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海E28501-28506
《捉妖王妃》全六冊
出版日期
2016/10/05
數量
NT. 1,500
優惠價: NT. 1,185
藍海E28501 《捉妖王妃》卷一 2016/9/21上市
世人皆知龍門公子有大神通,左手捉妖斬惡鬼、右手卜卦算天命,
卻不知她龍奚蘭本是女兒身,現在還成了胥王的準王妃!
唉,都怪她大意輕敵,追著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紅衣女鬼夜闖將軍府,
結果中了算計,被迫頂替那個死去的將軍府千金去選妃,
選中她的胥王李淮也是個倒楣鬼,命中帶煞接連剋死兩個未婚妻,
還有一個對他念念不忘的厲鬼在身邊轉,住所更是適合養鬼的風水寶地,
明知他身邊不宜久留,可李淮的溫柔體貼卻讓從小被當男兒養的她動了心,
他為她包紮傷處,安撫陷入惡夢的她,表示他不喜歡的人絕不會娶進門,
然而打她住進他府邸就麻煩不斷,不是被人下藥就是有怨鬼來索命,
連她龍門公子的身分都被冒充,對方甚至登堂入室說要作法驅除邪氣,
最誇張的是竟有殺手想取她性命,而他為了救她幾乎喪命……
這些該死的不幸何時是盡頭,難道想與他長相廝守註定是個錯?

藍海E28502 《捉妖王妃》卷二
 2016/9/21上市
身為抓鬼能手,嫁給胥王後,生活依然離不開斬妖除魔,她也不意外啦!
只怪她跟妖魔有緣,新婚頭一天進宮請安就得知婆婆受木人詛咒,
這下不幫忙不行,她可不想喜事變喪事,細查才知多年前李淮也曾遇詛咒,
怪的是,婆婆對此事三緘其口,還不讓他告訴她,莫非這其中另有隱情?
去去去!事關自家夫君,她可不會就此罷休,趕忙聯合道士好友出擊,
而李淮雖不言明,卻很貼心地將貼身的玉觀音送給她護身,原以為破咒即可,
可事情還沒完,他們一出門又在花街遇到命案,疑似有妖邪作祟,
這時候就該她上場了,誰知她一時大意陷入險境,他救了她卻被雷劈!
搞什麼鬼?!她還來不及看清就暈了過去,再次醒來,得知的竟是他的死訊……
不可能,她的卜卦向來準確,他命不該絕,這肯定和婆婆隱瞞的舊事有關,
親愛的王爺,等著,她一定會查明真相,把他的魂魄帶回來!

藍海E28503 《捉妖王妃》卷三
 2016/9/28上市
龍奚蘭本以為輸給惡鬼的自己只能來世再和李淮做夫妻,
沒想到睜開眼睛竟回到他們出事前,這回她絕不讓錯誤再發生!
於是她喬裝打扮溜出王府,跟蹤上山狩獵的他暗中保護,
她家王爺卻把她當成刺客拔劍相向,她更被侍衛滿山追著跑,
等她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李淮那廝又給她捅了個大樓子──
她交代過李淮千萬不可離身的護身白玉被人偷走,他頓時陷入昏迷,
逼得她這弱女子拖著他東躲西藏……嘖,她才是李淮最強的護身符吧!
本以為總算度過難關,她李代桃僵胥王妃之事竟被討厭他們夫妻的皇后揭穿,
為了弄死她,她甚至被愛慕李淮的女人汙衊成會吸人魂魄的妖怪,
所幸李淮與她早就開誠布公,他更表示只要有他在,沒人能動她一根毫毛,
她相信她家王爺對她的感情,也相信他的能耐大如天,
只是現在打算宰了她的人,可是他那個誰也動不得的皇帝爹啊……

藍海E28504 《捉妖王妃》卷四
 2016/9/28上市
自家王爺身懷天命,將來註定不凡,身為王妃的她自然不輕鬆,
從他領命管理軍營開始,各種陰謀接踵而至,她自當助他一臂之力,
在他被士兵行刺後,偽裝王府軍與他前往軍營,抓出下陰鬼毒亂人心神的真兇,
還在先前王府軍與人爭執時,背著他答應私下比武,打算為自家找回場子,
可說好的私下呢?為什麼死對頭太子也來觀賽,瘋狂找她碴之外,
還帶來她先前曾因為擅自「借用」寶劍而狠狠得罪的蒙國四王爺,
害她被當作是小偷不說,相公還為了護她,在這敏感時機公然槓上他們,
嗚嗚,衝動是魔鬼,夫君大人她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啦!
不過皇權的誘惑當真無限大,為了沾親帶故,有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他們才剛擺脫太子,他舊情人的父母就冒出來要他認下女兒腹中的寶寶,
喂!她家王爺脾氣好,不代表什麼野種都能賴到他頭上好嗎!

藍海E28505 《捉妖王妃》卷五
 2016/10/05上市
龍奚蘭早料到與李淮的這趟和談之行會麻煩不斷,但未免也太多了!
先是皇后與太子在路上安排殺手襲擊,夫妻倆好不容易躲過一劫,
落腳處的城鎮卻發生命案,他們更被民眾汙衊成包庇兇手的罪人,
當地還有一個和她那失蹤好友長相一樣的富家公子老在面前晃,
對方明顯對李淮不懷好意,偏偏李淮那傢伙太自信,
結果赴約後中了算計昏迷不醒,哼,不聽娘子言,吃虧在眼前!
與敵國和談之日迫在眉睫,她不得已代夫上陣,假扮李淮親赴鴻門宴,
不料和談到一半她的身分被揭穿受到圍擊,
而李淮竟如天神般出現,救了命懸一線的她,
唉,她都以身相許了,還能拿什麼來報恩?看來得把下輩子也許給他了,
只是她本以為夫妻倆能繼續甜甜蜜蜜過日子,李淮居然開始出現異狀,
明明仍會守著因生病而昏睡三天的她,更對治不好病的大夫大發雷霆,
和她相處時卻越來越冷淡,甚至說要找其他女人來代替她這個胥王妃……

藍海E28506 《捉妖王妃》卷六(完)
 2016/10/05上市
唉,她到底要怎麼做,李淮才不會被過去影響得越來越冷酷無情呢?
如今她每天的重責大任就是阻止他冷血殺人,欲幫他找回初心,
有人上門尋仇,她便捨身替他擋刀,只期望他能放別人一馬,
還因為擔心累積出的怨氣會害了他,不顧傷勢趕去亂葬崗超度,
原以為他已經完全壞得無可救藥,沒想到孩子的到來令她生出希望,
天啊!她居然看到他暗中耐著性子哄孩子耶!那久違的溫柔溫暖了她,
因此就算途中落入仇敵蒙國四王爺手中,差點完蛋,她也覺得一切都值得,
可為什麼在她信心滿滿想拉他回正道時,老天爺卻跟她開那麼大的玩笑?!
讓她先見到那個照理說早該死了,才會由她頂替的季錦畫,
又得知自己不過是個可憐的替身,代替這女人度過危險與磨難,
還被逼離開自家夫君,因為能改變他的人,根本不是她……
福嬿,重口味川妹子,生於深秋的天秤座,
熱愛運動、電影、讀書、旅行,資深網遊達人一枚。
與所有愛好創作的寫手一樣,明白現實缺失常在,於是愛幻想、感性,嚮往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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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李代桃僵成替身
「小哥,你聽—— 」
馬棚裏,一個聲音在龍奚蘭耳邊響起。她睜開惺忪睡眼,在暗夜的微光中,只看到張六那張驚恐的臉。她撇過臉去,揉了兩下眼睛,身下的乾草堆發出「沙沙」的聲響。
前日她長途跋涉到了京城所在的金陵,但城內所有客棧都客滿了,為了避風雪,她才勉強住在這東來客棧的馬棚裏,這個張六則是這客棧的守馬人。
見他如此不安,龍奚蘭只得安慰道:「那只是風雪聲。」
「不,風雪聲裏還有個聲音!」張六十分肯定的說,他眼睛睜得老大,往他聽到聲音的那個方向望去。
龍奚蘭當然聽到了風雪聲裏那女子的哭聲,只是這三更半夜,外面還下著大雪,誰家女子會在牆頭哭泣?
「張大哥,你聽錯了,那確實是風聲。」龍奚蘭沒有動,但睡意已經去了三分。
張六搖頭,臉色劇變,神情惶然念道:「她在叫我的名字—— 她在叫我的名字—— 」
龍奚蘭見此,心中暗叫不好,立刻從草堆爬起來,擋在張六的面前,「張大哥,你冷靜一些!」
張六卻像失了神智似的,竟然一把將她推開,嘴裏不斷念著,「她在叫我的名字!」同時連滾帶爬的衝出馬棚,一路朝客棧後門而去。
龍奚蘭從地上爬起來,本不想管閒事,可想到昨夜與張六閒聊時,張六說過家中有七旬老母和兩個稚齡孩兒,若是出了什麼禍事,張家老小豈不是孤苦無依?
思及此,她望向不斷飄下飛雪的夜空,立刻跟著地上的腳印尋去,出了客棧,便見穿著深藍色粗布棉襖的張六正蹲在牆邊瑟瑟發抖。
龍奚蘭頓時慢下腳步,目光緊盯著那個背影,片刻後,她眸光一閃,開口道:「清明月上,菩提乾坤,徹見表裏,無物不服。何方小鬼,報上其名!」
張六一聽到她的問話,身子頓時一僵,接著四肢開始抽搐。
她快步走近,重複一遍剛才的話,只見張六的四肢抽搐得更厲害了,後來更直挺挺的站起來。
龍奚蘭心想,好啊,還是個厲鬼!於是走過去一把按住對方的肩膀,「塵歸塵土歸土,你既然已亡,就不該留戀塵世,沾染生人,命你速速離開!」
不料被她按住了肩膀的張六,突然轉過身來,大臂一揮,將她的手給揮開了,嘴裏還發出尖細幽怨的聲音,「我不甘!」
這便是剛才那個在牆頭哭泣的女鬼吧?
