙頓時僵住。原以為面對這件事不會太難,但當他從嘴裡親口說出來時,她整顆心就像被人用力捏住了一樣,傳來一陣尖銳的劇痛。
要把自己所愛的男人分給別的女人,真的好難……
喝完最後一口湯,見她沉默的不再開口,他站起來,將她拉入懷裡。「妳不是很大方想叫我娶她嗎?怎麼不說話?吃醋了?」
她強迫自己深吸一口氣,抬眼問:「你去找她做什麼?」
「談結婚的事。既然妳要我娶她,我就娶。這次去找她,我才發現她長得還滿漂亮的,身材又好,沒有我想像的討人厭。」他故意這麼說。
「那很好,說不定你們結婚之後你會發覺自己沒娶錯,她才是最能配得上你的女人。」冷冷說完,顧笙笙推開他走回房間。
「妳生氣了?」雷沃一臉笑意的跟著她走進去。
她語氣淡淡地說:「我有什麼好生氣的?是我叫你娶她,你現在願意娶了,我高興都來不及。」
「妳高興都來不及?!」他用力捧住她的臉,盯著她的眼睛,「到時候我真的娶了她,妳就不要自己一個人躲起來偷哭。」她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冷得快結凍了吧?還敢嘴硬。
「我才不會偷哭。」見他伸手想捏她鼻子,她張嘴咬了一口他的手指。
「妳敢咬我?」瞪著被她咬到的食指,他抓住她的手,「我也要咬回來。」說完,張開嘴便咬住她的手,可他不捨得咬得太用力,輕磨了兩下便放開她。「妳如果不希望我娶商曉靜,可以老實說。」
聞言,顧笙笙輕咬著唇瓣,沉默下來。
她何嘗不想這麼說,但她無法自私的不管母親,只顧自己。
見她不發一語,雷沃催促地問:「妳說呀!說妳不想我娶她。」
她抬眸望著他,卻無法說出他想聽的話。
她的沉靜惹怒了他,「妳還是要我娶她?!」
「我不能……傷害我媽。」她艱澀的吐出這幾個字。
「所以妳就選擇傷害我?」
「我……」在他憤怒的目光注視下,她心痛得說不出話來。
「妳希望我娶商曉靜是不是?好,我就娶她成全妳的孝心!」雷沃氣憤的丟下話,轉身走出去。
其實他已經想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只要她肯坦白說她不想他娶商曉靜,他就會告訴她。
但是她卻很固執,怎麼樣都不肯說,令他很失望,這讓他覺得她似乎並沒有那麼愛他。
畢竟他可以為了她放棄雷家的一切,她卻吝嗇得連一句話都不肯給。
只是一句話而已,只要她說了,他就會很高興。
 
「傑諾,這裡熱死了,不可能有什麼寶藏。別再找了,我們快走吧。」一旁的山谷下燃燒著熾烈的火焰,萊爾忍受不了這裡高熱的溫度,頻頻催促著。
「我相信這裡一定有寶藏,我們再找找。」傑諾不肯離開。
「那你自己找,我要走了。」萊爾再也受不了這裡的熱度,轉身展開翅膀要離開。
傑諾上前想攔住牠,「不,萊爾,別走,再等我一下……啊……」他瘦小的身體被萊爾那對巨大翅膀搧起的風給刮得倒退兩步,失足跌下旁邊的山谷,底下熊熊的火焰瞬間將他的身軀給吞噬……
她在做什麼?居然把主角寫死了?!
顧笙笙將剛才打下的那段文章刪掉,這已經是她今晚刪掉的第五段了。她心浮氣躁,怎麼寫都不對。
看了眼電腦螢幕右下角的時間,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雷沃還沒有回來。
那天他負氣離開之後,到凌晨才回來,接下來這幾天,她去上班時,他在房裡睡覺,而當她下班回來後,他人已不住,不到半夜不再出現。
他還在生她的氣,就算回來了也不怎麼理她,兩人互動就像陌生人一樣。
她很想跟他和好,然而他每次回來,身上都帶著一股不屬於他的香味,每次只要思及那可能是他去見商曉靜時沾到的香水味,她便開不了這個口。
她不願想像,更不敢去問,要怎樣親密的接觸,對方身上的香水味才會沾到他身上。是她要求他的,她沒有資格質問他這件事。
可是她越來越害怕,害怕他會漸漸喜歡上商曉靜,屆時,他的心裡就再也沒有可以容納她的地方了。
在親情與愛情間,她選擇維護親情,若是最後得到這樣的結果,也是她自找的,無法怪別人。
所以她默默的忍耐著,忍住想開口叫他不要再去見商曉靜的衝動,忍受他每天的冷漠,及他身上那不屬於他的香味……
關上電腦,顧笙笙走回房間,躺在床上靜靜的看著天花板,傾聽著門外的動靜。這幾天她每天都要等他回來才能睡得著。
然而,這一夜一直到天亮,她始終沒有等到雷沃回來。
她吃不下早餐,下樓去拿今天的早報,坐在客廳裡隨手翻閱著,眼裡不經意映入的一張照片,把她整個人震住了。
由於拍攝時間是晚上,照片有些模糊不清,但熟識的人仍能從上面認出照片裡那高大英挺的男子就是雷沃,他抱著一個人,靠在車門邊擁吻。
更讓她震驚的是,這則報導的標題——華光集團雷家二少,深夜與同性情人在Gay吧前熱情擁吻!
