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1751
重生小媳婦之《財奴童養媳》
出版日期
2012/10/01
數量
NT. 200
優惠價: NT. 158
過去我們不曾熟悉
如今我學會更珍惜妳
 
她以為乖乖聽話就能得人疼,下場卻是淪為二房、難產而亡,
真是夠了,庶女又怎樣?重生後她絕不再委屈自己!
就算抗拒不了命運,回到兒時仍舊當了他的童養媳,
但這回不一樣,她不再唯唯諾諾,而是學著八面玲瓏,
從小便開始攢錢準備將來離開這裡,也不對他上心,
反正丈夫如今在她眼裡只是個被寵壞的少年,
不管他出什麼招要欺負她、整她,她都處變不驚,
然而和前世不同的是,她越不屑他,他就越愛黏她,
尤其自馬蹄下救他一命後,他更是把她當成心頭寶,
長大後不僅金銀財寶都給她,還以餵養她的蒲柳身子為樂,
可惜雖感受到他的轉變和情意,依然無法讓她卸下心防,
只因她知道另一個「她」遲早會出現在他們之間,
果然,不久後那位前世令她由正室退位的大美人自動上門了,
誰知這次他非但連看都不看一眼人家,還放話今生只要她……

 
寄秋
星座:愛恨分明的天蠍。
最愛的休閒活動:看鬼片,從中找樂子。
最愛的食物:牛肉麵。
最討厭的季節:寒冷的冬天。
個性:天不怕,地不怕。
高中三年所有老師的評語──「樂觀而不進取。」
(秋仔說:人生在世不爭不求,盡自我本分就好。)
寫作是一輩子的事業,秋仔自許要寫到不能寫為止,
而寫作是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秋仔樂於接受一切挑戰!
重生的心境,換來第二次幸福!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是否將不會有遺憾?
小編曾這麼幻想著,但越來越長大後,或許是成熟了,或許是已接受現實的命運,小編開始發現人生是可以沒有遺憾的,只要你心境轉變、去盡最大的努力;只要你知足常樂、珍惜所有,那麼,不管事情如何發展,就當一切是老天最好的安排,生命自有出路。
這回小編要來推薦的花園10/12重量級上巿的「重生小媳婦」系列,說的就是三位女主角重生的故事,但重點不是在生命的重來一次,而是她們因為心境和做法的成長,進而改變了自己的人生,不管是愛情婚姻親情事業等,她們在學會「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後,皆把上一世失敗的經驗當作這一世成功的籌碼,認真再拚搏一次,最終獲得幸福。
在寄秋的《財奴童養媳》中,身為庶女的清雅家道中落被賣為童養媳,但生性懦弱的她為家人做牛做馬卻得不到憐惜,甚至由元配淪為二房,最終難產而亡,重生後,她決定這次要對自己好,因此學會為自己爭取權利、懂得討好他人,最重要的是存錢,好留一條後路以備隨時離開虧待她的夫家,沒想到性格變得堅強聰明的她,讓前一世不把元配放在眼裡的丈夫對她產生了興趣……
而春野櫻的《問鼎下堂妻》裡,第一世沐月是個驕傲的女子,堅持嫁給不愛她的丈夫,以致婚後受丈夫冷落、小妾打壓,過得鬱鬱寡歡最後病死,重生後,她明白了感情不能強求,婚姻也靠不住,因此努力跟父親學習經商的技能,日後恰好適時幫助男主角。同時,她也對人有了防備之心,前一世壞心的小妾不再能欺負她,而曾傷害過她的男主角這一世雖受轉變後的她吸引,但想要獲得她的愛,已經不是那麼容易了……
至於千尋的《九命皇子妃》,前世的詩敏是個溫馴善良的官家千金,卻遭大哥的出賣,差點被人毀了清白,最後羞憤自盡,重生的她,決定對抗命運,不僅救起前世該溺斃的二哥(親哥)、一肩扛起家裡的重擔,還得不時提防大娘及大姊的陷害。重生後,一些事真的改變了,前世沒有姻緣的她,今世的改變,深深吸引渾身是謎的男主角,只是她仍不是受困於前世悲慘的下場而常作惡夢,尤其那場命定的劫難她真的能躲得過……
我們每個人都有過失敗的經驗,但一次的失敗,不代表未來就不會成功,就像「重生小媳婦」中的三位女主角一樣,她們曾經距離幸福很遙遠,但在經歷創傷學到教訓後,她們懂得了改變:清雅學會要獲得別人的愛,得先會愛自己;沐月學到愛不是佔有,唯有真誠的付出才能得到真心的回應;詩敏則學會唯有自己站起來,壯大自己、充實自己,不但能幫助自己、幫助別人,還能吸引真命天子的真情對待。
想一想,我們還是幸運的,能從這些故事主角的身上獲得啟發,我們不用重來人生,但是可以改變心境,美好的人生只能靠自己去創造,我們何其有幸,現在開始改變,永不嫌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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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啊~~」
無月的星夜裡,偏遠的僻靜小院中傳出女子淒厲的哀嚎聲,一聲聲穿透雲霄。
一盆盆鮮紅的血水不斷地從屋內遞出,雜沓的腳步聲來自伺候的老嬤嬤和穩婆,幾名本該做幫手的丫鬟卻似無事人般的冷眼旁觀。
這是一座被冷落的院落,一個不受重視的童養媳,一條隨時會消逝的生命。
沒有人關心、沒有人在意,任其在生死中掙扎,命賤如草芥,一文不值。
床鋪上躺著一名氣若游絲的年輕少婦,她臉色白得幾乎無血色,眼神渙散地彷彿已失去意識,出氣多入氣少,胸口的起伏也漸漸的弱了下來。
因疼痛而咬破嘴唇流出的血是她臉上唯一的顏色,紅得刺目,高高隆起的腹部中有她生命僅剩的希望,但是……
「用力呀!雅夫人,咬緊牙根往下推,不能停,快用力……用力、用力……妳千萬不能暈過去,再深吸一口氣,快推,不可以停下來……」
「……我痛……好痛……不要了,我不要生……痛……嗚……嗚……娘……叮噹好痛……」她要死了嗎?整個身體像快要被撕裂成兩半。
「叫娘也沒用,妳忍一忍,別怕痛,牙一咬把孩子生了。只要生下的是兒子,妳的好日子就來了……」怎麼生了這麼久還不出來?會不會出問題?