「冥頑不靈!」龍奚蘭嘴裏吐出一口氣時,袖口也彈出一張黃色符紙,轉瞬間,那張符紙便貼在張六的額頭上。
張六被貼了符,嘴裏同時發出女子驚恐的叫聲,接著整個人倒在雪地上,但卻有個紅色影子從他身體裏竄了出來,往街角的十字路口而去。
龍奚蘭見那女鬼竟然穿著一身紅衣,想來怨氣極重,若不處理必會再出禍事,因此她顧不得躺在地上的張六,馬上朝那紅衣女鬼追去。
宵禁後的京城處處冷寂,這一路追捕,並未遇到任何人。
然而追到一處官宅門前,那女鬼便不見了。龍奚蘭看看那門匾上刻著「季府」的宅邸,想來這是朝中某位德高望重的大官的居處,不然這府邸不會如此氣派。而那女鬼的煞氣想必夠重,否則這等官宅,一般小鬼也進不去。
她遲疑了片刻,決定進去看看,於是找了一處便於攀爬的矮牆翻了進去。當腳一落地,她就覺察到異樣—— 這個時辰,應是所有人熟睡之時,但這官宅後院,竟然有黑影浮動。
龍奚蘭躲在樹後,就聽到一名男子以冷沉的聲音問道—— 
「屍體在哪裏?」
「在後院。」另一男聲小聲回答。
「這屍體不能讓人看見!」
「可是……」
「沒有可是!燒了!」
聽對話,這兩人應該是主僕,而下決定的人這般果斷固執,從他的態度和話語判斷,這人必然想要隱瞞一些事情。
兩人隨即前往不遠處停放屍體的地方,龍奚蘭怕被發現,便沒有跟過去,等兩人離開後院,她才輕步前往停放屍體之處。
剛才聽到那人下令燒掉屍體,她直覺那具屍體就是剛才她見到的紅衣女鬼,想來應是枉死,而魂魄一定就在屍體旁邊。
龍奚蘭穿過石門,走下石階,一把掀開蓋住屍體的白布,想要查明女子的死因,但是當她看到那張蒼白發青的臉孔時,卻驚得跌坐在身後的石階上。
「怎麼會這樣?」她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屍體。
作為千古法家龍氏的唯一傳人,龍奚蘭見過無數死相猙獰的死屍,但她的眼睛卻常常連眨也不眨,然而眼前這一具,卻徹底讓她大驚失色。
這具屍首是一名年輕女子,而她的臉竟然與龍奚蘭一模一樣!
雖然龍奚蘭沒有見過自己穿女裝的模樣,但是那張清麗的臉,卻讓那具屍體彷彿是身著女裝的她躺在眼前一樣。
她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愣了好半晌才回過神。這世間怎會有如此巧合的事?夜半聞鬼哭,甚至附著人身悲泣不甘,她一路尋來,竟然在這高門大院之內,見到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屍體?這女子姓什名誰?怎會死在這裏?為何剛才那兩人要隱瞞她的死,還要焚燒屍體?
種種疑問在龍奚蘭的腦海裏不斷浮現,當她意識到背後有一道微弱的氣息而回頭時,一個鐵拳重重的擊在她的腦門上,天昏地暗隨之而來。
 
等龍奚蘭恢復意識時,已經是第二天晌午。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雅致房間的床上,周圍飄著檀香味兒。一個丫頭模樣的人守在床邊,一見她醒了,立刻就站起來。
「小姐,妳醒啦?」
她聞言眉頭一皺。為了繼承龍家的奇門絕學,打她從娘胎出生,她爹龍天行就將她當作兒子養,突然有人喚自己為小姐,她有種愧對祖宗的感覺。
「妳是誰?」她快速的從床榻上坐起來,警惕的瞅著眼前的丫頭。
丫頭一愣,僵笑著回答,「小姐,我是青蓮啊!」
龍奚蘭肯定自己沒見過這個丫頭,所以她馬上就意識到,這丫頭認得的不是她,而是另一個與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此時廂房的門被推開,一道挺拔的身影走進來。那人穿著一身黑色絲質矩領窄袖長衣,配深灰色繩帶,五官英挺,眉目俊朗。輕快的步伐,讓龍奚蘭一看就知道他是練家子,而且身手很好。
「青蓮,妳先出去,我和小姐說幾句話。」
男子開口,那聲音正是昨夜在後院說話的人。
「是,大少爺!」
青蓮退了出去,龍奚蘭坐在床榻上,用錦被蓋住身子。
「妳一定有很多疑問吧?」男子那雙明亮的眼睛,落在龍奚蘭的臉上。
她沒有回答,心裏暗自計算,如果要和對方動手,自己的勝算有幾成。
男子從她眸中猜到她的意圖,主動提到,「這間西廂房外面有十個守衛,西苑外面還駐守著二十個,全部是我精挑細選來保護妳的士兵。」
龍奚蘭輕輕眨了眨眼睛,「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如果你認為可以利用我幫你做事的話,只會壞了你的大事!」
剛才那個丫鬟叫自己小姐,又叫這個人大少爺,那麼,這個「小姐」和這名男子,就有可能是兄妹。她剛剛看了一下,這間臥房並非一般客房,而是間有人居住的主屋,應該是那紅衣女子生前居住的房間,看來她昨晚被打暈後,就被帶到這裏來。
對方沒有立刻回應她的話,頓了半晌才歎道:「真聰明。既然妳已知曉我有何目的,那妳也應該清楚,季常乾將軍之女季錦畫昨夜死於非命。妳夜闖將軍府,涉嫌重大,若不是臉與錦畫相似,早就身首異處了!」
「我根本就不認識她,為何要殺她?」龍奚蘭終是按捺不住,反駁道。
「那妳又何故於三更半夜出現在我季家?」
「我—— 」她喉嚨一哽,將要說的話生生的吞了回去。沒有人會相信她是追鬼而來,而眼前這個人更不可能。
「這是我在妳身上發現的。」男子從袖中取出一支別致的粉玉蘭銀簪子。
那是她爹龍天行送給娘親喬婉之的信物,一共有兩支,不過十七年前,喬婉之離家出走時帶走了一支,另一支就留給她。這次龍奚蘭跋山涉水來到金陵,就是為了尋娘親。
「還給我!」龍奚蘭激動的從床榻上跳下來,伸手去奪對方手裏的簪子。
男子身形未動,只是將手輕輕一揚,躲了過去。「我曾經見過一支與這一模一樣的簪子。」
他話音一落,龍奚蘭的動作便停了下來,「在哪裏?」
對方嘴角往上一翹,猜測道:「拿著那簪子的人,對妳來說很重要吧?」
龍奚蘭吞了吞口水,沒有回答。
那人又繼續說道:「我季錦江並非強人所難之人,只要妳幫我做一件事,我就告訴妳那支簪子主人的下落。我肯定,普天之下除了我,再沒有人可以幫妳找到這個人了!」
龍奚蘭不信,但也沒有拒絕,她想聽聽看,季錦江要她做什麼。
「皇上為胥王李淮挑選王妃,我妹妹季錦畫是人選之一。宮裏的文書前日才下來,明日就要進宮面聖,參加王妃甄選,但她卻在昨夜被害死。此刻,她的死萬萬不能公開,所以明日必須有個季錦畫進宮去。但如果隨便找一個人頂替,那是欺君之罪,我們季家擔不起—— 」
「你找我去,難道就不是欺君之罪了?」龍奚蘭打斷他道。
「不一樣!」季錦江看向她,「妳與錦畫的長相有九成相似,只要稍微調教一番,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人發現。」
龍奚蘭眼睛裏閃過一絲疑惑,問道:「你妹妹到底是因何而死?為何不能公開?」
「我現在不能告訴妳,因為這關係著我季家上下幾百條人命,所以我才會出此下策。」季錦江直言道,語氣沒有剛才初見時強硬,眼神也坦率了許多。「妳只需要進宮應付這次甄選,我們的交易就算完成了。」
聽起來倒是簡單,但龍奚蘭可沒有那麼好糊弄,「萬一我進宮後被選上了呢?」
季錦畫已經變成一具硬邦邦的屍體,難不成要讓這屍體嫁過去?
季錦江胸有成竹的回答,「不會的,胥王早就心有所屬,選妃只是一個形式而已。」見龍奚蘭還有遲疑,季錦江又說:「妳盡可放心,我們季家也絕不可能讓妳被選上,畢竟妳不是真的錦畫。」
龍奚蘭覺得有理,畢竟當王妃不是兒戲,又豈是隨便一個人就能蒙混過去的?何況她若不答應,在這有重兵把守的將軍府,季錦江也不可能放她走。再說,找到娘親是她長久以來最重要的大事,所以她已決定答應季錦江,但她還有一事不明,便問道:「你既肯跟我提條件,想必已確定我與你妹妹之死無關,你又是如何肯定的?」
季錦江臉色一暗,這個堂堂七尺男兒,在被問及此事時,臉上竟顯得畏忌,隱晦的答道:「因為……她不是被人殺死的。」
不是被人殺死的?龍奚蘭眼睛眨了眨,已經猜到此話的意思。身為千古法家龍氏的第二十七代傳人,她有一雙與生俱來的陰陽眼,從小就學習奇門遁甲的她,撞見的厲鬼也不少。
「可否讓我再看看你妹妹的屍體?」昨夜她在馬棚過夜,若不是張六被季錦畫的冤魂上了身,她怕那厲鬼再生事端,一路追到這裏,也不會有今日之事。鬼留在人間是靠怨念,他們也是有所圖的。此刻想來,是季錦畫的冤魂將她帶到這裏,應該是這可憐人希望自己能為她做些什麼。
可是季錦江卻回答,「她的屍體已經燒了,那屍體不能留!」
「你到底想要掩飾什麼?」總覺得這男人隱瞞了什麼祕密,難道季錦畫的死與他有關?