「同性情人」這個詞映入顧笙笙眼中,令她有一瞬間腦袋空白,好一會兒後,她才醒悟過來這幾個字的含意。
不可能!雷沃怎麼會有同性情人?他又不是同性戀!
她很不滿報社竟然看圖虛構,這樣的假消息也敢胡亂報導。
可再仔細看向那張照片,照片裡雷沃的雙手撐在車門邊,將那個比他矮半個頭、容貌看不清的男子圈在懷裡,而那人的手反抱著雷沃,兩人的臉親密靠在一起。
雖然由照片中看不出來兩人的唇瓣是不是貼在一起,但從姿勢可以判斷得出他們應該是在接吻。
「不,他們不可能是在接吻……」她立刻否決這個想法。
她比誰都清楚,雷沃絕不會是同性戀!
「這一定是個誤會,他不可能像報紙寫的那樣,夜夜與同性情人一起出入Gay吧……」
即使都有照片為證了,顧笙笙還是選擇相信他。
 
撥出一組號碼,話筒裡傳來的回覆依然還是關機,顧笙笙眉心擰起,低頭看著自己手裡的手機。
她打了一整天的電話想找雷沃,但卻一直打不通。
他究竟去了哪裡?為什麼不開機?
心神不寧的上完一天班,下班回家的路上,經過那家上次為他買衣服的服飾店前時,她下意識的停下腳步看向裡面。
想起上次與他來這裡買衣服的情形,她唇邊不自覺漾開淺笑,他雖然曾嫌棄那幾套衣服太廉價,可身上卻總是穿著它們。
就像他常嫌她做的菜不好吃,結果也總是會吃得精光一樣。
他脾氣不好,但來得快去得快,這還是第一次他對她生這麼久的氣。
她情願他像以往那樣對她大發脾氣,也不要他對她這麼冷漠,回去後她一定要跟他好好談談。她不想再跟他冷戰,這幾天下來,她的心都快凍僵了。
這麼想著,顧笙笙加快腳步想趕回家,匆忙間撞到一個剛從旁邊一家店裡走出來的人。
「對不起。」她說。
「沒關係。」對方抬頭,斯文的臉上流露出一絲訝異,「咦?妳不是以前在雷沃家的那個小女傭嗎?」
她細看對方一眼,也認出了他,「顏少爺你好,我叫顧笙笙。」她不卑不亢的表示,她有名有姓不叫小女傭。
明白她的意思,顏宵道歉,「抱歉,因為我一時忘了妳的名字。」他熱絡的接著說:「上次我開車經過摩天輪時,看見妳跟雷沃走在一起,因為有事趕著要去辦,所以沒有停下來叫你們。雷沃他現在還好嗎?我聽說他不是要娶商曉靜了,怎麼還不小心鬧出這種緋聞?」他指的是今天報紙上登出的那則,雷沃擁吻同性情人的大新聞。
她無意回答他的問題,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朝他笑了笑說:「顏少爺,我還有事,先走了。」
她越過他身邊要離開,顏宵上前攔住她,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好久不見,不能跟我聊一聊嗎?」年少時,他可是曾為了她,挨雷沃一頓打呢。
「很抱歉,我真的有事。」她平靜的神色裡微微露出一絲不耐。
顏宵臉上還是帶著人畜無害的笑容,不疾不徐的開口,「那天我看到妳跟雷沃很親密的走在一起……你們兩個應該在交往吧?妳不好奇今天那個緋聞的真實性嗎?還是,妳早就知道雷沃其實是個雙性戀者?」他冷不防朝她拋出一枚震撼彈。
「雙性戀?」原本繞過他舉步要離開的顧笙笙,在聽見這幾個字時停下腳步。「這什麼意思?」
「妳還不知道嗎?雷沃他男女通吃。」他一臉好意的說。
顧笙笙愣愣的看著他,一時沒辦法消化剛才聽到的話。
「看來妳真的不知道。」顏宵同情的看著她,「他以前出去玩都很小心,這次也不知道怎麼會被人拍到,居然登出了那種照片。」
「……我不相信。」顧笙笙斂眉看向他,緩緩開口。
為了證明自己沒騙她,顏宵主動說:「妳不信?我可以帶妳去他常去的那家Gay吧,讓妳親眼看看他在裡面玩得有多瘋。」
「沒必要。」這次,她不再多留,快步離開。
見她頭也不回的離去,顏宵玩味的拋接著手裡的車鑰匙。
她真的對雷沃這麼有信心?那就不好玩了。
想當年,他對雷沃說想約她出去玩,不久之後就被雷沃藉口說要練拳,當成沙包痛打了一頓,雷沃下手很重,足足讓他痛了好幾天。
後來,雷沃不再約他們幾個人到雷家玩,他才想通一件事——這小子八成是喜歡那個小女傭,所以聽到他居然想約她出去,才不爽的藉故揍他。
自從雷沃三年多前到美國後,他們就很少再聯絡,他甚至連他什麼時候從美國回來的都不知道,要不是到那天開車經過摩天輪附近,看到他跟顧笙笙走在一起,他還不知道知道他已經回來了。
這幾天,他才從一個朋友那裡聽說雷沃去Gay吧的事,結果沒兩天,報紙就登出了那張曖昧的照片。
他看得出來雷沃對顧笙笙不是玩假的,可他卻又同時出入Gay吧,這讓人不懷疑他的性向也難。
剛才對顧笙笙說雷沃是雙性戀者的事,其實只是他的大膽推測,目的是落井下石看好戲,順便報雷沃當年痛揍他的那個仇。
雖然顧笙笙拒絕了他的提議,不過他很懷疑,她對他說的那些話,真的完全無動於衷嗎?
