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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怪談
「妳看，崔志還在練習呢！真是賣力。」
「當然啦，人家可是種子選手耶。」
「拜託，身材才是重點。妳們看，他的身材多勻稱，男生就是要這樣有一點點肌肉才好看，還是流線型的，多棒啊！」
「妳又發花癡啊？人家才看不上妳呢！」
幾個女生嬉笑著走過泳池邊，身上披著白色的大浴巾，還不時用浴巾擦著身上的水，看來剛游完泳。而她們的目光卻不時飄向泳池裡—水下的人影正以標準的自由式快速地游向對岸，對岸邊的事好像完全沒有察覺。
等到幾個女生的身影消失在更衣室通道後，被談論的男生才上了岸，扯下泳帽，輕輕的撥弄著已經濕透的頭髮，微微捲曲的髮絲不斷有水滴落，水珠落在他臉上，發出晶瑩的光，襯托得那張俊俏的臉龐更加完美，高䠷而勻稱的身材，隱隱約約呈現出肌肉的線條，不知情的人大概會以為他是模特兒。
「崔志，我們要走了！」
兩個側背著背包的男生站在男更衣室通道口，其中一個正揮手對站在泳池邊的崔志喊著。
「你們先走吧，我再練一會兒。」崔志笑著擺了擺手。
「可是……」
那男生剛想說什麼，突然感覺到衣服被拉了一下，轉頭一看，同伴正對他拚命使著眼色。
隨後，那個使眼色的男生轉過頭對崔志喊道：「那我們先走了，你也別練太晚啊！」說完便拉著一旁還在發呆的朋友走回更衣室，邊走邊壓低聲音說：「區裡的比賽馬上就要到了，就讓他練習吧。」
「他都練了大半天了，不累啊？」
「你不知道那件事嗎？他想練就讓他練吧，分分心也好。」
「哦！對哦，你不說我都忘了。」男生好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猛地點了點頭，「你說的也對，就讓他練吧。」
泳池邊，崔志目送那兩個男生消失在通道裡，隨即斂起笑容，轉過頭，直勾勾地看著泳池裡蕩漾的藍色水波，猛地一頭栽了進去……
黃昏金色的光線撒遍了游泳館的每個角落，連池中的水都被它暈染，閃耀著金光，池中的人破水而出，頭髮連同被甩出去的水珠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在夕陽下折射出七彩的美麗光芒。
崔志獨自一人站在泳池中央，抬起雙手將濕漉漉的頭髮全部向後理去，隨後抹掉臉上的水，側過臉看了看窗外。
「沒想到竟然這麼晚了……」崔志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隨後轉身向岸邊走去。
「小志……」
崔志猛地停下腳步，他似乎聽到一個聲音，一個女人的聲音……
「小志……」
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讓崔志的神經瞬間繃緊。他的臉上露出一絲驚恐，轉頭四處查看，游泳館雖大，卻沒有藏人的地方，再三確認之後，一股涼意竄上了他的背脊。
「小志……」
女人的聲音再度幽幽響起。聲音縹緲如同盤旋在館中，但是又清晰地好像就在他耳邊說話一樣，詭異得讓人害怕。
「誰？誰在那裡？快給我出來！」崔志的聲音雖大，卻明顯在顫抖，他的目光搜索著游泳館的每個角落，可惜空盪盪的館內一道人影也沒有。
「我的耐性有限！快出來！」他喝道，狂跳的心臟讓他明白自己是恐懼的。
一陣沉寂……
館中除了水波微微蕩漾的聲音外，什麼也沒有。崔志再次環視四周，也許，那個開玩笑的人已經走了吧，這樣想著，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小志……是我啊，難道你忘記我了嗎？」女人幽怨的聲音再次響起。
崔志臉色蒼白的呆在原地，身體的顫抖顯示出真真切切發自內心的害怕。
「這聲音……難道是……小惠……」
崔志顫抖著唇，斷斷續續吐出幾個字。不可能，不可能是她！她已經……
「小志，還記得我們的誓言嗎？」