季錦江強調道:「我說過,這關係著我們季家上下幾百條性命,妳不要再問了。妳應該好好準備明日進宮的事。」
龍奚蘭聞言,識趣的沒再多問,趕緊用剩下的時間瞭解季家的背景,以及季錦畫的興趣嗜好,以免進宮面聖時出差錯。
 
華燈落夜城,雪風侵四面。早該上榻休息的龍奚蘭卻坐在房裏,手拿著娘親那支粉玉蘭銀簪發呆。
突然要假冒另外一個人進宮選妃,她心中忐忑,總覺得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太巧妙。她細細回想,總覺得有許多蹊蹺—— 季錦畫因何而死?她兄長為何匆匆焚燒了她的屍首?而她的冤魂,又為何找到了自己?還有,她們的長得那麼像,是巧合嗎?
雖然一整夜沒怎麼闔眼,次日,龍奚蘭還是早早起床。寅時,青蓮取來今日她要穿的服飾,並為她上妝,她看著那件新裁的粉綠色華衣出神。長這麼大,她從來沒穿過女裝,從前這樣的衣服對她來說是可看而不可求的。
待她著裝完畢,幫她整裝的青蓮輕聲歎道:「這件還是兩個月前送去裳衣館做的呢,小姐,妳瞧,剛好合身!」
她低頭看去,確實剛好合身,就像是量身為她訂製的。
天未亮,宮裏的馬車就來將軍府外候著了,季錦江親自送她進宮,青蓮陪同,一路上無話。
「只要在春陽殿中坐上片刻,那裏有與妳一起選王妃的其他小姐,待胥王選好中意之人,妳便可離開了。」進春陽殿之前,季錦江簡單交代了一下,就讓她一人進去了。
這春陽殿很大,裝飾得也很浮華,處處彰顯皇家的氣派。
龍奚蘭進去之後,已經有七、八位穿著華麗的少女在裏面,此刻,她們正細語議論著傳聞中的胥王李淮。
「論樣貌、論才幹,胥王都可說是這天下間最好的對象了,坊間更是有傳聞,金陵半數女子為他傾倒,只是他年近而立之年卻還未娶妻,想來對王妃的要求頗高,也不知我有沒有機會被他選中?」
龍奚蘭瞧著這些情竇初開的少女們對那英武王爺的傾慕之色,只冷冷的坐在一旁。畢竟她無意角逐,只是頂替死去的季錦畫在此。她特意觀察這群少女,想找出李淮的意中人,但卻一點頭緒都沒有。
半晌之後,一位年過半百的宮人走了進來,殿內頓時無人說話了,大家都明白宮人進來是為何事,只等宮人喚出哪家小姐,那名小姐,就是選定的胥王妃了!
龍奚蘭鬆了口氣,心想,終於可以結束了!
不料那宮人從最前面走到了後面,停在龍奚蘭面前,「這位可是季大將軍之女,季錦畫小姐?」
她抬頭望著這位慈眉善目的老宮人,臉上愣了半晌,差點就回「不是」,可她最後還是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恭喜季小姐,請小姐跟老奴這邊來。」
看著殿內所有女子羨慕嫉妒的目光,龍奚蘭頓時傻了,季錦江不是說,她絕不可能被選上嗎?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她看向殿外,想那季錦江還守在那裏,他應該知道殿內發生了何事吧?
「季小姐,請隨老奴來。」宮人見她杵著不動,耐著性子又喚了一聲。
龍奚蘭只得咬了咬嘴唇,緊隨而去。
在他們前往後殿這短短的距離中,龍奚蘭不斷回想,到底是何處出了問題,以至於當一抹淺紫色身影出現在她面前時,她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嚇了一跳。
此顏世無雙,陌上人如玉。這樣形容這人,一點也不為過。剛才殿中也有幾個美人,卻都不如這人那般,會讓人看了目不轉睛。
龍奚蘭愣著。初來時,見到這富麗堂皇的宮殿,她好奇—— 要怎樣的人才配得上它的華美?而如今,她疑惑—— 要怎樣的人才配得上眼前這人?
正當龍奚蘭失神之際,那人薄唇微啟,溫聲問道:「本王嚇到妳了吧?」
意識到自己扮演的身分,龍奚蘭很快回過神,輕輕搖頭。「民女見過王爺。」
胥王李淮,封地胥州,封號「胥」,字季海。這便是之前她對此人唯一的瞭解,光看名字料想不到,他竟如此耀眼。也是剛才的瞬間,讓龍奚蘭猛然醒悟,他就是胥王李淮,當今皇上最疼愛的第七子。
李淮淡淡一笑,右手微微往上抬,喚道:「劉瑾。」
他身後的宦官半弓著身子,遞上一個鑲玉銀盒,那盒子精美絕倫,打開以後,裏面放著一支鏤空飛鳳金步搖。
李淮小心的將金步搖取出,看向龍奚蘭,念道:「錦玉巧顏美如畫,四海江山如我心。」
傳聞中才情四溢的李淮,將季錦畫的名字作成短短的情話來表示情意,真正的季錦畫或許會感動萬分,但龍奚蘭卻感覺如履薄冰。她不是季錦畫,只是一個替身,若被人知曉她的真實身分,那可是欺君的大罪。
「本王會擇良辰吉日,向將軍府下聘。」
李淮說話的樣子就如同一般的謙謙君子,龍奚蘭卻能從他身上看出一股傲氣。她點點頭,李淮沒有再說話,便帶著隨身侍從離去。
隨後,老宮人引著她從春陽殿出來,當龍奚蘭一看到季錦江那期待又從容的目光時,便知道自己被騙了!她本要馬上發作,但周圍還有旁人,因此她深吸了一口氣,由宮殿高臺上下來。直到走到下面寬闊的場中,她才回頭小聲責問道:「你早知今日這結果,對不對?」
季錦江坦蕩的點了點頭,如今大事已成,他已不需隱瞞,更沒有絲毫的愧疚。
而遠處的宮闕閣樓上,李淮與一位貴氣美貌的女子並排站著,他從高處望下,剛好看見那粉綠色的倩影與她兄長離去的畫面。
「那便是淮兒未來的王妃季氏了吧?」李淮身側的余貴妃輕聲問道。她眉眼含笑,多年後宮生活,已將昔日的絕色美人磨練得精明幹練。
「是的,母妃!」李淮視線未收,面上不失謙孝。
余貴妃看向李淮,「也不知這季小姐,能否活過下聘之日?」
 
晌午剛過,龍奚蘭坐在將軍府西苑曬太陽。溫暖的陽光照在她白皙的臉上,反射出一層淡淡的光芒。她在地上隨便撿了一根木棍,在地上粗略畫出將軍府的地圖,再將有侍衛把守之處用圓圈做標記,畫完之後,眉頭不禁微微皺起—— 就季錦江這種布局,恐怕只有鬼才能從這將軍府逃出去了。
正在心煩意亂之際,她聽到院牆那頭,兩個掃雪的奴婢正在閒聊—— 
「小姐被選中為胥王妃了!」
「真的嗎?」
「妳可聽說過那個傳聞?」
「什麼傳聞?」
原先那人小心翼翼的回答,「這不是胥王第一次訂親,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第三次?」
這話傳進龍奚蘭耳裏,她有些好奇,李淮怎麼會定了三次親?
「是的,第一次是跟尚書之女,第二次是跟兵部侍郎的千金。」
「那怎麼沒有迎娶那兩家小姐?」
那人壓低了聲音說:「那兩次都是王府下聘的人去了之後,對方小姐就離奇的死了!妳說,這怎麼迎娶?」
這時傳來一道訓斥聲,「妳們在這裏嚼什麼舌根,還不去幹活?」
「是!」兩人急忙轉身走了。
聽出是季錦江的聲音,龍奚蘭將地上畫的圖抹掉,坐回旁邊的石凳上,臉色恢復平靜。
「妳在這裏?」季錦江走過來,在她面前停下。
「怎麼,難道連日頭也不准曬了?」
「自然可以。我來找妳,只是想告訴妳,王府下聘的人來了。」他說完,目光落到龍奚蘭那張淡然的臉上,想看看她會有什麼反應。
可龍奚蘭一點反應也沒有,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這本來就不是她的事,在她看來,自己只不過是一個被囚禁在將軍府的犯人罷了!