 
顧笙笙回到住處,客廳裡面空盪盪的,除了她,沒有其他人在。
雷沃還是沒有回來。
她默默走進廚房煮飯,就跟這幾天一樣,依然煮了兩人份。她總是想著,也許他晚一點就會回來了。
他很容易餓,每次一回家來就叫肚子餓,先煮好,他才不用等太久。
剛才她說自己不相信顏宵說的那些話,是因為她隱隱覺得顏宵告訴她那些,並不是出自好意。
既然如此,那便不值得她相信。
時間一分分的流逝,牆上的時針從七點、八點移到九點、十點,顧笙笙等的人還是不曾出現。
將桌上的菜收起來放進冰箱裡,她沒有食慾,一口也吃不下。
拿起早上那份登著他照片的報紙,她猶豫了下,坐到電腦前,開始查詢那家Gay吧的地址。
心裡一直懷著疑惑,她什麼事都做不了,只能親自去尋求答案,才能消弭她心中的疑慮。
抄下地址後,她坐著計程車過去,在那間Gay吧對面下車。
她沒有進去,而是守在附近,等了半小時,她發現進出的人果然以男性居多,但是其中也有少數女性。
夏季的夜晚蚊子很多,她一邊揮手驅趕,一邊留意著Gay吧的門口。
突然間,她覺得自己很傻,到底來這裡做什麼?她是想親眼看到雷沃進出這間Gay吧嗎?
但看到了又能如何?上前去指責他?
她很清楚,以自己的個性,即使看到了也不會上前責備他,只會默默的離開。
不,雷沃不可能像顏宵說的那樣,她應該相信雷沃才對。深吸一口氣,在心裡這麼告訴自己後,她不再多留,掉頭離開。
不久她回到住處,發現客廳裡的燈是亮著的,面露喜色快步走向他住的房間,打開房門張口便叫,「雷沃……」
她微帶欣喜的嗓音消失在空氣中,因為亮著燈的房間裡空無一人。
她環顧一圈,在床頭前看到多了件東西,顯示雷沃曾經回來過。
她走過去,拿起那個外面印著某家沖洗店店名的紙袋,猶豫片刻,取出裡面的照片。
一張一張慢慢的看完後,她幾乎忘了要呼吸,緊縮的瞳仁裡布滿了不敢置信的震驚。
這些照片,每一張都是兩個男人擁吻的畫面,有些在床上,有些在海邊,還有幾張,是兩人半裸著上身、坐在浴缸裡的親密照片。
其中一個男人就是雷沃。
她屏息的將照片放進紙袋裡、放回床頭,木然的走出房間。
她回到自己的房裡,將門鎖上,失神的靠著門板坐下。
她彷彿麻痺了,整個人失去了知覺,身體是空的,心也是空的,宛如迷失在一處黑暗中,四處都摸不到邊際,找不到路可以出來。
她想哭,卻掉不出眼淚;她想大聲叫,喉嚨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下意識的摟著自己的雙臂,她雙眸灰澀得沒有半點神采。
不知這樣坐了多久,直到門板上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笙笙?妳回來了嗎?」
那用力的敲門聲輕微震動著門板,拉回她的思緒,她緩緩回頭看了眼身後的房門,張開嘴說了句,「我在睡了。」
「我剛才回來沒看見妳,妳是不是出去了?」外面再度傳來雷沃的聲音。
「……我出去買東西。」
「那妳看到今天的報紙沒有?」他再問。
「……沒有,我今天忘了看報紙。」她幽幽出聲。
「那妳睡吧。對了,我這幾天要跟朋友到南部去,不會回來。」
「嗯。」低應一聲後,外面不再傳來任何聲音,她聽見大門打開的聲音,接著又再關上。
她站起身,慢慢走向床邊,爬上床,拉起薄被將自己密密的蓋起來。
第10章
幾天後的晚上,雷沃回來了,屋內裡裡外外卻都找不到顧笙笙。
他撥打她的電話,傳出的是她手機關機的回應。
惦記著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決定先去處理好那件事,說不定等回來時她已經在家裡了。
帶了該帶的東西,他來到父親位於市區的豪宅,傭人告訴他父親已在書房裡等他。
他門也不敲,直接開門便走進去。
一見到兒子進來,雷遠之立刻怒聲質問:「你給我說清楚,報紙上登的照片是怎麼回事?」
他前幾天到國外出差,今天才剛回來,一回來就在情婦那裡看到小兒子那張被登在報紙娛樂版的頭條照片,立刻叫大兒子雷攸把他叫過來。
「一張照片就讓你氣成這樣了,我這裡還有更精彩的。」雷沃冷笑著,將手裡拿著的那個紙袋遞過去給他。
雷遠之狐疑的接過,「裡面是什麼?」
「你看了就知道。」他扯唇一笑,等著想看父親看完那些照片的表情。
拿出裡面的照片,雷遠之才翻了幾張,便宛如看了什麼噁心的髒東西,怒不可遏的將它們扔在地上。「這些照片是哪裡來的」