說話的是一名狗眼看人低的管事婆子,四、五十歲的模樣,頭髮已有些花白,因為眼前的少婦是府內庶出少爺的二房而非正室,因此她的態度顯得漫不經心,甚至是有些不耐煩,不受寵的妾室同樣受到下人的蔑視,她完全不把少婦當主子看待。
「他……他沒來嗎?我……」噢!好痛,少婦話說到一半便疼得止住。
「他是誰?喔,雅夫人指的是二少爺嗎?生孩子是女人的事,男人哪插得上手?何況大的那邊也鬧了些事,二少夫人比妳矜貴,當然以她為重。」真是不懂分寸,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分也敢和人爭。
當然……以她為重……這是當然的事嗎?明明是自己先進門的,她才是名義上的元配,可是如今卻成了如夫人……氣息越來越弱的少婦露出慘澹的苦笑。「如果我死了,他會為我……掉一滴淚嗎?」
她想不會的,他只會掉過頭,嫌惡的吩咐身邊的小廝別拿這種小事煩他,她的死活與他無關。
很絕情的說法,卻也是她深刻的認知,從她九歲入了他家門,就一直是可有可無的人物,從沒人在意她的存在,總是輕易地忽略她。
可是,這是她的錯嗎?她也不想小小年紀就淪為被別人買賣的物品、成為童養媳,她想回家,她想爹娘,她想當個被父母疼愛的女兒……
好痛、好痛,誰來救救她?不要讓她再痛了,她好痛……嗚……嗚……救救她,救她……她不要死……
「省點力氣用在生孩子上,不要再說話了,連生個孩子都這麼麻煩,難怪二少爺連來多看一眼都不肯。」管事婆子懷裡攢著銀子,暗想著二少夫人的交代,加油添醋的說。
其實少婦的丈夫也非全然不在意這孩子與孩子的娘,只不過善妒的正室故意瞞下二房不慎滑了一跤而動胎氣一事,也沒讓人通知夫婿。
女人的嫉妒心相當可怕,二少夫人非但不許有人和她爭寵,連二房所出的庶出之子也容不下,她要獨占丈夫的一切,最好誰也別來分一杯羹。
「他不來……」兩行淚滑落頰邊,少婦無聲地為自己悲涼的身世哭泣。
「二少爺不來妳就不生了嗎?再加把勁,別使性子了,不然生不出來妳自個兒也遭殃……呃?這……這是……」小孩子的腳?管事婆子愣了一下。
「啊!不好了,是難產,腳先出會卡在產道……」穩婆突地驚慌大叫,滿手是鮮血。
是難產……兩眼無神、滿頭是汗的少婦忽然笑了,蒼白的素腕陡地高舉,似想在空中捉住什麼,眼瞇瞇的笑得好開心。
娘,妳來接叮噹了嗎?我們一起走……
身子一輕,她有了解脫的輕鬆感,原來死亡並不可怕,她終於可以擺脫受人擺布的短暫一生。
啊,今日是她滿二十的生辰呢,居然是……一屍兩命。
第一章
哇!好小的手、好小的腳,好小的個子和好小的身子……
這個人是誰?和她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瘦小的身軀和枯黃的臉龐,常常吃不飽的小臉瘦得有點凹陷,頭髮也乾乾黃黃的,活似做了不少粗活的野丫頭。
銅鏡中反射出的人兒是她嗎?她一眨眼,鏡子裡的小丫頭也跟著眨眼,她掐自己的臉蛋,裡頭的那個小人兒就有張面皮被拉開的臉龐,少了一顆門牙和她小時候很像。
這是她吧,應該不會有錯了。
不過,她怎麼變小了?手短腳短的穿著粗麻衣裳,紮著兩條有點亂的麻花辮子,娘親手繡的繡花鞋還穿在她腳上,是雙蝶撲花流銀繡邊的圖樣。
這雙鞋她應該早已經穿不下了,在她十三歲那年就被人丟進池子裡,她為了撿鞋差點滅頂,還記得那時耳邊盡是嘲弄的諷笑,站在池邊的人們只是眼睜睜地看著她往下沉……
忽地,她打了個寒顫,臉色微微發白,低頭檢視自己一雙骨節突出的枯瘦小手,在寒天洗衣服凍出的傷口裂開了,沒擦藥還流著血。
「發什麼呆?還不快點把水缸的水裝滿!廚房後頭的柴趕快去劈,不要想偷懶。咱們家現在可沒閒錢養閒人,還不動是不是想挨打?」
對方刻薄的話才一說完,她背上同時傳來一陣火辣的疼痛,一根竹條正往死裡抽的落在她身上,令她又驚又怕。
「啊!大……大娘,我馬上去挑水劈柴,妳不要打我了。」像是被打慣了,她身體機靈的跳開。
「還敢給我躲?妳生來命賤就該幹粗使丫頭的活,別以為自己還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千金小姐。咱們家的風光全被妳們母女倆破壞了,一個個長得一副人見人厭的倒楣相,難怪家運被妳倆拖累,錢財也被敗光……」陸夫人說完,竹條又是一抽。
叮噹撫著發疼的手臂連忙又一閃,知道若是掀開自己的湖綠色衣袖一看,上面肯定布滿紅腫青紫的痕跡,有掐出的瘀青,也有竹條鞭打出的紅腫,還有指甲捏出的血痕。
然而儘管如此,她沒敢在大娘面前喊過一聲疼,因為她只要叫出聲,反而會被打得更重,有時還不給她飯吃,往往幹了一天的活,她只能窩在柴房邊的小房子喝水裹腹。
本來他們家的家境還算不錯,爹是做玉石買賣的生意人,娶了一妻三妾,她娘是最受寵的三夫人,因此打她出生便有奶娘丫鬟伺候著,日子過得還算衣食無缺、無憂無慮。
可惜在她六歲時,爹被朋友騙了,花了大半家產卻買到一座挖不出礦石的廢礦場,一氣之下就病了,沒辦法再打理經營的玉石生意,家裡的景況因而一日不如一日,漸漸坐吃山空,家道中落。
向來錦衣玉食的大娘受不了清貧生活,把爹未育有子嗣的兩名妾室賣入青樓換取銀兩,還逼著繡工過人的娘日夜不停的刺繡,賣出繡品以維持她奢靡的開銷。
要不是病榻中的爹阻止,大娘原本也想將她娘賣給大戶人家當第六房小妾,一來有錢拿,可以再擺擺闊,二來順便鏟除妒恨多年的眼中釘,讓爹的身邊除了她這元配以外再無別的女人。
無奈的是,娘的隱忍和退讓始終無法消除大娘的恨意,反而帶來變本加厲的凌虐,本來身子骨就不佳的娘因此積勞成疾,竟在一年後就撒手人寰,比纏綿病榻中的爹早走一步。
原以為娘的死會讓這個紛爭不斷的家獲得平靜,沒想到卻是苦難的開始,大娘以「入不敷出」為由辭掉大半的僕傭,讓年僅七歲的她負責所有粗活,當她是粗婢來使喚,動輒打罵,毫不留情。
自那時起,她由受人服侍的二小姐淪為事事操勞的卑賤丫頭,而她同父異母的姊姊,也就是大娘的女兒,卻年年有新衣穿,四季變換著綢衣花裙,出入有三、四個丫鬟隨侍在旁,每日只管琴棋書畫悠哉過日,十指不沾陽春水……
想到這裡,她不禁囁嚅,「明明是妳花光的……」本來家中還有餘產,尚可勉強過日,只是花錢如流水的大娘不改虛榮習性,一根金釵上百兩花得一點也不心疼。
家裡會敗不是沒原因,雖然爹被人騙了不少銀兩,可如果大娘和大姊能省著點用,加上幾甲地租人的收入,怎麼說也還過得下去,即使不若從前富裕也能小有積餘。
偏偏貪圖享受的兩人只顧著自個快活,完全沒想過銀子從哪裡來,好面子、好打扮的她們只想著如何比別人更出色,就這樣挖空家裡的每一分錢。
「嗯?妳說什麼?」陸夫人狹細的鳳眼輕輕一挑,流露出些許鄙夷和輕慢。
叮噹識相的直搖頭,暫時壓下心中的不安。「沒什麼,我這就去挑水,不給大娘妳添麻煩。」
現在她還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變回八、九歲大的模樣,還回到原來的家庭,像重生一般,不過這些年在夫家的遭遇,她學到的是看人眼色,知曉大娘是她得罪不起的人,要想日子過得順遂些,姿態就要伏低,盡量挑大娘順耳的話說。
要乖順、要服從、要聽話,大夫人才不會為難妳。娘臨終前殷切叮囑,要她為了一家和諧多忍耐,不要和人爭,平安和樂才是福氣,可是,娘沒告訴她忍到最後是無底深淵,一腳踩入便深陷其中,再也無力自保,沒有人可憐她的悲苦,只有無止境的嘲笑和傷害。
連死都孤零零的,身邊的良人卻連來看她一眼也不肯,讓她死得毫無尊嚴……
叮噹小臉一黯,撫著扁平小腹,那裡面什麼也沒有,她瘦小的身子傳來咕嚕咕嚕的腹鳴聲,而不是小手小腳在肚裡踢動。
她的孩子也死了吧?因為他不中用的娘而跟著一起一命歸西,他會不會恨她?恨她懦弱畏縮地讓他沒機會出世為人?