「妳應該早點明白,妳以前是誰不重要,但是現在妳頂著這張臉,就只能是將軍府的二小姐,胥王府的王妃。」
坊間有個傳聞,說凡是與李淮定下婚約的女子,很快就會死於非命,季錦江原本不信,但皇上獨自召見他父親季常乾確定婚事不久,季錦畫就命喪家中。她死時,屋外由他的親隨把守,但季錦畫卻一樣莫名其妙的死了,屍體沒有明顯傷痕。但這門與李淮結親的婚事勢在必行,現在他只一心想要保證新娘的安全。
龍奚蘭看著季錦江的臉,輕蔑道:「你妹妹屍骨未寒,你就急著找另一個人來頂替她,這大哥做得真貼心!」
對於這冷嘲熱諷,季錦江的臉色沒有絲毫變化,只說:「今晚有花燈會,剛才胥王派人來請妳去看花燈,我看妳這幾日氣色不大好,還是不要去吧?」
龍奚蘭突然轉過來,言不由衷的笑著說:「去,怎麼不去?王府的人都來請了,怎好拒絕?再說,既然我頂著這張臉,做定了王妃,我總該瞭解一下我的夫君是什麼樣的人吧?」雖然知道季錦江一定會派人跟著她,但是只要出了這將軍府,她就一定有法子逃!
第二章 千方百計求脫身
夕陽西下,華燈初上,一輛馬車停在將軍府門口。不久,龍奚蘭在青蓮的陪伴下,緩緩走出來。
離去前,季錦江跟了出來,手裏拿著一件淺白色帶毛邊的披風,「錦畫,夜裏涼,帶上披風吧。」他沒有讓青蓮接走披風,而是親自交到龍奚蘭手裏。
靠近龍奚蘭時,他用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妳今夜回來,我就告訴妳另一支簪子在何處。」
龍奚蘭點了點頭,「哥哥回去吧。」
她緩緩走近馬車,當侍者為龍奚蘭掀開車簾時,她正好對上李淮那雙清澈明亮的眸子。她愣了一下,輕聲喚道:「王爺。」
李淮前一刻還在思忖著什麼,聽到龍奚蘭的聲音,嘴角出現了一個好看的弧度,朝她點頭,請她進去。
這馬車的空間很大,龍奚蘭坐在他旁邊,由於不是養在深閨的千金小姐,她眼睛裏並沒有露出小女子的嬌羞,反而有一種瀟灑自如的坦然。
那日,李淮在春陽殿裏的眾女子中,第一眼就看到她。其他女子都互相攀談著,唯有她平靜的坐在旁邊,那張化著淡妝的臉雖美,卻不讓人特別驚豔,卻有一種難得的靈氣。
馬車在金陵繁華的街道穿梭,李淮清淡的聲音很快打破了車內的沉寂,「怕嗎?」
「怕什麼?」龍奚蘭不解的看過去,她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要如何從季錦江的眼皮子底下逃走,還有要怎樣才不會被李淮發現。
「關於我剋妻的傳聞……」
原來是那個傳聞,「不怕。」
她平靜的回答,看來對這個讓人聞之色變的話題一點都不驚懼,讓李淮覺得她的反應很不尋常,然而下一刻,她就回答了他心中的疑惑。
她說:「因為我不會死。」
李淮劍眉微微上挑,對她的淡定刮目相看,「季小姐不信鬼神之說?」
恰恰是她相信,才知道自己不會死。龍家人雖能看人命途,卻看不出自己的,但八歲那年,父親告訴過她,她命裏多坎坷,卻總能化險為夷。
說到命途,她相信,這個有關於李淮的傳聞若是真的,一定也有其原因。她的眸子落在李淮腰間的那枚青色玉佩上。
李淮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低頭看了一眼,將之取下,拿在手裏說:「這玉佩是我出生那年,父皇命京城最有名的巧匠所製。」
「王爺可否借錦畫看一看?」
這雖是他的貼身飾品,但也只是一塊玉佩,李淮點了點頭,遞給她。
不出龍奚蘭所料,上面清楚的刻著李淮的生辰八字。
她一手拿著玉佩,另外一隻手藏在袖中,細細算了這個八字,不由得眉頭一皺。李淮這八字有天人之相,但是地支在劫財星,五行忌神,是剋妻之命。
「怎麼了?」李淮將她臉上的變化收在眼裏,輕聲問。
「沒事,只是覺得王爺的生辰很是罕見。」
話音一落,李淮淺淡一笑,「噢?本王不信命數!更不信世上有鬼神!」
龍奚蘭順著他的話點了點頭。李淮這命格煞氣很重,不懼鬼神也是正常。
「按照禮數,大婚之前本不便邀妳見面,可京城關於我剋妻的傳聞越來越多,這對於妳而言,亦是不易。」
像李淮這樣從小就有著無上權力的王爺,即使說話溫和,氣勢也讓人無法輕視。因此,龍奚蘭一時說不出話來。
李淮又道:「所以妳不必害怕,本王今夜一定護妳周全。」
聽見此話,再看眼前這擁有尊貴身分的男子一臉赤誠,龍奚蘭一愣,只覺自己要負了他的一片「真心」了!她很清楚,李淮在幾位官家小姐中選中她,絕不是因為她有絕色容姿,而她此刻最大的困難,是如何在重兵把守中逃離這不屬於她的利益漩渦。
這時,行駛中的馬車猛然停了下來,車外面傳來馬兒尖銳的嘶鳴聲。龍奚蘭沒有防備,身子因為這突變而朝前摔落,幸得一隻有力大手及時攔住,才讓她免於摔出馬車。
「季小姐,可有受傷?」李淮扶她坐好。
她搖了搖頭,心想,要不是這女裝笨重礙事,讓她坐不穩,她才不會如此嬌氣。
李淮見她無礙,才轉頭問外面的隨從,「劉瑾,出了何事?」
劉瑾惶恐的回答,「稟告王爺,方才有一老婦突然衝到路上,若不是嚴挺及時勒馬,這老婦非死在馬蹄下不可。」
聽他這麼說,龍奚蘭撩開簾子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一個頭綁著白布的老婆婆坐在道上哭泣,兩邊看熱鬧的人頗多,大家指指點點,卻無人前去攙扶。
看那裝扮,想是家中有人去世,只是老婦哭得傷心,嘴裏一個勁兒的念著,「我兒是被怨鬼給害死的呀!」
「妳不必擔心,劉瑾會辦妥的。」李淮察言觀色的能力極佳,一眼就看出龍奚蘭的心思。
她淺淺一笑,沒有作答。
劉瑾立刻從馬車下去,來到老婦旁邊,想要扶她起身,沒想到老婦不從,仍舊哭得死去活來。
李淮見狀,眉頭不由得一皺。天已快黑透了,他不想在此耽誤時間,便命親信侍衛嚴挺去幫忙。
嚴挺才剛走過去,那老婦瞟到車上的龍奚蘭,兩眼頓時一瞪,又恨又怕的喊道:「害我兒的女鬼就在那馬車上啊!各位街坊鄰居,那女鬼就在馬車上啊!」
老婦聲音淒厲,越喊越大聲。眾人非議的目光,頓時射向龍奚蘭。
李淮趕緊將簾子放下,見龍奚蘭雙眉緊鎖,出聲安慰道:「愚昧蠻婦的無知言語,季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她點頭,一副明白事理的模樣。只是她擔心的,不是別人當她是害人的女鬼,而是那老婦的兒子是否真被女鬼所害?若是,那會不會是將她引進將軍府的女鬼—— 季錦畫?
隨著嚴挺將老婦帶走,哭喊聲漸漸遠去。
龍奚蘭問道:「不知王爺要如何處置那攔馬車的婆婆?」
「自然是要按照規矩來。」李淮淡淡說道。
雖然李淮沒有露出不悅,但龍奚蘭猜到,那老婦必會因為口出誑語被收監。這裏是京城,是天子腳下,剛才那老婦衝撞的若是尋常官吏也就罷了,但她攔的卻是胥王府的馬車,縱然龍奚蘭想為她求情,也無法開口。
從李淮的八字看來,他是個外柔內剛,心有城府的人,斷不會因為她的求情而改變主意,故而她也沒有再說其他。
李淮見她不再說話,看了她沉靜的臉一眼,對她有了新評價。
馬車重新上路,看花燈的東市很快就到了。
各色夜燈齊亮,紅的綠的,絲毫不遜於春季時御花園中姹紫嫣紅的盛景。
龍奚蘭和李淮並排著走在人群中,並未被周圍熱鬧歡騰的氣氛感染,而龍奚蘭看似在觀看花燈,實則是在確認,這周圍到底有多少隱身暗處的侍衛。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她發現根本數不完,她心中一歎,不知這之中有多少是季錦江的人,又有多少是李淮的人?
最後,她目光落在一輛花燈車前,一個穿著灰色棉布長衫的姑娘,正睜著圓滾滾的大眼,乞憐的望著她。
李淮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發現那花燈車上有一盞漂亮的紅色花燈,便要跟隨的劉瑾將花燈買下來,直接遞給龍奚蘭。
龍奚蘭並沒有尋常女子得到禮物的開心,只神態鎮定的說:「王爺,你瞧這花燈的顏色,委實有些特別呢!」
李淮本未注意,聽她這麼一說,果然覺得這盞紅色花燈比起其他的更加炫目刺眼,便接過花燈仔細看了一下,沒想到這一看,讓他的眉頭跟著緊蹙—— 這紙糊的花燈,怎會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要是換了旁人,也不一定能聞出來,偏偏李淮生了一個比狗還靈的鼻子,這一聞,就聞出了問題。
回頭看剛才那賣燈的攤位,攤主一看見他嗅花燈,眼睛心虛的往旁邊撇開了。
李淮給不遠處的嚴挺使了個眼色,嚴挺是自小陪他一起長大的貼身侍衛,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二話不說,一躍而上,將那攤主反手壓在地上。
攤主吃痛,趴在地上哇哇大叫,李淮看周圍的遊客受驚,便讓劉瑾傳話,將此人送去大理寺候審。
之後,他轉頭看向龍奚蘭。若不是她那一句看似無心的話,自己也不會從一盞小小的花燈上看出問題。此刻看她那粉嫩天真的小臉,李淮不禁懷疑,她是真不知發生了何事,還是在裝傻?