雷沃彎身把照片撿起來,挑眉覷向他,「你看不出來嗎?那是我的照片,聽說之後還會陸續被登在報紙和電視上,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
「你這話什麼意思?」雷遠之面色一沉。
「『華光金控雷家二少深夜擁吻同性情人』,這樣的標題已經沒什麼看頭了,我想,最新的標題應該是——華光金控雷二少公開出櫃,表明自己只愛男人不愛女人。」
「雷沃,我知道你不是同性戀,你別想騙我!」雷遠之怒斥。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這些照片還不足以證明嗎?」為了拍這些照片,可花了他不少時間,不過這些辛苦在看見老頭那張氣得鐵青的臉後就全都值得了。
「我知道你喜歡笙笙,這證明你不是同性戀。」別以為拍這些照片就可以騙過他這個老人。
「那只證明我也喜歡女人,你沒聽說過『雙性戀』嗎?」他悠哉的拿著手裡的照片搧風道。
「雷沃,你到底想怎麼樣?!」雷遠之忍住怒氣問。
「這就要問你了,看你是要接受我公開出櫃說自己是同性戀,還是接受我娶笙笙,哪一個會讓你比較滿意?」雷沃咧著笑,很大方的讓父親二選一。
「你在威脅我!」雷遠之震怒得兩手重拍桌面。
雷沃雙手橫胸,絲毫沒在怕,依舊涼涼的開口,「再怎麼說你都是我老頭,我怎麼敢威脅你?我只是提供你一個選擇的機會,看你覺得哪種比較不會讓你那麼沒面子。」他知道老頭很愛面子,絕不會容許自己兒子是個同性戀。
那天可是他先拿楊管家的去留來威脅的,自己只是依樣畫葫蘆的奉還而已。
而且,他覺得自己比老頭厚道多了,起碼還給了兩個選擇。
雷遠之一臉陰鷙,「你就這麼不想娶商曉靜嗎?我叫妳娶她,也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好還是為你自己好?你只不過是想藉著跟商家聯姻擴大自己的事業版圖,滿足自己的野心,如果你真的為我好,就不會不顧我反對硬要逼我娶一個不愛的女人。」
「將來我的事業還不是全部留給你們兄弟倆,難道我還能帶進棺材裡嗎?你太讓我失望了!」
雷沃回敬道:「你早就讓我失望很久了,我對你從來就不曾期待什麼。」父親以為失望的人只有他一個嗎?他一年有三百多天待在情婦那裡,他們父子之間的關係,也沒比陌生人好上多少。
雷遠之聞言勃然大怒,上前用力甩了兒子一巴掌,「你敢對我這麼說話你這個不肖子!」
雷沃的頭被打偏了,他伸手抹去嘴角滲出的血絲,面無表情的看向父親,「你打夠了嗎?打夠了就快做決定吧,是要我公開出櫃?還是讓我娶笙笙?」
「你公開出櫃對你有什麼好處?只會讓你被人指指點點,受盡嘲笑。」他氣得血壓都飆高了。
雷沃不在乎的說:「那些人要怎麼指指點點是他們的事,我根本不在意,況且,現在大家對同性戀的接受度越來越高,會沒見識、嘲笑同性戀的人已經越來越少。」
「你……好、好、好,你翅膀硬了,你想做什麼、想娶誰都隨便你,你的事我再也不管了,以後我的財產,你一毛錢也別想分到!」雷遠之對這個兒子寒透了心,撂下重話。
看父親被自己氣得不輕,雷沃終究有些不忍,但是父親逼婚在先,他這麼做也是逼不得已。
離開前,他放緩神色,對父親說出了幾句心裡的話,「我不在乎雷家的財產,因為我自己有能力賺錢,但是,爸,就算讓你賺到全世界,身邊卻沒有一個真正愛你的人,每個跟你在一起的人全都是為了你的錢,你不覺得孤單嗎?」
突然聽見兒子叫了自己一聲爸,雷遠之訝異的抬頭望向他,他已經記不得有多久沒聽到他叫自己爸了。
「金錢買不來真正的愛。」說完這句話後,雷沃走了出去。
留下雷遠之怔怔的在原地,想著兒子說的話——每個跟他在一起的人,都是為了他的錢……
他突然想到,如果沒有了錢,他還剩下什麼?
他與妻子之間沒有任何感情,與兩個兒子也都不親,情婦不少,卻每個都是他花大錢養的,一旦不再給她們錢,她們還會再跟著他嗎?
他不用想就知道答案了。用錢買到的只是順從,一旦沒有了金錢,那些順從就會跟著消失。
他忽然覺得很空虛,拚命的擴張事業版圖、拚命的賺錢,他究竟是為了什麼?
 
雷沃以為當他帶著好消息回去時,顧笙笙已經在家等他了,但他興匆匆回來之後,客廳裡依然一片漆黑。
他打開她的房間,房裡也是一片黑暗,顯示主人不曾回來過。
他拿起電話,每隔幾分鐘就打一次她手機,兩個小時內連打了幾十通,幾乎要把自己的電話給打壞了,她的手機卻仍然還在關機狀態。
已經快十二點了,笙笙從來不曾這麼晚歸,他猛然一驚——她該不會出事了吧?