眼眶一紅,她抽著鼻子,努力將滾動的淚珠眨掉,細瘦的小腳趁大娘的竹條尚未揮下前快步疾行,趕忙把一天的活做完,否則又要沒飯吃了,不是只能啃偷偷藏起來的地瓜,就是和老鼠搶剩飯剩菜吃。
「二小姐,我這裡有顆夾了菜肉的饅頭,妳快趁熱吃,別餓著了。」一隻手遞來熱騰騰的饅頭,生怕被人瞧見般,遮遮掩掩。
「奶娘……」看到冒著熱氣的食物,叮噹口水一噎,兩眼發亮。
穿著布衣荊裙的婦人從暗處走出,兩眼謹慎地察看四周。「我可憐的小姐,要是老爺不生病,三夫人還在,妳就不用受這麼多苦了。」還沒一人肩膀高的娃兒能做什麼?大夫人的心也太狠了,連個孩子都不放過,非把人折騰得死去活來才甘心。
「奶娘,妳別難過,我不苦,妳看我小胳臂多有力,再挑十桶水也不成問題……哎唷!痛……」叮噹小臉一皺,差點痛得流出眼淚。
「哎呀!哪裡痛?奶娘瞧瞧……大夫人又打妳了是不是?妳還是個孩子,她怎麼下得了手?」趙奶娘一臉不捨,拉過她的手想看仔細。
終究是吃自己的奶長大的娃兒,跟親兒沒兩樣,哪裡捨得她受罪。
「沒事啦,奶娘,不小心撞到,我待會擦個藥就好。」她趕緊把手抽回,不想唯一疼她的奶娘瞧見她的傷,又要心疼老半天。
「妳哪有藥好擦?大夫人根本見不得妳好過,堂堂的陸府小姐居然住在會漏水的屋子,窗戶關都關不攏,冷風一吹就灌進屋裡讓人直打顫……還不給飯吃,叫妳半大的娃兒到街上擺攤,賣自家養的雞鴨和自種的菜養活一大家子,她……她就不怕有報應嗎?」說著說著,趙奶娘鼻頭都酸了。
誰人想得到,陸家如今的主要收入竟是靠個頭沒大人肩膀高的庶出二小姐撐著,她小小年紀不怕累、不怕苦的忙裡忙外,不但打理家務還得餵養牲畜和種菜,天沒亮就推著兩輛小板車到市集叫賣,以換得一家溫飽。
她的心願不大,只求家人不離散,爹的藥錢有著落,自己一天睡不到三個時辰也不打緊,家人生活能過得下去最要緊。
無奈她是過路財神,已經賺得不多,可每次一回府,懷裡兜著的碎銀很快就被大娘拿走,她最多喝碗薄粥就又得幹活,沒一刻能稍微休息。
所以,她的小身子越來越單薄,臉上也日漸消瘦,本來清妍的面容不再泛著光澤,面黃肌瘦的活像餓了好幾天的小乞兒,沒了昔日惹人憐愛的風采。
「奶娘,妳別說了,要是被大娘聽見,說不定也把妳趕出府,那就沒人心疼叮噹了。」這是她的命,怨不得人,誰教她是庶出的女兒,不是大房嫡生子。
趙奶娘感慨地拭著眼角淚滴。「二小姐心地好,好人會有好報,妳就忍著點吧。等過兩年長大,找戶好人家嫁了,這苦日子也就過去了。」
好人會有好報?
瘦得彷彿臉上只剩下一雙大眼特別明亮的叮噹眨了眨眼,肩頭微微一僵,在心裡暗自算著日子,奶娘所謂的「好人家」,的確快出現了。
但是,她要一成不變地重複重生前發生的一切,再一次當個受人欺凌、一味委曲求全的小媳婦嗎?
驀地,她一貫畏畏縮縮的神色忽然轉為堅定,迸發出與此時年齡不符的堅韌。
娘錯了,一味的順從和乖巧只會讓人更瞧不起,任意的驅使她,把她所有的付出視為理所當然,沒有人會感激她的任勞任怨,到死都是自作自受的小可憐。
既然老天爺給了她重新再來的機會,那麼她就要改變自己,不讓同樣的命運再度降臨,她要活出新的生命。
心一定,叮噹露出久違的純真笑容,看得奶娘一頭霧水,這一刻起,叮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了,亮如星辰的眸子閃爍著耀人光彩。
 
日子一天天過,重生後的叮噹變得不一樣了,她開始會為自己著想,就算賺的銀子不多,仍然會想盡辦法多攢下兩、三個銅板自己藏著,不讓大娘全搜括去,給自個兒留條後路。
荷包一飽就不怕餓肚子,人有了錢才會氣粗,雖然她沒辦法大富大貴,不過積少成多,總有一天能不用看人臉色過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想清楚了日後的方向,陸家二小姐一反以往唯唯諾諾的畏縮個性,她積極賺錢,笑臉迎人,嘴巴甜得像沾了蜜似的,逢人便大姊大哥大叔大嬸地喊,一張討喜的小臉笑得讓人忍不住想摸摸她的頭,多疼愛幾分。
然而她的改變,依舊趕不上既定的命運,「那一天」還是到來了,她人生的轉捩點。
「什麼?!賣給馬賊起家的井家當童養媳?」
乍聞此消息,病床上的陸家老爺頭一個不贊成,他自認家境尚可,還不到賣女兒的地步,堅決反對妻子的決定,身為一家之主,哪容許婦道人家自作主張的做這種沒面子的事。
但是妻子態度強勢的主導一切,並拿來府中的開支帳簿讓他過目,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訴近年來的阮囊羞澀、捉襟見肘,逼得他這丈夫不得不妥協,用一個庶出女兒來換全家的溫飽。
其實陸老爺若能留點心,不難看出元配妻子和嫡長女身上的嬌氣,一身綾羅綢緞不說,頭上、腕上盡是珠玉金釵,隨便摘下一物變賣便可抵過賣……呃,下聘的銀兩。
可他病糊塗了,老眼昏花,被妻女左一句、右一句的哭窮給說服,忍下對心愛女人的愧疚而點頭允婚,只希望小女兒到了別人家裡能少吃點苦,做個當家主母。
井家派來的管事說的是正經婚事,媒人也舌粲蓮花的保證是正室身分,不會委屈了二小姐,將來入了門成了正式夫妻,定是富貴雙全,讓人伺候的主子。
這些話聽在叮噹耳裡只覺得好笑,因為她早曉得這番天花亂墜的說詞不過是一場騙局,未來夫婿的娘親從頭到尾都不滿意她庶出的身分,嫁過去後只會對她愛理不理的,更常常有意無意地諷刺她是買來的下賤丫頭,要她認清自己的地位,別以為攀了高枝便能一步登天。
而她能做什麼呢?就此任人宰割?