他心中有疑,臉上表情卻沒變,只將目光朝向鬧市中的人群,歎道:「季都尉對自家妹妹可真是盡心盡力,本王邀妳賞燈,他放心不下,竟派了這麼多人暗中保護。」
李淮說話時,漂亮的眸子如明珠一般,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龍奚蘭與他說過的話雖然不多,卻多少瞭解此人的脾性。雖然舉止謙遜,禮儀周全,可他終究是養尊處優的王爺,又是皇帝最寵的皇子,有本錢恃寵而驕,偏偏他做事始終進退有度,拿捏得當,更不輕易展露鋒芒,這樣的人,才真叫可怕吧?
龍奚蘭心知肚明,小心翼翼回答,「哥哥也是聽了坊間傳聞,擔心我的安危。下次我定囑咐哥哥,不必如此緊張。」
聽到龍奚蘭為季錦江開脫的話,李淮點頭,好似真的不在意,「為人兄長有所擔心,本王自然能夠理解。」
兩人再往前走,龍奚蘭低頭想事情,沒想到前方突然竄出一個人,嚇得她往後一退,而身側的李淮,已在第一時間將她護在身後。此時她的手腕傳來一股熱力,握住她的正是李淮的手,看起來白皙修長,卻強勁有力。
初遇季錦江時,龍奚蘭一眼就看出對方是個練家子,但對於李淮,她還真是沒看出來,若不是他這機警迅速的動作,龍奚蘭還真當他是個文弱的秀氣王爺了。
「公子不必緊張,老道只是有話要對這位姑娘說。」說話的是一個穿著黃色道袍的道士,這是突然出現在龍奚蘭面前之人。
龍奚蘭看著那身道袍,心裏感到親切。她龍家的先祖從前也是師從道教,後來靠自己的天賦,悟出一套更加精妙的玄術,所以在大方向上,跟道家仍是相通的。
「看這位姑娘生得好相貌,只是印堂上沾了晦氣,恐怕近日會有血光之災啊!」
這道士的突然出現,已經讓李淮不悅了,此刻聽到這話,他的臉色頓時更加陰鬱。
龍奚蘭頭一回在這善面王爺的俊臉上,發現了陰狠戾氣。
「一派胡言!」
近處的幾個侍衛聽到李淮的聲音,很快就過來將道士趕走。之後,另外一名近侍機警的過來,在李淮耳邊說了一些話,讓他眉頭微微皺起。
龍奚蘭將這一切看在眼裏,知道一定有事,不然以李淮的城府,是不可能輕易將情緒表現在臉上的。
近侍說完,李淮環顧周圍一番,轉頭過來,柔聲對龍奚蘭說道:「今夜賞燈的人太多,不如我們去前面的觀龍閣坐一坐吧,既可賞燈,還比較清靜。」
龍奚蘭當然不會傻得以為李淮真是為了清靜,想來是這人群裏潛伏了對他們不利的人,才讓李淮想要帶她離開。她也不矯情,點頭就隨李淮到了觀龍閣。
觀龍閣坐落在東市,因為位在最高處,從它的樓臺往外望,剛好能看到熱鬧的東市街景,在花燈節時,它猶如一條被點亮的蟠龍,攀爬在金陵的城東。
他們還沒進觀龍閣,茶樓的人就全被清空了。龍奚蘭不動聲色的看向李淮,心想,這可真夠清靜。
店東親自帶他們來到三樓最好的廂房,劉瑾將旁邊的人遣了出去,這般慎重,反倒讓廂房裏的氣氛緊張起來。
不多時,一個小二進來上茶,龍奚蘭只看了一眼,便發現這小二也是個練家子。這個茶樓裏也能有這等人物,不得不讓人生疑。但她沒有聲張,因為李淮可不如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她都能看出來,李淮不可能沒有察覺。
「你們觀龍閣的李安今日在嗎?」李淮端坐在椅子上,問話時,沒有一絲王爺的架子,就好像是在跟一位熟絡的朋友談話似的。
那小二被問及,沒有片刻遲疑就回答,「他家中有事,今日不在。」
李淮接過對方奉的茶,放於桌上,下一刻,站在李淮身後的嚴挺就一個箭步上來,捂住小二的嘴,一劍將他刺死。
鮮血灑了一地,嚇得站在龍奚蘭旁邊的青蓮驚聲尖叫。
這叫聲響徹整個觀龍閣,李淮溫淡的眸光落在龍奚蘭那張處變不驚的臉上。
龍奚蘭心裏一抽,發覺她的態度過於鎮定,身為深閨大院裏的季二小姐,她也應該和青蓮一樣驚恐才對。但現在才要作戲補救,實在做作,所以她眨了眨眼睛,什麼都沒說。面對李淮這種笑面虎,她越心虛便越占下風,倒不如讓他看不透,自己去尋找答案。等到他得知真相時,她龍奚蘭已經逃之夭夭了!
「下令徹查,此人同黨全部格殺勿論。」李淮收回目光,淡淡的對嚴挺說。
縱然是下達殺人的命令,他竟也是一派風雅、雍容華貴。
「是!」嚴挺領命,帶著其餘兩人,迅速將房內的屍體處理乾淨。
劉瑾也親自出去讓人泡了一壺好茶過來,等廂門重新關上,房內氣氛卻如同凝結了一層薄冰,加上青蓮急促的呼吸聲,讓龍奚蘭感到十分壓抑。
「季小姐怎不好奇,本王的侍從為何要對方才那人下手?」李淮端著一杯蓋碗茶,纖長白皙的手指拿著杯蓋,將茶葉撥開。
龍奚蘭垂下眼睫,淡淡回答,「王爺明察秋毫,做事穩妥,錦畫一個婦道人家,無需知曉太多。」
李淮淡淡一笑,看似對這個回答很滿意。
龍奚蘭的視線不經意掃過角落的盆栽,卻看見方才站在花燈前的少女正蹲在那裏瑟瑟發抖—— 那少女不是人。為了不讓李淮發現自己的目光有異,她只看了一眼,便收了目光。
只是龍奚蘭感到疑惑,自己明明已幫她報了仇,為何她還要緊隨到這裏來?
 
 
觀龍閣殺機四伏,血色瀰漫,三樓廂房外廝殺聲不斷,刺客似乎從四面八方不斷湧來,讓青蓮的臉色嚇得發青。然而那些刺客還沒上三樓,就已栽在李淮侍衛的手上。
龍奚蘭沒想到,一個季錦畫的性命,竟能讓人派出大批刺客,急欲除之。她不知道李淮到底安排了多少人,對方又來了多少人,只單憑她是龍家一脈單傳的血統,她就不能因為這檔子事死在這裏!
外面的廝殺聲終於停息,嚴挺身上沾血,威風凜凜的大步進來,「王爺,一共殺死刺客二十三人,活捉兩人!」
李淮站起來,準備出去查看。走到門邊,他顧慮的看了龍奚蘭一眼,就命令劉瑾道:「劉瑾,你在這裏保護季小姐。」
「是,王爺!」劉瑾領命,他是自小淨身跟在李淮身邊的宦官,身手雖不及近侍,也還過得去。
他們一走,劉瑾和青蓮就守在龍奚蘭旁邊。龍奚蘭知道此刻是最佳逃跑時機,趁兩人不備,以手刀將兩人擊暈,敏捷的翻出窗子,沿著牆壁慢慢向下滑。
「王爺,季小姐出事了!」
龍奚蘭趴在牆上,頭頂的廂房中傳來侍衛的聲音。知道自己再不離開很快就會被發現,她顧不得那許多,將身子慢慢滑進觀龍閣旁邊的護城河中。
李淮此刻已經帶著人回到廂房內,看到劉瑾與青蓮躺在地上,雙眉一緊,環顧了四周,快步走到窗邊往下探,「掌燈!」
護城河是死水,只要有活物,絕對能看到。
龍奚蘭也深知這一點,所以她沉入水中之後,就一直憋氣在水底等待,冬日的護城河水寒冰刺骨,好在她從小就受過嚴格的訓練,不似一般女子,水性也極好。
「房間裏除了剛才那個刺客的血以外,並沒有發現其他血跡,所以一定是刺客趁王爺出去時,從窗戶外面爬進來,擄走了季小姐!」李淮的另外一名近侍嚴明分析道。
李淮一直注視著下面的護城河,半晌,他確認絕對不可能有人能在河底憋氣那麼久之後才收回視線。他眸中帶著惱意,瞥了嚴明一眼,「蠢!」
「王爺?」嚴明不似嚴挺穩重沉著,思慮也不周密,剛剛的分析,他自認很有道理,因此聽到主子罵他,很是不解。
「如果是刺客,怎會留下劉瑾兩人活口?還在短短時間內擄著個大活人,從窗戶外面爬出去?」
被主子如此訓斥,嚴明覺得有理,點頭拍馬屁道:「王爺英明!」
未來王妃都離奇消失了,這傢伙竟然還在高喊王爺英明?嚴挺在後面替他默默的抹了一把冷汗。
而李淮,硬是將一口氣嚥了下去,如果不是他不輕易出手,此刻真想賞嚴明兩耳光以儆效尤!
此時,沉在水下的龍奚蘭估計時間差不多了,正打算浮出水面,但是當她努力往上浮時,卻有一隻比護城河水還要寒冷的手,緊緊的抓住她的腳踝。她一驚,用力一蹬,卻發現毫無作用,身體甚至被那股力量往河底拖去。
龍奚蘭心道不妙,她竟在水裏遇上落水鬼!