他急忙打電話回雷家大宅,詢問楊玉娥。
「笙笙今天早上傳了一封簡訊給我,說她要暫時離開一陣子,至於去了哪裡,她並沒有說。二少,你跟笙笙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楊玉娥回答完,關心的問。
「我跟她……吵架了。楊管家,如果妳再接到她的電話,麻煩叫她打給我。」
臉色陰沉的掛斷電話,雷沃走進顧笙笙房間,按亮電燈。
她房裡整理得很乾淨,床也鋪得很整齊,看起來跟以前沒什麼兩樣。
但他仔細再看一遍,發現她擺在床頭的鬧鐘不見了,床櫃上那幅她跟她媽媽的合照也不見了。他打開衣櫃,看見自己之前為她買的那些名牌衣服全都好好的掛著,只有她自己常穿的那幾套衣服不在裡面。
她真的走了。
問題是,她能去哪裡?這裡是她的家,她向他保證過自己會永遠待在這裡,哪裡也不去,只要他想見她,隨時都可以見到……
對顧笙笙不說一聲就突然消失不見的舉動,雷沃氣炸了。
他走回客廳,憤怒的踹翻茶几、掀翻電腦桌前的椅子,椅子撞到電腦桌,一封放在桌上的信被撞了下來。
看見那封信,他連忙上前撿起來,開口沒封,他迅速抽出裡面的信紙——
 
雷沃: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離開了。
對不起,我騙了你一件事,那晚你問我看了那天的報紙沒有,其實我看到了。
我必須承認,那帶給我很大的震撼和衝擊,因為我一直不知道你居然有這方面的性向。我沒有怪你隱瞞我這件事,因為我想你應該也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吧。
我相信你對我是有感情的,但同時喜歡同性和異性,你應該也很掙扎。
因此,我決定暫時離開,到一個沒去過的地方生活一陣子,好好整理一下自己有些混亂的心情。
你不用擔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等過一陣子我就會回來。到時如果你願意,我們再好好談一談。
笙笙
 
看完信裡的內容,雷沃兩手的拳頭握得咯咯作響。
該死的!她竟然以為他真的喜歡男人?!
他火冒三丈,兩眼都快噴出火光來。他辛苦安排這一切的目的是為了要讓老頭答應自己娶她,並且不去為難她母親,結果,就在老頭終於退讓的時候,她竟然給他落跑了?!
他快被她氣死了!
等找到她,他絕對會好好的懲罰她一頓!
 
接下來,雷沃找了很多地方、問了很多人,但都沒人知道顧笙笙去了哪裡,她甚至連工作都辭了。
一個星期很快過去,接著,兩個星期也匆匆飛逝,三個星期、四個星期過去了,她還是沒有回來。
雷沃的早已怒火瀕臨爆炸的邊緣。
「你這樣像沒頭蒼蠅一樣到處找,也不是辦法。」雷攸勸他道。
「那你認為我該怎麼辦?不要再找她了嗎?我辦不到!」他滿腦子只有她,都快急瘋了,等找到她,一定要狠狠狠狠的跟她算這筆帳。
「我知道你不會放棄找她,我有一個辦法,你要不要試試?」雷攸說。
「什麼辦法?」雷沃急問。
接著,第二天,有人在各大報紙上買下了半版廣告,刊登了一則啟示,內容如下——
該死的笨女人,如果妳不希望妳想保護的那個祕密被揭露,限妳在八月十二日我生日前回來見我,若妳沒有如期回來,後果將會很嚴重。
這則啟示一刊登出來,很多人都充滿好奇,想知道這則廣告究竟是誰登的。不少人猜測這可能又是某家廣告公司出的怪招,目的是想先引起大家注意,之後再公布要推銷的商品,以造成吸睛效果。
網路上則有眾多鄉民們留言,猜測著廣告的商品,從各種家電、化妝品、女性私密用品、男性用品、情趣用品、生活用品等都有人猜,內容無奇不有,甚至還有人為此開了賭盤。
廣告刊登的時間,距離八月十二日只有五天,大家都在等著這一天公布答案。
 
「司機先生,能不能請你再快一點?」
坐在由機場開往市區的計程車上,顧笙笙心急如焚的催促道。現在已經是十二日的晚上十點多了,她很怕來不及在十二點以前趕回去。
「再快就要超速了,會被開罰單。小姐妳有急事哦?」司機大哥從後視鏡瞥了她一眼。
「我十二點以前一定要趕到我給你的那個地址。」超過十二點就是十三號了,她不知道雷沃會不會一怒之下揭露那個祕密。
事情一旦曝光,母親便無法再待在雷家了,她不能讓雷沃那麼做。
「安啦,我保證一定在十二點前把妳送到。」司機拍著胸脯說。
「謝謝。」顧笙笙神色憂急,握緊雙拳放在大腿上。
這一個多月來她人都在日本,因為剛好有個大學日語社的同學應徵到日本一個教中文的工作,卻因為臨時有事無法如期赴日,所以四處詢問以前的同學,想看有沒有人可以先幫她過去頂兩個月,之後她再接手。
就在她見到雷沃那些照片的當夜,這個同學打電話來詢問她,她剛好也想暫時離開一段時間,讓自己能靜一靜,所以便答應了。
翌日,她到公司請假,不過公司無法讓她請這麼長的假,她只好辭職。
原本她是想親自跟雷沃說一聲的,但一直到她出發離開前,他都沒有回來,她只好留下一封信給他。
她是兩天前才在網路上看到有人轉載這則啟示,一看到內容,她幾乎沒有多想便知道這一定是雷沃登的,八月十二日正是他的生日。
因此她立刻聯絡那位同學,表明自己有急事必須回台灣,偏偏同學的事還沒處理好,要她再等兩天,為了等同學今天趕來與她交接,所以她才會搭這麼晚的班機回來。
她拿出手機低頭看著,因為想一個人靜一靜,到日本的這段時間她一直沒開機,誰曉得回來後打開手機,她才看了幾封簡訊就沒電了,而那幾封簡訊,全都是雷沃傳給她的——
妳在哪裡?立刻給我回來!