當然不。她要——
「妳說什麼?有膽再說一遍。」聽見她的話,陸夫人口氣森冷,瞪圓了雙瞳。
「大娘沒聽清楚,我再說一遍,省得日後閒話傷了一家人感情。既然是我的賣身錢,我就有權分一半,大娘不能獨吞。」經過上一世她已經明白,好處不能全由大娘一人獨得,否則大娘絕對會左手拿錢、右手花個精光,半毛錢也不留。
「妳……妳反了呀?竟敢用這種大不孝的語氣跟我說話?!妳娘死得早,沒能好好教妳規矩,我就代她管管妳這賤胚子……」陸夫人臉色鐵青,抄起竹條就要往瘦小的身子抽下去。
叮噹不畏不懼的抬起頭,目光清亮的落下一句,「不然大娘要為我置辦嫁妝嗎?井家不是小戶人家,若是太寒酸,可是會讓人笑話大娘妳持家無方,只會揮霍而沒本事打理一大家子。」
「妳……妳……」被堵得無話可說,陸夫人舉高的竹條遲遲無法落下,氣得擰緊手勁。
「我身上要是帶傷,大娘怎麼向井家交代?何況咱們家已沒米下鍋,山窮水盡了,若是我一頭撞死在這柱子上,收了銀子的大娘該找誰代替呢?我想大姊應該非常樂意嫁進井家,是吧?」她就不信大娘捨得下自己的親生女兒。
「妳用死威脅我?!」陸夫人恨得牙癢癢,巴不得打死這個小賤人。
「有用就好,就看大娘夠不夠狠心了。」叮噹面無表情的道,神情完全不像孩童會有的。
「妳……妳好,果然像妳不要臉的娘,一隻小狐狸精,妳的下場絕不會比她好……」陸夫人氣怒不甘的說。翅膀長硬了就想飛,她倒要看這丫頭能飛多遠。
下場?
叮噹內心苦澀地想著,她不過想活下去而已,不想再渾渾噩噩、孤苦無依地走完短暫的一生。
 
井府的老太爺年輕時曾跟著馬幫討生活,燒殺擄掠雖是不曾有,不過日子過不下去時,還是搶過幾回,因此落了個「馬賊」的惡名。
後來他攢了銀子,手頭富裕了,便學人做起生意來,仗著馬幫的勢力和當馬賊的剽悍,竟然也讓他闖出一番成就,成了鹽漕兩得意的富貴人家,還兼販馬,幾座大牧場就是井府獨霸馬市的產業。
而人一有了錢就想有好名聲,為了洗去昔日的馬賊污名,連生七名女兒的老太爺遂為獨子娶進一名門第不俗的世家小姐為妻,想藉由女方的家世抬高自家的身分地位,同樣擠身為受人敬重的名門世家。
只是媳婦入了門,連著三年一無所出,唯恐斷了香火後繼無人,因此老太爺只好又為兒子納了一房商人之女出身的妾室,二女共事一夫全為了繁衍子嗣。
果然,二房一進門沒多久就有了身孕,老太爺樂得跟什麼似的,直道井家有後了,高興地拿出私藏的珍珠瑪瑙和地契,等著長孫一出世就要給他。
可惜他失望了,二房連生了三女仍無男丁,大房亦是生女兒的分,數年下來一個孫子也沒有,教他急白了頭髮。
就在他打算再為獨子納妾時,大房和二房同時傳出喜訊,像是互爭長短一般,兩人一前一後喜獲麟兒,謫孫與庶孫出生只差一個月而已,分別取名為井向天、井向雲,至此,老太爺擔憂無後人傳承的心終於定了下來。
只不過,謫庶之爭由來已久,不論官宦之家或商賈大戶向來皆無可避免,尤其是女人間的爭鬥更沒完沒了,一旦妻妾不和,其中波及的便是身邊最親近的人。
此刻,一個少年的聲音正是為此響起——「童養媳?!」
「是大夫人的意思,她說二少爺的年紀不小了,也該定定心,別老像猴兒一樣在外撒野,讓人家笑話沒規矩。」穿著一身青衫的小廝中規中矩的說道,兩顆眼珠安分得很,不敢左右亂瞟。
「怎麼不先替大哥找個媳婦?他和我同年,要訂親也輪不到我。」少年問,先長而次才是符合規矩吧。
一棵和屋頂一樣高的石榴老樹上,有雙繡著蝙蝠圖樣的皂青軟靴前後搖晃,樹上果實結實累累,密葉疏枝間,隱隱有道淺紫色身影坐在叉開的枝幹上。
由聲音聽來,少年年歲不大,嗓音清亮煞是好聽,有如玉石般的清脆,氣勢卻又不失輕狂,模樣坦然放肆、無所畏懼。
「二少爺,你又不是不曉得大夫人和二夫人鬥得兇,上回老爺把荊州帶回來的琥珀屏風給了二夫人,大夫人就吃味得快把牙給咬碎了,不找個法子洩憤,只怕她又要鬧得沒完沒了。」小廝苦著一張臉說,也明白夾在中間的老爺很為難,討好了這個就惹惱了那個,左右難做人。
「我娘同意了?」叼著半顆未熟的石榴,紫衫少年酸得滿口牙發澀,微蹙眉頭。
「哪有二夫人說話的餘地,大夫人一端出元配的身分,連老爺都不敢吭半聲氣,忙說該為小兒打算打算,庶出畢竟不比謫子,早些安排省得費心。」小廝那時正好在窗口聽得一清二楚,卻沒敢多話。
「哪戶人家?」少年挑眉問,不怕死敢進他井府的人,勇氣可嘉。
井府雖已是地方富商,日進斗金,街上十間店鋪有五間是井府的,銀子更是常整箱扛進府裡,聽說多到足以砸死人。
可是,昔日發跡所做的那勾當,印象仍深植人心,縱使是三、四十年前的破事了,老一輩的人還是記得井家人當時的兇悍,稍有家底的人家都不願和井府攀親戚,多半退避三舍。
當年井老爺先後娶兩妻便是用強迫的手段使人屈從,不然好人家的女兒哪肯嫁給馬賊之子,那是一輩子洗刷不去的屈辱印記呀。
所以,井府再有錢也是鄉里眼中不入流的匪商,除非愛慕虛榮、貪圖富貴,否則和井府結親是萬不得已的選擇,能避免盡量避免。
「城南的陸家。」小廝據實以報。
「謫長女?」少年吐出果實籽,將手中的石榴砸向廊下的竹片風鈴。
「庶女。」
「喔,庶女和庶子,挺相配的,看來大娘還滿愛護我這庶出的兒子。」井向雲笑得一團和氣,眼底卻烏雲密布,一片冷颼颼。
「呃?二少爺,你很生氣嗎?」熟知主子性情的莫草悄然後退數步,找了個遮蔽物以防萬一。
「你哪隻眼看見少爺我在生氣了?」他這會兒心情好得很,力氣拆幾個人的骨頭綽綽有餘。
縮了縮肩膀,莫草乾脆躲躲藏藏的退到廊柱後,只探出一顆腦袋。「二……二少爺,如果小的說人已接入府內,就安置在少爺的『春風閣』……啊!」
他沒再往下說,因為額頭忽地一痛,地上多了個砸爛的石榴,半青半紅,像他腫起的額角。
「什麼?這麼重要的事你居然放在最後才講?!少爺我最近是太少教訓人了嗎?你才會忘了挨板子有多痛。」井向雲氣急敗壞地從樹上一躍而下,冷不防地踹了莫草一腳。