所謂落水鬼,怨氣由水生,死在水裏,困在水裏,不得超生。解脫之法,就是找到另外一個生者當其替身。
捉住龍奚蘭的落水鬼十分厲害,竟然能抓住她的腳往下拽,可惜水中沒有支點,而她在水裏,更不可能變出一張符咒來。加上先前她在水底待了許久,憋氣已憋得神智不太清晰,被這麼一拽,更是完全方寸大亂。
她心想,這下完了,剛逃離了季錦畫的身分,現在竟然要被落水鬼害死了?枉她龍奚蘭在江湖上還有一定聲望呢,一世英名竟然葬身於此,真是不甘!
此時她突然想起,龍家人的血是最好的驅邪聖品,於是用最後一點狠勁將手指咬破,鮮血很快在水中散開,拽著她腳踝的力道終於消失。她猛地浮出水面,喘著大氣,雖然喝了許多河水,但終是解脫了!然而她不敢停歇,拚了命的往岸邊游去。
 
季家人一得知季錦畫在觀龍閣中失蹤後,季錦江便帶著一眾侍衛很快趕到現場。一進廂房,便見李淮坐在正中央的茶桌旁飲茶。
「末將見過胥王。」
「來得真及時。」李淮那雙星眸閃過對方嚴肅沉重的臉,若有所思。
季錦江道:「末將已經命人全力尋找錦畫的下落,只要她還活著,便一定能找回來。」
他已經得知人是怎麼消失的,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未來的胥王妃不是被擄走的,而是自己逃走的,所以第一時間已經派人沿著護城河尋找。
「聽說季都尉派人搜查護城河的周邊?」
沒想到未出觀龍閣的李淮已經知道這件事,季錦江頓了一下,回答,「是,這間廂房外面直通護城河,刺客帶著小妹離開,一定是進了護城河裏。」
「季都尉,你覺得本王會信她是被刺客帶走的嗎?」李淮端起茶杯,話音平淡而有力。
季錦江心中一緊,低頭不語。
李淮意味深長的問道:「今日之事,相信季都尉心中有數。本王希望季家最好不要與今日觀龍閣之事有所牽連!」
季錦江一聽,知道李淮已在季家頭上扣了好大一頂帽子。而此時李淮那淡淡的眸光,就猶如一柄鋒利的尖刃,擱在他的脖子上。
「末將定會在三日之內,將小妹帶回來!」
李淮未說話,繼續品他的茶,但那眉目間的氣勢讓人不敢直視。
季錦江只能拱起雙手,「末將告退!」話畢,他恭敬的從廂房裏退了出去。
李淮等他關上門後,才緩緩將茶碗放下,懶懶的對嚴挺說:「去詳查季錦畫。」
「是!」
 
 
龍奚蘭若是穿著一身濕答答的錦袍在大街上走,實在太惹人注目,所以她只能躲在暗處,等宵禁時潛入一戶人家,偷了他們晾在外面的男裝換上。換下來的濕衣服又不能亂扔,她只好打包背著,往她之前住的客棧而去。
進了馬棚,看到一個穿著藍色粗布棉襖的人正睡在乾草裏,她輕聲喊道:「張大哥?」
那人嚇了好大一跳,整個人跳了起來。
龍奚蘭一看,那人並不是張六,問道:「你是誰?」
對方看來者是個秀氣的男子,不禁拍著胸口壓驚。
龍奚蘭再問:「我是之前在這守馬的張六的朋友,張大哥今夜不在嗎?」
那人聽見她一口一個張大哥,臉色更是一片慘白。「我是頂替他的人,他以後不會來了。」那人擺了擺手,逃避似的左右看。
龍奚蘭浮起不好的預感,上前問:「張大哥怎麼了?」
對方結結巴巴的回答,「他、他死了!」
聞言,龍奚蘭十分驚訝。前幾日的雪夜裏,她明明已將附身於張六的紅衣女鬼驅走,怎麼還是死了?
「張大哥怎麼死的?」
對方埋著頭,很忌諱的回答,「哎喲,小哥,你就別問了,三更半夜你跑來問我這些,是存心要我命啊!」
龍奚蘭無奈,轉身鑽進那天她睡的乾草堆裏,一邊扒開乾草,一邊翻找著什麼。
「小哥,你在找什麼?」
「我前幾日和張大哥一同住在這馬棚裏,離開時走得匆忙,有東西沒帶走。」她從天靈鎮進京,隨身的衣服全部在包袱裏,但最要緊的是包袱裏有一塊祖傳的龍虎白玉。臨行前,爹爹連同粉玉蘭銀簪一起交予她的,現在簪子被留在季府,她若再將玉佩弄丟,怎麼回去見老爺子?
守馬人一聽,立刻撇清關係道:「我接手這裏,可沒看到什麼東西。」
「那你可有聽張大哥提過?」她的包袱就放在乾草裏,那夜她沒有回來,張六也應該先替她收著才對。
「小哥,你在跟我開玩笑嗎?我是因為那老哥突然離世,才得了這差事,他能跟我說什麼?」
瞧她不依不饒的問問題,對方的語氣已經變差了。
但是這對龍奚蘭實在重要,她伸手在身上摸了摸,想拿些錢財來收買人心,但是才從季家出來,哪裏有錢?唯一有的,就是身上穿戴的首飾,這些倒都是極名貴的。
她拿出其中一對金鑲紫瑛耳墜塞到對方手裏,「大哥,夜裏打擾了,這個讓你買些茶水喝。」
對方眼睛一亮,畢竟人為財死。只是他心有疑慮,「你一個大老爺,怎會有這東西?」
她面不改色的回答,「大哥,這東西很值錢,至於是從哪裏得來的是我的事,你要看得起就收下,小弟只有一個囑咐,就是大哥若要拿這東西去換錢,最好不要在京城內。」龍奚蘭早就從他的面相看出此人十分貪財,就算知道這耳環是偷來的,他也不會拒絕。
聽完這話,那人果然收起耳墜往懷裏一塞,輕輕咳了兩聲,將龍奚蘭拉到一邊,小聲說:「我雖不知道張六發生了何事,但我聽客棧掌櫃說起,張六出事的前幾日得了一樣寶貝,他吃酒的時候拿出來炫耀,是一塊玉佩,因為模樣奇怪,所以在場的人都記下了!」
龍奚蘭忙問:「可是一塊白色,似龍又似虎的玉佩?」
對方想了想,點頭道:「好像是。當時他拿出來時,有個道士曾告誡他,那是古物,一般人不可碰,讓張六轉賣給他,張六知道那玉佩是寶物後自然不肯。道士離開時放下狠話,說張六三日內必有凶事,張六還在客棧裏將那道士罵得狗血淋頭,只是沒想到,還沒到三日……他、他他,他就死在家裏了!」
這麼說,真是張六拿了她的玉佩。那玉佩確實是塊古物法器,但龍奚蘭卻從來不知它會害人性命。所以,她轉而問道:「那個道士後來可曾出現過?」
守馬人皺眉搖頭,「我只聽過這個人,不曾見過。」
「那你可曉得,張大哥家在哪裏?」
這次,守馬人點了點頭,告知她地址。她要走時,對方還忍不住囑咐道—— 
「小哥,我勸你別去,那地方不乾淨!」
她沒回答,趁黑暗潛進了夜色中。
第三章 季錦畫的舊情人
龍奚蘭想去張六家看看,然而當她走出路口,就看見一隊騎兵在巡邏。平常這時間、這地點,是不可能有這樣的騎兵的,所以龍奚蘭知道,那是直屬季錦江管轄的金陵騎兵衛。
「這麼冷的天,別說人了,連個鬼影子都沒有。」騎馬行在後面的一名侍衛抱怨的說。
「就是,我看觀龍閣裏,季二小姐多半已經遇害,這大冷天還叫我們全部人馬出來巡視,真有夠受的。」
「你們也別廢話了,若找不到季二小姐,大家都別想休息!」行在最前頭的騎兵副隊官停下來提醒大家,讓眾人閉了嘴,緊跟著隊伍往前走。
龍奚蘭隱在黑暗裏,等待著騎兵過去,卻不料身後堆疊的木桶突然崩塌,發出巨大的響聲,她暗叫糟糕,馬上拔腿就跑。
但騎兵衛已發現她的蹤跡,緊緊追了上來。
她敏捷的在大街小巷裏亂竄,竟然跑到了西坊間,這裏又被稱為花街,是金陵城唯一一處午夜過後還有人煙的地方。許多人在此揮霍千金,只為博美人一笑。
龍奚蘭從一家名叫春滿樓的妓院後牆翻進去,追她的騎兵衛追到這裏見人沒了蹤影,矛頭立刻指向春滿樓。
「走,進去搜!」
即使此時天氣嚴寒,春滿樓裏也是一派春意盎然,穿紅著綠的鶯鶯燕燕們不時發出嬌滴滴的笑聲,間雜著老鴇高亢的招客聲。
本是和諧的場面,卻被全副武裝、突然闖進的騎兵打破了。
「各位軍爺,這是作甚啊?我們春滿樓可是正經八百開門做生意的!」
「頭一回聽妓院跟正經八百扯上了關係。」副隊官臉上帶著嗤笑,一回頭,腔調一變,命道:「搜!」
手下人立刻迅速上樓,許多廂房裏的人正在男歡女愛,被這騎兵驚擾了,姑娘們嚇得驚聲尖叫,那裸身的恩客也不敢多說什麼,只抱衣遮身,站到了一邊。
「陳副隊,剛才天暗,只看清那人穿著一件深色的衣服,這春滿樓裏人這麼多,我們要找誰啊?」
騎兵副隊陳肖向來做事嚴謹,知道這次事關重大,絲毫不敢怠慢。那黑夜裏的人,肯定是逃進這妓院,若是心中無鬼,怎麼看見他們就逃?