那幽怨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欣喜，在崔志的腦中迴盪著。不會的！這不可能！睜大的雙眼中，瞳孔不斷地收縮著，恐懼吞噬掉一切的感覺。
趕快離開這裡！
這是崔志腦中唯一的念頭。他想抬起腿，卻動不了。齊腰的水阻力再強，也不可能讓他連腿都抬不起來啊？不對……這感覺……好像是有人正拉住自己的腳……
他緩緩低下頭，立刻倒抽了一口冷氣！
只見一個女人正死死地抱著自己的腿，猙獰的笑臉緊貼著他的腰部，抬頭看著他，半長的頭髮散在水中，像蛇一般地扭曲著。那張死灰的臉上，眼睛睜得奇大，微小的瞳孔發出青色的光，她的腰部以下彌漫著一團黑煙，卻沒有被水沖散，而是凝聚在一起。
「小……小惠！」崔志驚恐的叫了出來。
女人咧嘴笑了，似乎見到了期待已久的東西。蒼白的手臂緊緊地抓著崔志的腿，指甲幾乎要陷進他的肉裡。「我來接你了，小志……」
 
「大新聞！大新聞！」
劉儀大叫著跑進教室。她就是這麼愛大驚小怪，我早就習慣了，繼續翻著手上的書，沒有理她。
「月心，聽說了嗎？」劉儀衝過來，激動的握住我的肩膀，似乎在抗議我的毫無反應。
「什麼啦？」
「崔志死了！」
「誰？」
「不會吧？妳連他都不知道？游泳社的種子選手崔志啊！他是我們學校的游泳代表，而且還是游泳社的第一帥哥耶。」劉儀露出震驚的神色，就像我不知道有這號人物天就會塌下來一樣。「今天早上，他的屍體被人發現在游泳池裡！」
難怪早上一進門就看到這麼多輛警車，原來是出了那麼大的事。我放下手上的書，抬起頭看著劉儀。
我還沒開口，她又急著說道：「據說他是溺死的，被人發現的時候，他的屍體面朝下浮在泳池中央，法醫判定他的死亡時間是昨天下午五點到七點之間。」
「妳怎麼知道得這麼詳細？」我好奇的問。
「小姐，我可是連○○七都要叫我前輩的超級情報員耶，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劉儀頗為自豪地抬起下巴，「我還是學校新聞社的榮譽社員呢！」
所以說……就是超級狗仔的意思！我無奈地笑了笑，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困惑問道：「不過真奇怪，游泳社的健將怎麼會溺死？」
「就是啊！我也這麼想。」劉儀抬手摸著下巴，作沉思狀，「聽說他張著嘴巴，眼睛瞪得老大，臉孔扭曲，好像死的時候看到什麼恐怖的東西一樣……」
「恐怖的東西……」我有些疑惑，「我們學校會有什麼恐怖的東西？」
「嘿嘿，這妳就不知道了吧？」劉儀詭異的一笑，雙眼閃閃發光。我知道，自己問到她最感興趣的問題了，她可是不折不扣的靈學迷。
「妳聽說過『染血的泳池』嗎？」她的嘴角勾起一個陰森的弧度。
「染血的泳池？那是什麼東西？」我好奇的問。
「據說，在每天下午六點四十五分的時候，游泳池裡的水會變成一片血紅，而在那片血水中浮動的無數冤魂，會將所有靠近的人都拖下去……」劉儀故意壓低嗓子，幽幽的說道。
我沉默許久，半晌才開口，「劉儀，妳在講鬼故事嗎？」
「什麼呀，妳太誇張了吧？」劉儀翻了個白眼，「這是我們學校七不思議其中之一，別告訴我妳連這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明知道這樣的回答會換來她第二個白眼，可我還是老實說。
「天啊！妳是不是我們學校的啊？」劉儀差點暈倒，隨即抓住我的手，把我拉出教室。
「去哪？」被她一路拉出去好遠，眼看都要跑出教學大樓了，我才忍不住問。
「去一個很重要的地方，」她轉過頭來嘿嘿一笑，讓我全身寒毛都豎了起來。「趁這個機會，去一個可以解答妳疑問的地方。」
被劉儀拉著左轉右轉，繞得我頭暈腦脹，最終的目的地是一棟我見都沒見過的舊教室，真想不通我們學校裡怎麼還會有這麼個地方，如此偏僻，就連經常在校園裡逛的我都不知道。
這棟三層的白色建築外表已經有點老舊，木製的結構像是早期的教堂。劉儀邊領著我進去，邊解釋這棟樓的來歷。