年僅十四的他是個小霸王,有點被寵壞,總是不分輕重、無法無天,毫不把他人當一回事。
謫孫、庶孫照理都是孫,可是井家老太爺不知怎麼了,特別偏寵行事乖張的小孫子,對他的頑劣和好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少有責罵。
至於長孫,則是尋常對待,互動如一般祖孫,看不出好壞。
「哎呀!二少爺,你別拿小的出氣,是你的小媳婦當然住在你的院落,大夫人的安排誰敢說不?」莫草連忙討饒,他們只是拿人薪餉的下人,哪能違逆主子。
井向雲不快地從鼻孔發出一聲冷哼,臉色陰沉得彷彿六月下大雪,一片涼寒。「走,去瞧瞧我的小新娘,看她有六隻肢臂還是三顆頭,敢膽大包天的踏進我的地盤。」
平白多了個不情願收的小媳婦,井向雲的氣惱可見一斑,他踩著重重的步伐昂首闊步,怒容滿面的想先去下馬威,趕走陸家來的臭丫頭,他才不要十四、五歲就娶妻生子,拖著累贅。
他走得極快,身後的莫草差點跟不上,一回到偌大的春風閣,他立刻舉目張望,找尋沒見過的生面孔。
驀地,他瞳孔一縮,死命地盯著亭中小小的背影,吸氣再吸氣,一張嘴張了又闔上,足足過了好幾口大氣才壓下怒火,惱怒地指著前方的「小竹竿」。
「你不要告訴我,她就是大娘指給我的對象?」
莫草硬著頭皮,頭低得都快垂到胸口了。「童養媳嘛,養幾年就大了……」
「她幾歲?」聲音像是由牙縫擠出來的,井向雲瞪大的雙瞳眨都不曾眨。
「呃,好像是九歲……」大概吧,其實從背後看年紀似乎更小,小小的身板沒三兩肉。
他冷著臉,面頰微微抽動。「那要幾年後才能為人妻、為人母?」
「少說七、八年吧,她看起來比我家妹子還小……」耳邊聽到手指扳動關節的聲響,莫草脖子一縮,識相地閉上嘴。
「七、八年……」好歹毒的心思,居然用這一招下手……井向雲心想,眼神銳利,絲毫不像十四歲的少年。
同樣是井府子嗣,延續祖宗香火是必然的,兩個孫子誰先有所出必占上風,晚幾年有後便是吃虧,因為有無後人正是分產多寡的關鍵。
大夫人此等做法的確夠毒了,井向天和井向雲同樣年紀,再過個兩年府裡便可為兩人擇一良緣,開枝散葉替井府添丁,好好地為延續香火而努力。
可是,她美其名是為二房著想,提前找了個稚齡童養媳好讓庶子定心,事實上卻是拖延井府二少爺成親的時機,要令他空耗數年時光等著小妻子成長,無法搶在謫子前先育有子嗣,失去爭產的先機。
而且要生下孩子,也不是說生就能生,大夫人八成就是看中小女娃的身子單薄不利有孕才選了她,用意簡單到路人皆知——她不要二房有後,想盡方法排除一切的可能性,就是要讓自己的嫡子一脈獨占鰲頭。
「誰?」
感覺後頭傳來有人交談的細碎聲,換上湖綠色衣裙的叮噹倏地回頭,她一雙盈盈水眸亮得出奇,似驚似詫地注視逐漸走近的人影。
心中有一絲慌張,還有些不安,更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悵然情緒,深深地揪緊她的每根神經。
太久了,她都要忘了他也有年少的一面,忘了自己和他年少相處的過去,記憶中的容顏永遠是冷漠的,不帶半絲溫情,總用漠然神情斜睨著她,好似她只是世上最卑微的小蟲子,不值得他駐足一哂。
原來,冷酷無情的男人亦有少年時,俊逸面容不全然是冷淡無視,在這一刻的「初遇」,她看見他放蕩不羈的率性,如晴空般湛藍。
這一次,她沒有畏怯的低下頭,害怕自己遭人厭惡,反而眼神清明地迎視面前的華服少爺,不卑不亢地朝他露齒一笑。
死過一回的人了還有什麼好怕的?她要把握這重生的生命,扭轉被自己錯待的人生。
「二少爺,我叫陸清雅,小名叮噹,是陸家二房所出的庶女,你的童養媳,以後請你多加照顧。」
見她有條不紊地行了個禮,井向雲原本惱怒的眼忽地一瞇,不動聲色地看著這個貌不驚人又瘦得好像風一吹就會倒的小人兒,抿緊的唇瓣慢慢往上揚。
有意思,她竟然不怕他,還敢直視他的雙眼?看來大娘這回找來了有趣的小東西,讓人心癢難耐地想……
欺、負、她!
第二章
「陸清雅,妳裙子上有條毛毛蟲,牠快爬到衫子裡面了……不許打死牠,我等著看牠變成蝴蝶。」
「陸清雅,妳會不會爬樹?風箏在樹枝上,妳爬上去取下它……」
「陸清雅,妳為什麼要綁兩根辮子?妳知不知道這樣很醜?本少爺不喜歡,把頭髮打散了,大喊一聲『我是瘋子』……」
「陸清雅,妳是不是沒吃飯,個子小得像快死的老鼠?少爺我可憐妳,把盤上的糕餅全部吃光吧,一口也不准剩下,免得暴殄天物。」
「陸清雅,到池子裡摘朵蓮花,順便撈一條肥魚給妳的晚膳加菜……」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面對井府二少無理的捉弄,看來只有九歲,其實心智已屆二十歲的陸清雅應付起來得心應手,毫不費力。
畢竟同樣的事她已經歷了一回,再來一次便全在她掌控之中,她用大人的心態來應對「小孩子」的胡鬧,做來輕鬆順手。
不許捏死毛毛蟲,她反手就用手帕包著它,直接拉起小少爺的手把蟲甩落他手心,讓他真實感受到蟲體的蠕動,而後驚慌失措地想甩開又要強裝不在意,一張俊臉白得失去血色。
她本來就會爬樹,取下風箏不難;他硬拉她髮辮刻意戲弄,她就一動也不動地任他弄亂頭髮,直到他自覺無趣的收手,沒再捉痛她的長髮。
一大盤糕餅少說有四、五十個,她吃得下才有鬼,因此她拐著彎和他玩划拳,輸的人一口一個,絕不再一個人吃到脹肚皮。
結果,熟知他想法的她當然大獲全勝,最後是始作俑者自己吃得快吐了,鐵青著臉瞪人。
至於捉魚、摘花,何需用到個小的她,她狡猾地將小廝莫草推下池子,反正他手長腳長,入水踩得到底,又是泅泳好手,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因為曾在井府生活了十一年,也和府裡大半的人相處十年以上,她占了個得天獨厚的優勢,以她對他們的了解,有些事不用他人提及也已瞭若指掌,甚至別人不知道的事情,她一樣了然於心。