「行徑可疑之人,全部抓起來!」
一旁戰戰兢兢跟上來的老鴇嚇壞了,忙勸道:「軍爺,使不得啊!我這院裏的客人可都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吶!」
陳肖眉頭一揚,忍不住嘲笑道:「清白?」
同時,他看到一位穿著粉色裙裝的花姐從樓道上走過去。陳肖曾經遠遠的見過季家小姐一面,他覺得跟這花姐有幾分相像,所以他當即就大步走了過去。
已換回女裝的龍奚蘭聽到背後跟來的步伐聲,心頭一緊,心想,難不成要在這裏跟這些騎兵大打出手?
「站住!」陳肖見她步伐加快,更加肯定此人有鬼,立刻嚴聲命令道。
龍奚蘭藏在大袖裏的手微微握緊,打算等對方一靠近就先發制人,反正無論如何,也不能在這裏被抓回去。
正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突然「嗄—— 」地一聲,她前面廂房的門開了。
龍奚蘭一眼就望見裏面站著的人,他有一雙懾人心魄的鳳眸,只輕輕一瞄,後面來勢洶洶的侍衛立刻停下腳步。
「薔薇,妳終於來了,可讓爺好等啊!」
那人說著,大手一伸,將龍奚蘭的身子攬了過去,絲毫不在意長廊裏那些氣焰囂張的騎兵。
龍奚蘭不知道此人是誰,卻清楚對方是在替自己解圍,便沒有推阻,任由他攬著自己。
陳肖看清對方的臉,立刻拱手,恭敬道:「原來是獻王世子,末將金陵騎兵衛副隊陳肖,奉命尋找胥王妃下落,還請世子見諒!」
獻王世子莫曲瀚,字恭懿,家世顯赫,文國五代功臣,一品世襲爵位,其父莫獻在當朝舉足輕重,在手握重權的幾個老臣中,莫獻無疑是最有權力的。而他的嫡長子莫曲瀚,六歲會騎馬,十歲便能文能武,十五歲更是一舉奪了文武雙狀元,可謂天之驕子、國之棟梁。
不過他為人張揚,絲毫不介意自己鋒芒畢露,與李淮的內斂有天壤之別。像逛花樓妓院的事,他竟如此坦蕩,完全不理外面的風言風語。
陳肖深知此人的脾性,怕對方誤事,才搬出胥王這尊大佛,但他沒想到,此言正中莫曲瀚下懷。
「真是笑話,堂堂胥王妃竟然淪落到青樓妓院,不知胥王聽到你這話,作何感想?」莫曲瀚諷道。
陳肖一聽,也意識到自己在此地提到胥王妃不妥,立刻低下頭去。不過軍命難為,他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可疑人物。「相信莫世子也聽說了,昨夜觀龍閣中有刺客,末將帶人夜巡時,發現有可疑人物潛進這裏—— 」
莫曲瀚打斷他道:「你為公事,本世子不予干涉,但請你也別擾了本世子的興致!」說著,他摟著龍奚蘭進了廂房。
陳肖不死心,追上去道:「莫世子,你手裏的姑娘—— 」
「若你懷疑這薔薇姑娘是你認為的可疑人物,她人就在這裏,不會走。不過,你還不夠格和我搶人,你回去請胥王來,本世子就允了你!」話畢,那廂房門也已關上。
龍奚蘭見危機解除,立刻想將此人推開,但是那莫曲瀚的手卻格外有力,緊捉著她不放。
「怎麼,見到我不開心?」
龍奚蘭根本就不認識他,但聽他這話,卻好像認識自己?
她趕緊低頭,「剛才多謝莫世子幫我解圍,不過小女子不是薔薇。」
「我當然知道妳不是薔薇。」說著,莫曲瀚的眼睛看著她的臉,輕聲問:「錦畫,妳在生我的氣嗎?為何不叫我恭懿?」
龍奚蘭當即一愣,此人果然認識季錦畫,而且聽這稱呼,兩人的關係還不簡單。
她趕緊否認道:「莫世子認錯人了,我並非你所喊之人!」
「我知道妳生氣,只是妳都已託人叫我到這裏來等妳了,為何還這麼對我?」
這下,龍奚蘭更不解了,聽他的話意,是有人告訴莫曲瀚,季錦畫今夜會到這春滿樓來,可是季錦畫已經死了,而她也是陰差陽錯才到了這裏,怎會如此巧合?
接著,外頭傳來「轟轟轟」的聲音,剛才因為騎兵衛搜人而烏煙瘴氣的春滿樓,突然被這聲音籠罩了。龍奚蘭發現外面突然來了很多人,她甚至還可以聽到兵器碰撞聲。
「外面什麼情況?」她有點慌,外面的人若不是季錦江派來的,就是李淮派來的。
「不必擔心。」莫曲瀚面色不改,幾步走到廂房右側,蹲下拉起一塊方形地板,一名妙齡女子竟然從裏面站了起來,這廂房內,原來有這樣一個暗格。
「薔薇,換上錦畫的衣服。」
薔薇?龍奚蘭看到女子濃妝的臉龐,心中已有數。此刻時間急迫,她也顧不得心中的疑惑,先讓莫曲瀚幫自己解決目前的困境最好。於是就跟著薔薇到了帷帳後面,將衣服脫下,並換上莫曲瀚準備好的侍者男裝。她才剛換好,就傳來敲門聲。
「聽說獻王世子在此,金陵騎兵衛都尉季錦江求見!」門外響起季錦江的聲音。
果然是季錦江,龍奚蘭連忙跳進暗格裏藏好。
莫曲瀚吩咐道:「薔薇,開門!」
門打開時,站在季錦江身後的陳肖一眼就看到了薔薇。儘管她倆穿著同一條長裙,但那張臉顯然與剛才他看到的人完全不同。
「錦江,你來便是,還如此大陣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本世子拐了你要找的人呢!」莫曲瀚側身靠在圓桌上,手裏端著一杯香茶,輕輕吹了吹。
季錦江大步走進來,在他面前停下,「莫世子何時回到京城?怎麼不知會錦江一聲?好讓錦江做東,為莫世子接風洗塵。」
莫曲瀚放下茶杯,輕笑了一聲,「洛陽的公事已經辦完,本世子也是下午才回到京城,錦江,你我兄弟許久不見,要不坐下小酌幾杯?」
季錦江一聽,掀起衫袍坐下。「也好,聽說春滿樓的薔薇姑娘容貌出眾,難怪莫世子回京,第一時間就到了這裏來。」說著,他瞟了一眼站在旁邊的薔薇,續道:「不知,這位是—— 」
「這就是薔薇。」
季錦江眉毛一挑,看向站在外面的陳肖。方才他在外面巡視,正好看到陳肖的騎兵衛馬匹停在樓外,聽裏面一陣喧鬧,他立刻帶人進來。陳肖告訴他,自己看見長得極像季錦畫的花姐進了獻王世子的廂房,而獻王世子叫她薔薇。可這薔薇,哪裏和錦畫相像?
陳肖輕輕搖頭,向季錦江示意剛剛他看到的並非此女。
季錦江會意,轉過頭來,為莫曲瀚斟滿杯中酒。
「莫世子這次回來,想來已聽說了消息,舍妹錦畫已被選為胥王妃,婚期已定下。」
莫曲瀚點頭,「我還聽說,昨夜令妹與胥王在觀龍閣賞燈,卻下落不明,這婚事恐怕是要取消了。」
季錦江沉住氣,為自己斟滿酒,壓低了聲音說:「莫季兩家,世代世交,世子與我更是情同手足,錦江也清楚世子對錦畫的情意,但是今日錦畫已不同往日,還請世子好好斟酌其中利害!」
莫曲瀚聽在耳裏,邪魅鳳眸低垂,望著手中的酒杯。
季錦江瞧他沉默不語,便添上一句,「恭懿,你將錦畫藏去哪裏了?」
聽季錦江已坐實了自己罪名,莫曲瀚冷聲提醒,「錦江,本世子視你為自家兄弟,你今日這番話,我當你從未說過。」
季錦江也面色不變,「我當你是自家兄弟,才跟你說這些。就算你不為自己想、不為莫家想,也應該為錦畫想想。你們若要在一起,莫季兩家,便會背上違背聖意的罪名,這個世子不在乎,卻會使錦畫一生背負不忠不孝的罵名,這些,世子可真的想過?沒錯,天下之大,並非只有文國,然而一旦帶著錦畫在異國生活,你就再也不是尊貴的獻王世子了,還得躲躲藏藏一輩子,這樣,你還是堅持嗎?」
莫曲瀚手握酒杯,面色發冷。良久,他端起酒杯,放在面前,燭火照亮了那雙媚惑邪氣的眼,也照亮了其中的落寞。
他歎道:「這是季家的選擇。」
季錦江只說了四個字,「皇命難為!」
莫曲瀚冷笑,「呵呵,皇命難為!」
季錦江臉上出現難色,他起身,大手輕輕放在莫曲瀚的肩膀上。「明日,你將錦畫送回來。不然,胥王那邊開始生疑了。」
莫曲瀚低頭沉思,沒有說話,但他很清楚,季錦江掌管京城防衛,若無飛天遁地之術,只要他不放人,就絕不會有人能從城門出去。
而今夜季錦江雖然帶人從春滿樓撤退,也僅僅是留給季莫兩家一個顏面,若不顧這些,騎兵衛完全可將春滿樓翻個底朝天,就算最後什麼也找不到,只要派人將這裏圍得水泄不通,季錦畫也出不去。
等房間裏安靜了,春滿樓裏的人,也走得一乾二淨了。
薔薇輕輕關上門,將藏在暗格裏的龍奚蘭放出來,喚了聲,「世子……」
龍奚蘭方才聽到他們的談話,心知莫曲瀚恐怕是要將自己送回季家了。可是,她姓龍,不是那什麼季二小姐。但若告知莫曲瀚自己不是季錦畫,那他對送她回季家一事,更不會有絲毫遲疑了,所以她只好假裝是季錦畫,「恭懿,難道你真要送我回去,讓我嫁給李淮?」
儘管莫曲瀚有挺直的背脊及傲骨,他還是有違背自己意願的時候。他轉過臉來,燭光中的側影英偉不凡。「錦畫,過來。」
龍奚蘭幾步過去,心中已生起不好的預感。
「我曾經只顧自己,想帶妳遠走高飛,從此不問世事,可妳兄長說得沒錯,四海之大,無邊無際,更有無數不可料想之事,而妳不適合這樣的生活。」說著,他親自倒了兩杯酒,那手背上青筋分明。
「呵,我自當你對我的情意有多深重,現在一看,也不過是怕我拖累你罷了!」龍奚蘭生氣的看著他。
莫曲瀚眸光閃動,跟著黯淡下去。「從此以後妳會怨我,這樣也好。妳將嫁作他人婦,自應斷了這些念想,若是旁人,我也不會輕易放手,但李淮……」說著,他看向龍奚蘭。「你們的婚約,不是兩個家族的聯盟,而是關係著整個文國,即便我要帶妳走,又能走到哪去?」
龍奚蘭還不想放棄,進京時,她聽過一些莫曲瀚的傳聞,那是瀟灑自若,傲視群倫的人物,可是眼前的人,哪裏有一點傳聞中的樣子?