妳到底跑去哪裡了?還不給我滾回來!
妳再不回來,以後就不要再回來了!
該死的!立刻給我回來聽到沒有?登在報紙上的那張照片是……
因為看到這裡手機就沒電了,她不知道後面的簡訊還寫了些什麼,離開一個多月,她也不確定自己是否已能心平氣和面對他。
她不明白雷沃為何要用這種方式急著找她,如果她趕不回來,難道他就真的打算揭露那個祕密嗎?
那個祕密裡除了她母親,另一個是他媽媽呀,這樣一來不止會傷害到他們兩人的母親,也會傷害到他雷家的聲譽。
就在思緒紛亂時,計程車趕在十二點前抵達位於陽明山的雷家大宅,她連忙付了車資下車。
門口值班的守衛見到是她,有些意外。
「噫?笙笙,妳怎麼這麼晚過來?」
「黃大哥,我來找二少。」
「二少他沒回來呀?」
「他沒回來?那他現在人在哪裡?」顧笙笙一臉錯愕,她以為雷沃應該回到了雷家大宅。
「這我就不知道了。」
「那怎麼辦?」她急得看了下腕錶,差五分就十二點了。
見她著急的模樣,守衛好心說:「要不然我幫妳問問楊管家,看她知不知道二少在哪裡?」
「我媽?好,那麻煩你了。」
守衛聯絡了片刻,放下對講機說:「妳等一下,楊管家說她馬上就過來。」
不久,只見楊玉娥開了一輛車出來,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笙笙,上車。」
她站在車旁,沒有立刻上車,「媽,妳要載我要去哪?我急著找二少。」
「我就是要載妳去見他。」
聽見母親這麼說,她趕緊坐上車。「媽,他現在人在哪裡?」
楊玉娥瞟了女兒一眼,「妳忘了他前陣子都住在哪裡嗎?」
顧笙笙一愣,「難道他……還住在我們家?」
「他一直在找妳。這段時間妳到哪裡去了?」楊玉娥問。
她在一個多月前收到女兒傳來的一封簡訊,告訴她自己要暫時離開一陣子,還匯給她一筆錢,請她幫忙代繳父親住療養院的費用,之後就沒有消息了。
她不是不擔心女兒,不過她相信女兒會處理好自己的事,既然會想暫時離開必定有原因,等想清楚了就會再回來。
「我去日本,幫一個同學代課教中文。」顧笙笙簡單把同學找她去日本兩個月的事告訴母親。
「妳沒告訴雷沃,他急瘋了,天天打電話來問我有沒有妳的消息。」
「我有留一封信給他,只是沒說我去的地方而已。」
楊玉娥瞥了女兒一眼,嘆口氣,「見到他,好好跟他談談。」她不知道女兒和二少之間出了什麼問題,不過她看得出來二少很在乎女兒。
「嗯,我知道。」顧笙笙頷首,她這次回來是打算好好跟他談一談。
來到之前的住處,楊玉娥放女兒下車後便離開了。
顧笙笙走進管理室,搭電梯來到自家大門外,深吸一口氣才開門進去。
門一開,濃濃的煙味和酒味隨即迎面撲來,她忍不住伸手輕搧。
走進屋裡,看見雷沃倒臥在沙發上,不知是否醉過去了,茶几上放著幾只酒瓶,還有一個用來堆放煙蒂的碗。
她心頭一緊,放下手中的行李,走過去扶起他。
「雷沃?雷沃?」
雷沃緩緩睜開眼,迷濛的視線逐漸映入一張熟悉得讓他心痛的臉孔,他下意識伸手捧住她的臉湊近她,似乎想看得更清楚一點。
「妳是……笙笙……」
「是,我是笙笙。你怎麼喝這麼多酒?」他醉得都坐不穩了,還要她攙扶著他才不會跌到地上。
他像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突然指著她的鼻子埋怨道:「我等妳,一直在等妳,可是妳都不回來……今天是我的生日,十二點都過去了,妳還不回來,妳到底要我怎麼做才肯回來?」
見他說著醉話,搞不清她現在人已經在面前,她心裡好疼,撫著他憔悴的臉龐說:「我回來了。雷沃,我回來了,你看清楚一點,我真的回來了。對不起,我以為你回雷家大宅了,所以跑過去那裡找你,才會錯過了回來的時間。」
他沒聽懂她的話,還在醉言醉語,「我一直在找妳,可是都找不到……妳到底躲到哪裡去了?等我找到妳,我要狠狠把妳綁起來,讓妳以後哪裡也不能去,只能待在我身邊……」
「雷沃……」聽見他的話,她眼眶泛紅,心疼得快碎了,「我去倒杯水給你喝。」她欲站起身,他卻緊緊拉住她的手,不讓她離開。
「妳要去哪?不准走!」
「我哪裡都不去,我只是去幫你倒水。」
「我不想喝水,我要去尿尿……」他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跌跌撞撞的朝浴室走去。
怕他摔倒,顧笙笙只好扶著他走進去,讓他站到馬桶前才出來等他。
等了須臾,她聽到裡面傳來水聲,接著響起一聲重物落地的悶響。