上一世她不受重視,卻不代表一無所知,那時見她懦弱的人總是會不請自來的踩她兩腳,她在受盡欺凌的情況下早看清每個人的嘴臉,知曉誰是欺善怕惡的奴才,誰又心機深沉,見她無勢便來奚落幾句。
她叮噹……不,她陸清雅不是傻子,只是不再聽從已逝娘親的囑咐。她不再一味吞忍退讓,把自己藏得更深,不招惹是非、不找麻煩,凡事盡量置身事外,好讓人察覺不到她的聰慧和機敏,明哲保身以免引起注意。
這些點,她相信重生後的她做得很好。
「陸清雅,妳手心向上是什麼意思?討打嗎?」此刻,井向雲不解地揚眉,作勢要拍打她的小手心。
陸清雅搖著小腦袋瓜,笑得好似春花開在她臉上。「少爺打賞。」
「打賞?為什麼?」他偏過頭,好笑地收掌為拳,以指節輕擊她平滑的前額。
「一兩不算少,十兩不算多,多多益善,少爺的氣度完全展現在你的大不大方。」有錢好辦事,如今她找到機會就要多攢點銀兩在身上,以防不時之需。
她想開了,徹底的拋下舊包袱,娘的話不一定正確,活著的人才知道要怎麼過日子才是對自己最好,所以她要努力存錢,不依靠別人,盼著有天能自食其力,離開困住她的井府。
「妳好大膽子敢向我要錢!妳吃井府、住井府,用的也是井府的,妳哪個地方需要用到錢了?」他板起臉,故意佯裝不悅,教訓她的貪財行徑。
「莫草跟著你都能月領二兩養家,可我什麼也沒有,兩手空空比小廝還窮,要是突然想上街買個零嘴解解饞,全身上下只怕撈不著半枚銅錢。」她振振有詞的說出個道理。
「嗯哼,一張嘴倒是伶俐,死的都能被妳說成活的。」井向雲沒好氣的橫瞪她一眼,從懷中掏出一枚小金印丟給她。
金子比銀子值錢,在他看來不過是隨手一扔的小物,對求財若渴的陸清雅來說,那可是日後的救命錢,她馬上眉開眼笑的收下。
「少爺是活菩薩,跟了你就大富大貴,財源滾滾通通進我的錢袋。」她要找個上鎖的鐵盒來裝銀兩了,一天一點裝得滿滿的。
「瞧妳笑得喜孜孜的模樣,真是不長進,這麼點小玩意妳就滿足了呀?」真是非常礙眼的笑臉,讓人忍不住想掐一掐……
一掐住在眼前晃動的小臉,井向雲兩眉忽地蹙攏,堆出一座小山丘。
「陸清雅,不是叫妳多吃些嗎?怎麼這兩頰還是沒肉,捏起來像扯著一層皮,沒半點軟嫩的舒服。」
面頰被往兩側拉開,她吃痛地低呼,「有吃、有吃,只是吃不胖,疼啊……」
「不管,再給妳半個月,要是臉頰依然乾扁扁的,我就……」他瞪眼,一副小土匪的樣子威脅人。
「你就怎樣?」她十分緊張的問道,雙手像守財奴般護著剛得手的小金印。
他把眉尾往上一挑,伸出兩指掐住她鼻頭。「我就在妳鼻子打洞,用黃金打造的牛環扣在鼻洞上,一天三回當妳是牛帶出府遊街,讓人對妳指指點點。」
陸清雅一聽,腮幫子微鼓。「我不介意你把金環直接給我,我還可以學兩聲哞叫逗你開心,是人是牛無所謂,多賞我幾件值錢的東西,我還能在地上打滾。」
快點存夠錢她才能早點脫離這裡,不然一等到十六歲,她不想嫁也得成人婦,接下來就被迫由正室淪為二房,就算忍氣吞聲也會被人指著鼻子大罵,受盡屈辱。
雖然目前情況和以前已不盡相同,也未一入府就受到冷落,數個多月下來看似被欺負,實則二少爺還算維護罩著她,可是想起重生前的淒涼和悲苦,她還是直打冷顫,不願重蹈覆轍。
她要未雨綢繆,多一分準備就少一分傷害,她不會再多做妄想,以為做個好妻子便能得到丈夫的憐寵,世上男兒多薄倖,他們的心永遠在新人身上。
前塵如煙,隨風飄逝,既然下定決心要走出過去的陰影,要真正的「重生」,她就會把以前聽話的自己給丟掉,不怕自私自利,只為自己而活。
所以,受點折辱算什麼,沒有失去哪能獲得,尊嚴是一張破紙,丟了無妨,只要立定目標往前走,別人的異樣眼光和閒言閒語再傷不了她,她已經三折肱成良醫了,懂得如何自保。
「呿!就這點出息?以後別說是我井府的人,省得丟我的臉。」井向雲恨鐵不成鋼,惡狠狠地以拳頭壓在她面頰上,用力的旋轉了兩圈。
明明很痛,淚花都在眼眶打轉了,她依然露出無所謂的笑容,也不求饒。「我絕不會和人說與二少爺有牽連,是我自個不爭氣,沒能給你長臉。」
他頓了頓,表情有些陰鬱。「妳不會忘了我是妳的什麼人吧?妳以為妳不提,就沒人曉得妳是我的童養媳嗎?」
井向雲說不上心裡是什麼感覺,就是有點不是滋味,她的笑容越甜美,他便覺得她離他越來越遠,好像總有意無意地和他拉開一段距離,讓人心頭發悶。
一開始他的確不滿大娘的多事,平白無故的結了門娃娃親要他接受,還把人直接安排到他的住處,讓他日夜對著一張令人心煩的小臉,心裡只想著怎麼把她揮遠點。
不過近來被她圓圓的大眼一瞅,他心口的煩躁倒是消退了不少。她瘦得像竹片,養不胖的小身板活脫脫是竹竿,可是言語卻又有味,他越想要忽略她,越強烈感受到她的存在,他的反應更硬生生勾出他的興趣。
不討厭,甚至還有點喜歡……若是他將來的娘子如她一般,他願意多耗些時日等她長大。
因此她的「撇清」聽在他耳裡,那就有些刺耳了,聽來像是為他的面子著想,不想給人說長道短的機會,可他就是感到不舒坦,一股無明火隱隱升起。
「二少爺是出類拔萃的人,是神仙化身的仙人,我又蠢又笨又不出色,哪能配得上玉做的你,那只有天仙下凡才高攀得上……」陸清雅淡笑自貶道,寧願當個不出挑的平凡人,只求能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井向雲眸心一沉,伸手捉住她下顎,抬高。「第一,不許叫我二少爺,我允許妳喊我名字或向雲哥哥;第二,不要再讓我聽見自貶的話,妳是我的人,只有我能說妳的不是,妳或其他人不得代我發言。」
「二少爺……」他幾時變得這麼蠻橫?她明明記得他是冷情的人,似乎沒有人或事能入他的眼,如今怎麼管起她來了?
難道是她記錯了,少年的他仍有點得理不饒人的小脾氣,對人也不是全然的不在意,是嗎?