「既然世子已認命,又何須說這麼多廢話!」龍奚蘭拍桌子站起來。
莫曲瀚見狀一愣,對她那灑脫豪氣的模樣感到陌生。
「我是自己從觀龍閣裏逃出來的,不願嫁,也是我自己決定的。既然你不肯幫我,那也不要阻攔我!」說著,她朝門口大步走去。
大不了殺出一條血路,暴露自己的身分,看到時候季錦江怎麼收場!
莫曲瀚見她就這樣衝出去,趕緊追了上去,但是她步伐極快,莫曲瀚的親衛也沒有攔她,她就一路暢通無阻的衝出了春滿樓。
然而當大門打開時,她卻驚呆了!
她以為外面早已布下天羅地網,然而眼前所見,卻是空蕩蕩的街道,只有寒風呼呼吹著。才不過半個時辰,剛才熱鬧非凡的花街,就像被洗劫過後的村落一樣,安靜得詭異。
龍奚蘭正要踏出去,背後傳來莫曲瀚的聲音—— 
「錦畫!」
她回頭看去,想來剛才自己說的話有了作用,莫曲瀚不是來攔她的。
莫曲瀚手裏拿著自己的黑色狸毛披風,親手為她披上,「夜裏風大。」
她無語,但也沒有拒絕,外面確實挺冷的,露在外面的指頭,不一會兒就凍麻了,但她還是毅然走進寒風中。
莫曲瀚沒有再跟上去,而是眉目深鎖的望著她融進夜色的背影。
與他一道下來的薔薇跟在身後,輕聲問道:「世子當真放心她一個人離開?」
莫曲瀚沒有回答,只站在門口,望著漆黑的夜空發呆。良久,才上了莫府派來的馬車離開。
 
 
龍奚蘭在無人的街道上亂走,青石板上,她的影子被夜燈拉長,周圍安靜得出奇,但她卻能感覺到一股暗流在湧動著,雖然沒發生異常,但她的心臟卻怦怦直跳。
過了不久,前面的去路被某個物體擋住,讓她停下了步伐。
一輛孤零零的馬車停在前方,馬兒鼻中吐出的熱氣,在黯淡的夜色中散開。
龍奚蘭認得那匹馬,還有那面無表情的馬夫,她心中一緊,那些潛伏在黑暗中的勢力,皆為馬車的主人差遣,她赤手空拳突出重圍的機會實在渺茫。
車簾被拉開,因為光線太暗,她只能看見裏面隱約的身影。只聽那人沉聲道:「夜已深了,季小姐。」正是李淮的聲音。
她吐出一口氣,聲明道:「我不是季錦畫,我不是將軍府的二小姐,我是—— 」
「妳是胥王府的王妃!」
李淮的聲音很輕,卻充滿了穿透力,讓龍奚蘭一時愣住了。但她馬上反應過來,「我真的不是季錦畫,我叫—— 」
後面傳來馬蹄聲,將她的聲音覆蓋了過去,她回頭,看到季錦江帶著一眾騎兵衛趕到。她就知道,自己逃不過的!
「錦畫,終於找到妳了!」季錦江下了馬,一臉緊張的走了過來。
龍奚蘭朝後面退去,對方一隻大手卻抓住她的手腕,勁道十足。她吃痛得眉頭一緊,別說殺出一條血路了,只要她一反抗,季錦江就可以一拳打暈她,到時候抓回季府,還不知道怎麼虐待自己呢。
「妳以為說出來,可以改變什麼?」
季錦江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警告她,她也因為手腕的痛咬牙切齒。
「京城玉寧坊錦繡堂喬婉之!」
龍奚蘭驚住,抬頭看向對方的臉,喬婉之是她娘親的名字。
「你說什麼?」
「妳應該相信,我有足夠的能力讓一個人在京城裏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
季錦江威脅她!但毫無疑問,喬婉之就是龍奚蘭的軟肋,她雖然不甘,卻不能親手將自己日思夜想的娘親送上不歸路。
「上車吧!」
此時不遠處停著的馬車,傳來有如命令的話語,讓季錦江瞬間變了臉色—— 李淮要讓龍奚蘭上車?去哪裏?
「王爺,舍妹已經找回,勞王爺費心了,時辰不早了,王爺先回府休息吧!」
李淮卻道:「今夜出了這麼多事,坊間傳聞亦不斷,本王始終不放心,還是讓王府的人來保護錦畫的安危比較好。」
季錦江心中有所顧慮,立刻推託道:「大婚之前這樣,於禮不合。」
李淮已打定主意,只淡淡的說了兩個字。「上車。」
季錦江看向龍奚蘭,無奈鬆開她的手,小聲警告道:「為了妳,為了那個人,妳應該知道如何做。」
龍奚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轉身低著頭,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馬車前上了車。
馬車動了,同坐在馬車裏的李淮,才狀若無事的道:「為了那個人,真的值得?」
她臉上驚愕,莫非李淮也知道她母親的事?她沒有回答,心裏卻想著,值得!每夜夢見那慈祥的面孔,就為了親眼見她一面、叫一聲「娘親」,怎會不值得?
「可他卻不是真的想帶妳走。」李淮將頭轉向一邊,手指無意識的撫摸著腰間的玉佩。
龍奚蘭這才知道,李淮說的人不是她娘親,而是莫曲瀚。李淮一定以為,她是為了跟莫曲瀚私奔,才跳護城河逃走的吧?
也是李淮性情和忍耐力極好,才能雲淡風輕的說出這些話來。若是換了旁人,早就怒髮衝冠了。正因為這樣,坐在李淮身邊的龍奚蘭,更是惶惶不安。
馬車一路經過幾個街坊,終是到了目的地。龍奚蘭跟著李淮下馬車時,才發現他們抵達的不是胥王府,那府邸大門上掛著的牌匾,寫著「梨院」兩字。
大門的紅色燈籠下,站著一位圓臉體胖的婦人,笑盈盈的等待著他們的到來。
「王爺來了!」
李淮對著迎過來婦人淺笑,點了點頭。
等一行人進了梨院,李淮才吩咐婦人道:「陳娘,季小姐在別院的生活,就有勞妳多費心了。」
陳娘打量了龍奚蘭的穿著,輕聲說道:「小姐這邊請。」
之後陳娘帶著她穿過堆著假山的花園,來到一個清靜的小院,同時一路上邊為她做介紹。原來這府邸是王府的別院,李淮偶爾會到這裏小住,而陳娘則是李淮的乳娘,難怪他會放心將龍奚蘭的起居交由陳娘負責。
「時候不早了,小姐一定累了,先洗浴換下身上的衣服吧。」
陳娘將她帶進小院的主房,裏面已經收拾妥當,她要換洗的衣服以及熱水已經備好。
原本陳娘要伺候龍奚蘭沐浴,但她自小就被家裏當成男兒養,自是不習慣這種待遇,好在陳娘也不囉嗦,她拒絕後,便帶著幾個丫鬟出去了,關門前,還特意囑咐—— 
「老奴就在門外候著,小姐有事就叫我。」
龍奚蘭只好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寬衣進入浴盆。今天她泡在寒冷的護城河裏,還被落水鬼捉住腳往下拖,早就覺得全身不舒服,當身子一泡入熱水,頓時感到放鬆,泡了一會兒後,意識便有些混沌了。
模糊中,感覺有個影子靠近,等她想要睜開眼看時,卻感覺一雙冰冷的大手,將她的頭用力的按進水裏!
龍奚蘭頓時嗆到,喝了幾口水,她掙扎著想要從水裏出來,但那股力量壓著她,即使她求生欲望再強烈,也絲毫沒有生機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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