她急忙推開門,只見他摔倒在地板上,蓮蓬頭的水灑得滿地都是,弄得他的臉和身上都濕了。
她焦急的走過去察看,「怎麼了?你有沒有受傷?」
「痛死我了!」雷沃揉著後腦勺,這一撞,把他的酒意撞醒了幾分,下一瞬,他像突然意識到什麼,震驚的抬起頭望向她,「妳回來了?」他用力抓住她的手,唯恐這只是自己幻想出來的影子。
「我回來了。雷沃,你有沒有撞到哪裡?我看看。」她忙著為他檢查。
他看見自己的手牢牢抓住了她的,不是幻影,眼前的她是真實的。「妳真的回來了!」他神情激動的看著她。
「你先起來,我們到外面去。你衣服都濕了,先去換一件乾淨的。」她扶他站起身。
一站好,雷沃倏地將她整個人抱進懷裡,用力得宛如要揉碎她。
「妳終於回來了。該死的!妳知不知道我找了妳多久?!」他沙啞的嗓音飽含濃得要炸開來的感情和憤怒。
顧笙笙頓時濕了眼眶,輕聲道歉,「對不起。」
「妳以為說對不起就可以了嗎?」他這一個多月來的擔心、著急和思念,她要怎麼賠給他?
「那你希望我怎麼做?」
「以後再也不許離開我!」他雙眼緊緊的盯著她說。
「好。」她毫不猶豫的一口答應。這一刻,她什麼都不在乎了,不管他是同性戀或異性戀也好,她再也不想離開他。
「妳這段時間到底去了哪裡?為什麼這麼久才回來?為什麼不開機?妳沒有看到我傳給妳的簡訊嗎?那些照片是我為了要對付老頭拍的,不是真的,他已經答應讓我娶妳了妳知不知道?結果妳卻給我跑了!」多日來的怒火終於找到發作的對象,雷沃整個爆發開來,怒吼聲連番轟炸著顧笙笙的耳朵。
「那些照片是假的?!」她滿臉錯愕。而且老爺……答應讓他們結婚了?!
「妳知不知道,為了妳,我忍著噁心辛苦拍下那些照片,回來的時候看到卻妳留下的那封信,是什麼感覺?妳這個沒心沒肺、可惡該死的女人!」他懲罰般地狠狠吻上她的唇。
這鷙猛的一吻讓她幾乎要窒息,他不止吻她,還咬著她的唇舌,彷彿想把她拆吃入腹。
感受到他那濃烈的情感透過狂烈的吻傳來,她吃痛的忍著他的強勢,沒有推開他。
直到感覺她快無法呼吸時,雷沃才終於放開她。
「你為什麼不事先告訴我……」顧笙笙在他懷裡輕喘著問。如果知道是這樣,她就不會離開了。
這段時間她未必比他好過,因為無法從腦海裡抹去那些他擁吻著男人的照片。那一張張的畫面在夜深人靜時,總化成一支支的針扎著她的心。
「是妳不肯說出那句話,我才不告訴妳的。」
「什麼話?」她茫然的問。
「妳明明不想我娶商曉靜,只要妳說出來,我就會告訴妳我的計畫。」
「我……」她一時氣結,他竟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不肯告訴她這件事「你難道就不能體諒我嗎?既然知道我不希望你娶商曉靜,何必還要逼我說出來?」
「妳也知道我不想娶她,還不是逼我娶!」他把錯再推回她頭上。
「你……」看著他一臉憤憤的表情,想起白白分開的這一個多月,她嘆息了一聲,「以後我們都不要鬥氣了好不好?」
「是妳先鬥氣的。」他一直在等她來跟自己示好,只要她肯說幾句好話,就能讓他開心,偏偏她卻什麼都不肯說,把他氣得半死。
明白他小霸王的性情,顧笙笙不再跟他辯,轉而哄道:「好好好,都是我不好,我們出去吧。你頭髮都淋濕了,先去吹乾,再換一套乾淨的衣服。」
兩個人如果誰都不肯退讓,硬碰硬的結果只會是兩敗俱傷,她只要明白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那就夠了。
雷沃任由她握著自己的手走進房間,找了套衣服讓他換。
他脫下身上的濕衣就不想再穿上了,熾熱的目光裡燃燒著沸騰的慾火,他一把橫抱起她,走到床邊,將她放到床上。他要她用實際的行為來贖罪。
她沒有異議,眼裡漾著無比的溫柔微笑著,摟住他的頸子,主動吻上他……
 
不久之後,一首在電視上播放的MV掀起極為熱烈的討論,劇情內容是描述一段同性的愛情,吸引大家注目的,是其中一個主角,那便是先前被拍到深夜在Gay吧前擁吻同性情人的雷沃,那幕經典的鏡頭,也出現在MV裡。
顧笙笙與雷沃一起坐在電視前,看著播出的MV。
她邊看邊稱讚他,「你演得很好,演技很自然。」
她已經聽他解釋過,他本來想到Gay吧找人配合他,演一場戲給他父親看,結果在那裡遇到以前的一個朋友,正是拍那支MV的導演。
由於演員方面還欠一個主角,因此導演正好也去那裡物色有沒有適合的人選,兩人聊了幾句後,他便問雷沃有沒有興趣拍MV。