陸清雅的記憶產生了混淆,有些記得的事物好像已非她所想的那樣發展,而不應該出現的情節,倒如雨後春筍一一冒出,擾亂了她已知的既定事實。
九歲入府,十六歲成親,十九歲懷有身孕,二十歲生辰前因難產而香消玉殞,上一世她對身為「丈夫」的那個人,認知是膚淺的,甚至可以說是陌生,她始終走不進他的心,一直在他心門外徘徊,說是夫妻卻形同陌路人,除了不得不的肌膚之親,他從未正眼看過她一眼。
想起羞人的床笫之事,她耳根微微泛紅,不自在地壓下心頭的悸動,試圖趕走令人臉紅耳熱的過往回憶。雖然他們之間並無深厚的感情,但該做的夫妻事一樣沒少,教她無法輕易忘懷……
不行不行,別再想了,她要振作,如果連這一關都過不去,她的重生又有何意義?不過是一場玩笑。
「陸清雅,想我擰斷妳一掌就能圈住的小脖子是不是?」井向雲冷哼,低著頭逼視她。
察覺頸上傳來的溫度,她這才回神地想到自己眼下有多弱小,還是個沒長大的黃毛小丫頭。「二少……向雲哥哥,我疼著呢,你別掐我小得像竹籤的頸項了。」
井向雲哼了兩聲,用瞪視表達心中的不快。「下次再喊錯,我就把妳頭下腳上的吊在樹底下,讓妳全身的血往腦袋衝,好醒醒妳愚昧的蠢腦子。」
「呵,沒必要這麼狠吧?我才十……呃,九歲,你這玩法會玩死人的。」也許她真的該試著離他遠一點,免得有一天死於非命——被他活生生的整死。
聽她提起年紀,他一時興起,兩隻手伸向她腋下,毫不費力地舉高她。「陸清雅,妳真矮。」
聞言,她臉色一變。「向雲哥哥,我剛才看到一隻黑色的蟲子從你腳旁竄過,好像是無孔不入的蜚蠊,牠正順著你的褲管往上爬呢。」
哼!就不信你不怕。
「蜚……蜚蠊?!」十四歲的井向雲臉色一白,看得出面有懼色。
蜚蠊是常在灶房裡出沒的害蟲,一見就令人覺得噁心。
「向雲哥哥,你生病了嗎?怎麼臉色那麼白?」陸清雅暗地笑得腸子直打結,表面卻佯裝不知情,面露困惑的問。
從前從少年到成為夫妻也有十一年,她怎會不曉得他懼怕何物,只是一直不說破,好維持他大爺的尊嚴,小心地為他掩藏不欲人知的弱點。
不過重生後的她不再當自己是他的妻子,只是個心眼小的小女娃,他嘲笑她矮換來她的報復,這可怪不得她,誰教他沒眼色,專挑她的痛腳踩。
她有著南方女子的柔美身形,不論九歲的她或是長大後的她,一直是嬌小纖秀,沒高過他肩頭,小巧的玲瓏身段薄如弱柳。
總歸一句話,她是不高,和身材高大的井向雲一比,活似大人與小孩的差距,往往他走一步她得小跑三步,才跟得上他邁開的腳步。
這是她心中的痛,長不高就顯現不出大家夫人的氣勢,人家手一壓她便只有低頭的分,鮮有出頭時,加上旁人刻意打壓,在眾人間她更顯得毫不出色,猶如路邊乏人問津的小草。
「陸清雅,拿……拿開它……」井向雲的聲音忍不住微微顫抖。
她笑得雙眸瞇成一條線,瘦巴巴的小手往前一伸。「打蟲賞。」
咬了咬牙,他卻連哼聲都有點有氣無力了。「妳……妳給我記著,我用銀子砸死妳。」
聞言,她的小身板一跳,模樣開心地教人錯愕。「好,死在錢堆裡我也甘願,你儘管砸吧,反正我命賤,能葬在銀子山也算是得償所願。」
「妳……妳……妳快把蜚蠊撥掉,少說廢話……」氣得面上充血的井二少動彈不得,只能用眼神殺人。
「是的,向雲哥哥,我幫你……啊!我手太短了,搆不著,人矮腿短就是吃虧嘛……別動別動,爬到背上了,你千萬不要動喔,要是嚇著了牠,反而爬進衣服裡頭,那股噁心的蟲味洗三大缸水也洗不掉……」
陸清雅眼底的笑意發自內心,在井府當了十一年受氣的小媳婦,唯唯諾諾地擔心討不了公婆、夫君的歡心,戰戰兢兢不敢有自己的主見,這筆帳今日總算討回來一些了。
 
「看什麼書?妳才多大,這密密麻麻的小字妳看得懂幾個字?別把眼睛看壞了,成了瞎子我可不要,照顧人的麻煩事休想找我……」
轉眼間又過了大半年,依然沒長高的陸清雅邁入十歲「大壽」,稚氣的俏臉稍稍長了點肉,面容也因少了日曬漸漸回復光滑白皙,水水嫩嫩的透出一絲少女的嬌嫩和光澤。
一入井府,她的日子確實過得好多了,不用像以往在陸家一般,一大早就得起來起灶燒水,先伺候大娘梳洗還得準備早膳,忙得沒空喘息又得掃灑裡外,一雙手都磨破了皮仍不得閒。
在井府,雖然井向雲的生母二夫人,仍是不滿意她這個家無恆產的童養媳,常常會嘴上不饒人的刁難兩句,或不冷不熱的語帶嘲諷,有意讓她知曉自己的處境,要她安分點勿做攀高枝的奢想,不過在伸手不打笑臉人的情況下,她擅用甜言蜜語給足了二夫人面子,又是奉承又是諂媚地哄得二夫人舒心,加上罵久了也會累,尤其是遇到臉皮厚的她還不痛不癢,久了二夫人也就懶得再開口自討沒趣。
不用多禮的日日請安,不用跟前跟後的伺候著,甚至不用時時陪著得上學堂的小丈夫,她的生活平白空出許多空閒,每日無所事事的四處閒晃,身後還多了兩個面容姣好的丫鬟隨侍在側。
其實她豈會不了解這是二夫人的安排,用意是和大夫人互別苗頭,想在兒子身邊安插自己的心腹,日後看上眼了也能收房為妾,到時二夫人不必等小媳婦長大便可抱孫,大夫人惡毒的詭計就無法得逞。
陸清雅記得重生前,其中一名叫鶯聲的丫鬟後來也真成了暖床小妾,就在井向雲十七歲那年,但是她一時得意忘形自抬身價,不把當年還半大不小的童養媳放在眼裡,大夫人為了殺雞儆猴給二夫人難看,便下令將鶯聲活活杖擊致死,同時也打掉鶯聲腹中尚未成形的三月胎。
為了此事,二夫人鬧得不可開交,井府上下好一陣子雞犬不寧,連老太爺也驚動了,之後為了安撫二夫人失去孫兒的不甘心,老太爺只好同意讓她為小孫子另挑一門門當戶對的親事,一夫配二妻同日入門。
所以,一名世家謫女成了井向雲的正室,而她這本該是元配正妻的童養媳,則淪為二房。
「向雲哥哥,你要拉我到哪裡?等我這本書看完成不成?我看得正起勁呢。」以前沒空看的書、沒空做的事,她都要一一補回來。
親娘過世前,她是識字的,因為她爹疼女兒,請了夫子到府教導兩個女兒唸書。她比較認真,還學了一手好字,而大姊生性高傲不屑唸書,僅有琴彈得好,不喜墨香。
可惜家道中落後,她想學也沒得學了,大娘根本不准她碰書,還用「女子無才便是德」打發她,要她想活命就得幹活,陸家不養白吃飯的閒人。
實際上,誰才是閒人眾人皆知,要不是她拚死拚活的賺錢,他們一家人早就餓死了,大娘哪還有機會將她賣人為媳。
「不許再看了,陪我上街溜溜,書放著不會長腳。快走,不要拖拖拉拉的……」一本破書有他好看嗎?早晚捧著也不膩,真是的。
若要陸清雅說這一世和上一世唯一的不同,那便是對人疏離的井向雲意外的很愛黏著她,總當她是有趣的小東西拎著走,不論他去哪裡一定要她跟在後頭,形影不離的要求教人十分無奈。
這和從前簡直是天壤之別,因為重生前的他根本對她不屑一顧,別說親暱地拉著她的手不放,帶她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就連和她多說一句話他都非常不耐煩,更別提關心她吃飽了沒、衣服穿得暖不暖。
說實在的,她為此已經被嚇好幾回了,老是有種錯覺他不是自己認識的井府二少,而是別人假扮的。
「向雲哥哥,你別走太快嘛,我的鞋子要掉了……」急個什麼勁?毛毛躁躁的,明明長大後很穩重的一個人怎會小時候這麼浮躁?