雷沃去那裡,本來就是想找人配合他演戲,所以就答應了下來。那幾天他下南部,就是為了去拍這支MV。
「這是NG了幾百次的結果,因為每次要吻那個男的,我不是很想吐,就是臉部表情太僵硬,只好一直重來。」對於她的稱讚,雷沃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回想起當時自己跟男人摟在一起親吻的感覺,簡直就是一場夢魘。
他伸手關掉電視,不想再看那些畫面。
當初之所以會想到這個計畫,是他們兩人母親的事給了他靈感,本來以為只不過是拍個MV而已,不會太難,結果他發現要跟同性抱在一起親吻,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困難百倍,更要克服心理上的排斥。
後來因為一直拍不好,導演朋友一度考慮要把他換掉,他只好勉強忍住噁心感,假裝自己擁吻的人是她才把片子順利拍攝完成。
「你爸現在應該也知道被你騙了,你想他會不會很生氣?」電視已播出這支MV,又掀起了這麼熱烈的回響,他父親不可能還不知道這件事。顧笙笙有點擔心的問。
「管他的,反正我們已經公證結婚,他想反對也來不及了。」他握起她的手,滿意的看著兩人手上戴著的同款結婚戒指。
那天她回來之後,第二天他就把她拖去公證結婚,證婚人有她母親及他的母親和大哥,在他們的見證下,兩人在對方的身分證上互相留下彼此的姓名,成為正式的配偶。
前兩天,他與大哥更讓母親以養病為由,安排她到瑞士去,而楊管家則辭去了雷家管家的職務,成為母親私人聘請的看護,與她同行。
現在她們兩人已遠在地球另一端,就算老頭知道受騙的事,也不能再以辭退楊管家的事來威脅他們了。
「我覺得,我們還是應該去看看他,畢竟他再怎麼說都是你爸爸。」顧笙笙勸道。
「嗯,那再找個時間過去看他吧。」雷沃只是不滿父親的作法,並不是真的想跟他決裂,不認這個父親。
當晚,雷沃坐在電腦前,看著顧笙笙最近更新的一篇文章——
看見萊爾為了救起失足墜入山谷下的自己,翅膀被底下熊熊燃燒著的火焰給灼傷,傑諾一邊哭著,一邊吟誦光明咒語為萊爾治療牠受傷的翅膀。
對不起,萊爾,都是我太自私了,才會害你受傷。
萊爾出聲安慰他,「傑諾,我沒事,你不要哭了,而且我剛才發現我不怕火了,這都是你的功勞。」這個發現讓牠興奮的甩動著尾巴。
牠一直很怕火,但剛才看見傑諾有危險,牠便完全忘了自己怕火的事,飛進了火焰裡救起他。雖然翅膀被火燒傷了,可牠發覺那些火焰對牠而言已不再那麼可怕了。
「真的嗎?」聽見牠的話,傑諾停止了哭泣,欣喜的摟著他的頸子,「太好了,萊爾。還有,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你是我見過最勇敢的龍。」
「不,傑諾,沒有你,我做不到這些,是你幫了我。」
「你也幫了我。沒有你,我說不定已經被山谷下的那些火給燒死。還有,萊爾,我很抱歉,剛才的事都是我不好,我明知道你怕火,卻還硬要你留在這裡,以後我再也不會這樣勉強你了,你還願意繼續跟我一起探險嗎?」傑諾誠心道歉,滿眼期待的看著萊爾。
萊爾那雙圓滾滾的黑眼睛裡充滿了笑意和信任,「我願意繼續跟你一起探險。傑諾,你是一個好夥伴,跟你在一起我學到了很多事,甚至克服了對火的恐懼。」
「萊爾,謝謝你。」
經過這次,傑諾學會了尊重同伴的重要,以後他們還會一起經歷很多,他相信,自己會慢慢學到更多的事……
看完這段文章,雷沃若有所思的回頭。
「怎麼了?」坐在沙發上整理舊報紙的顧笙笙,察覺他投來的目光,出聲問。
「以後如果我做了什麼讓妳生氣的事,妳要告訴我,不要再放在心裡什麼都不說。我也會學著尊重妳,不會再不顧妳的感受,強迫妳做不想做的事。」因為他還想跟她在一起,很久很久……
聽見他這番話,她嗓音柔緩的輕應著,「好。」臉上漾開溫柔的微笑。
這一陣子經歷了這些事,她已經明白,遇到事情,逃避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只有面對它才是最好的辦法。
一段感情,除了用愛去維繫外,更需要彼此的體諒與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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