而儘管嘴裡喊著「向雲哥哥」,其實陸清雅也還在適應中,她的心畢竟已是二十歲女子,即使裝在十歲女童的身體裡,眼中看到的井向雲也只是不足十五歲的少年,感覺上他不是她的「夫婿」,反倒像一個玩心甚重的弟弟。
所以對於這樣的他,她自然而然的包容,縱容他恣意妄為,反正一個孩子再淘氣,也不至於造成多大的傷害,重生後她跳脫出自己既定的想法,看人的眼光寬宏多了,不再計較他曾有過的冷漠和薄情。
原來改變的不只是他,還有她,她的心態變了,不再委屈自己後,看到的比想像中還多,只要用心去看。
「妳真的很麻煩,連鞋子也穿不好,不長個子難道連腦子也長不大嗎?」井向雲一邊咕噥著,一邊彎下身替她把鞋子穿好。
很平常的舉動,他不過順手而為罷了,但是陸清雅的心裡卻微微震撼,眼眶發熱,有一瞬間差點想伸出手,輕撫她曾想都不敢想能摸到的他的黑髮。
如今他對她很好,好得令她害怕,她怕他的好會讓她放不下、捨不得離開,甘願做隻籠中鳥為他所困。
「你別老是唸我,人家會笑的……」她一臉羞窘地看看兩人的身後。
「誰敢笑?我把他的皮剝下來做人皮燈籠!」井向雲惡霸地瞪了眼自個小廝,以及掩唇偷笑的丫鬟鶯聲和燕語,兇狠的眼神十分懾人。
鶯聲十三歲,燕語十五歲,現在的兩人還不識情滋味,天真得像張白紙,對自家二少爺和二少夫人十分恭敬,沒敢逾越本分。
可惜等過了兩年,她們的私心就會冒出來,多了旁樣心思,不再甘於人下,對於年歲比自己小的主子漸生不敬,常有怠慢之舉,並趁二少夫人稚嫩可欺而對二少爺做出撩撥舉動,試圖勾動年輕主子的情慾,令自己越上枝頭做鳳凰。
鶯聲較媚,也敢於勾引,所以在某夜爬上二少爺的床一陣雲雨後,就由身分低微的丫鬟升為暖床小妾,有獨自一房和小婢服侍。
但,這些全是前一世陸清雅性子怯懦時發生的事,現今的她已不同以往,有些事彷彿也產生微妙的變動,一切是否如昔,尚是未知數。
「小的沒笑,我牙疼。」莫草撫著腮幫子,假意牙口疼痛。
「奴婢什麼也沒瞧見,二少爺別剝我們的皮。」鶯聲燕語趕忙福身一揖。
「哼!看到沒?當主子的要威風他們才會怕妳,妳對他們太好只會讓人爬到妳頭上。」他得意的說。主子是主子,下人是下人,兩者要分得清清楚楚。
「我又不是你,嗓門大還一副窮兇惡極的樣子,我吼兩聲還不如你輕哼一聲來得有力氣,人家根本不會怕我。」她小聲地埋怨自己輕輕一推就倒的小身板哪震得住人?
他哼笑,嫌惡地用兩指抓起她細小的手腕。「叫妳多吃點妳吃到哪去了?咱們井府的米飯養條狗都比妳肥,妳不覺得羞愧呀?」
吃得不比人少,偷懶的時間倒比人多,陸清雅為自己這一世的不長進小有愧意。「呃,向雲哥哥,你要帶我去哪兒?二夫人不希望我亂跑,會壞了井府門風。」
「娘的話聽聽就算了,用不著擱在心裡,反正她看妳不順眼,不管妳做什麼都一樣。妳是我罩的人,聽我的就好。」有人陪著胡鬧,井向雲出了井府,樂得往人群中鑽。
城裡的熱鬧不同於一般市集,道路的兩旁林立著各種攤販,有賣布的、有擺古董的攤子,三三兩兩挨著的是小吃攤,賣油紙傘、胭脂水粉的貨郎穿梭其中,搖著花鼓招攬生意,大姑娘、小丫頭聞聲聚攏。
這頭是殺豬的大叔,那邊是串魚賣的大娘,端著碗吃餛飩的老爹直喊燙,捏著麥芽糖舔了一臉糖漬的孩童笑呵呵,心滿意足地打著陀螺……
叫賣聲不絕於耳,談笑聲同樣嘈雜,城中繁華似錦,市集鬧烘烘的景象令人流連忘返,沒人注意一名容貌俊逸的錦衣少年,拉著身穿綠色綢裙的女童走進一間遠近馳名的大酒樓。
「啊!這是……」進入酒樓,陸清雅一下便傻眼了,圓睜杏目,呆立無語。
「沒見過滿桌的佳餚,傻了呀?快給我坐下,別丟人現眼,妳這身骨頭不補出點肉,妳不丟臉我都感到慚愧,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餓了妳幾天呢。」井向雲有些嫌惡的道,筷子一伸就夾起肥到流油的香燉雞屁股。
想哭又想笑的陸清雅漲紅了小臉。「向雲哥哥,你這是幹什麼?這麼多菜,我們幾個哪吃得完?」
見她小家子氣沒主人樣,他舉起手欲敲她不長進的腦門,不過想了一下又放下,揚唇笑得得意。「笨清雅,連自個的生辰都給忘了,府裡不幫妳賀壽,我來,今日妳是壽星,想做什麼都成。」
「我的生辰……」她訝異不已,扳起手指數著日子,太久沒吃娘親手煮的壽麵,她壓根不記得自己生辰了。
他清了清喉頭,大方地自懷中取出一個紫檀木盒,盒蓋一打開,一只通體翠綠的蝴蝶玉簪就平躺在紅色綢布上。「給妳的賀禮,不許弄丟了。」
「向雲哥哥……」她霎時淚霧湧現,聲音沙啞哽咽。
「敢哭就沒收。我送妳東西是讓妳笑,要是妳敢掉一滴眼淚,我通通收回。」惡霸少爺惡聲惡氣的威脅,順便在她鼻前揮兩下拳頭以示警惕。
一道淚快滾落的她連忙抬手拭去淚水,好笑又好氣地睨了「她家那口子」一眼。「給了就是我的,你跟我搶我就跟你拚命。」
「呿!破爛玩意要多少有多少,虧妳當成寶似的。長不高也就算了,怎麼心眼還是小得像根針,光挑些俗氣的死物。」俗人好俗物,就是生不出風雅。
「是呀,我很俗氣,以後你有珍珠白玉、黃金寶石沒地方擱,我義不容辭幫你收下,哪天你落魄潦倒了,我還能煮碗白粥施捨你。」銀子是很俗沒錯,可她要能自食其力有新的人生,就萬萬不能沒了它。
「陸清雅,我請妳吃豐盛大餐,妳只肯給我一碗白粥,太忘恩負義了……」
聽他這麼說,陸清雅不自禁發出銀鈴般的笑聲,朝他一吐粉舌,扮了個俏皮鬼臉,整個人倏地亮了起來,猶如發光的美玉。
井向雲心口驟地一緊,看得有些入迷,話到嘴邊竟成了無聲笑意。
原來,她也長得挺順眼的,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酒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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