她說這是我們學校的前身，以前是一個傳教士開設的學堂，從民國前期就保存至今，可以說是老古董了，不過由於建築太過老舊，為了安全起見，現在只有一個社團使用這裡。
「什麼社團？」我有些好奇。
劉儀詭異一笑，「妳等一下就知道了。」
不知為什麼，我感覺冷汗直流，每次她露出這樣的表情準沒好事，再加上腳下的木製樓梯被我們踩得吱呀直響，聲音迴盪在死寂的空間裡，恐怖氣氛真是飆到了最高點，這種時候不管跑出什麼，我都不覺得奇怪，唯一奇怪的是，什麼樣的社團會設在這裡？
走到三樓，這已經是頂樓了，一條長長的走廊在面前展開，走廊兩邊是幾扇緊閉的門，走廊盡頭的牆壁清楚的告訴我，這裡已經沒有路了。
劉儀走到其中一扇門前，抬手敲了幾下，我注意到門邊貼著塊牌子，上面寫著「怪談社」，還故意在字的旁邊加了幾朵鬼火︱我怎麼不知道我們學校有這個社團？
「開門，我帶人來了。」
劉儀的話剛落，門就開了三分之一，一張臃腫的臉和一對細小的眼睛立刻出現在門後，上下打量我們幾下後，那人終於開了門。
「看什麼看，動作那麼慢，你防賊嗎？」劉儀伸手將門完全推開，瞪了胖子一眼，大步走了進去。
「哪有啊，早知道是劉儀大小姐來了，我馬上下樓去接。」
胖子跟在劉儀身後一個勁地陪笑臉，令我不禁聯想到歷史劇裡總是拍人馬屁的公公。
也許是聽到了我捂嘴悶笑的聲音，胖子轉過頭來瞟了我一眼，那雙細小的眼睛從上到下掃描了我好幾分鐘，半晌，才沒什麼情緒的道：「這人是誰呀？」
「就是我上次說的人。」劉儀一進門就四處張望，好像在找什麼。
趁此機會，我看了看屋裡的情形：從外面看不出來，裡面卻挺大的，正對著門口的牆上還有一扇緊閉的門，角落裡堆著幾張很久沒用的桌椅，幾個鐵櫃靠牆擺著，上面滿是斑駁的痕跡。房間中央放置一張大方桌，一男一女正坐在桌前看書。
看到我們進來，女生抬起頭對我們笑了笑，而旁邊的男生似乎沒料到會有人來，愣了半晌才對我們擺了擺手。
「我來介紹一下。」劉儀走到他們的旁邊，「這位是蔡潔，大一。妳後面的胖子叫郭超，是大二的。」
郭超沒有理我，獨自走到一邊坐下，而劉儀則跑到一旁的資料架上翻著什麼東西。
此時，那個叫蔡潔的女生笑盈盈地走到我面前，做著自我介紹。她的聲音很輕，就像她的人一樣小小的，而一開始坐在她身邊的男生只簡單的說他叫楊陸奇。
我禮貌的打了招呼之後，才仔細打量三人：蔡潔是個可愛的女孩子，留著俏皮的短髮，模樣十分招人喜愛，特別是她笑的時候，給人很甜的感覺，只是，她說話的聲音太輕柔，好像很害羞似的；楊陸奇是個高瘦的男生，他的樣子很難形容，應該說，屬於扔進人群裡就找不到的那種，真要說他有什麼特點的話，那就只有那雙眼睛了，看起來好像總是沒睡飽的樣子；至於那個胖子，一雙瞇瞇眼老是喜歡用斜眼看人，一副欠扁樣，我連多看一眼都不想。
「社長呢？」劉儀放下手中的資料，開口問道。
「在社長室呢……」
胖子指了指對面那扇緊閉的門，他說話出奇的慢，聽得人有些不耐。還沒等他說完，劉儀已經拉著我直衝向那間房間，連門都不敲就闖了進去。
「社長！我帶人來了……」
然而眼前出現的畫面，讓我的腦袋一片空白，連下巴都快嚇掉了……
一個女生緊貼著一個靠著桌子的男生，女生的頭髮很長，很柔也很順，如同烏黑的瀑布，雖然我只看到她的側面，但是我可以確定，這個女生非常漂亮，高挺的鼻梁，優美的臉形，絕對是個少見的美人，而且她的身材也非常的好。
兩人的臉貼得很近，女生半仰著頭，微睜的雙眸滿含秋波地望著比她高出半個頭的男生，豐滿的胸脯貼在男生身上，雙手撐在對方身後的桌子。而那男生微微彎了腰，低著頭和女生凝望，額前的劉海擋不住他那雙黑曜石般的眸子裡閃爍的光︱恐怕，那嬌豔欲滴的雙唇，令誰都無法抗拒吧？
不知是這景象太讓我震撼，還是男主角太讓我吃驚，過了半晌，我才回過神來，叫出一個名字。
「林了緣！」
從來不知道我的分貝竟然可以這麼高，也許整棟舊教室都傳遍了我的聲音，只是隨之而來的眾多視線，讓我的頭一下子抬不起來。
「你女朋友？」長髮美女轉頭看著我，疑惑的問林了緣，平靜的語氣好像看戲的觀眾。
「當然不是，同學罷了。」林了緣輕輕地捏了捏美女小巧的下巴，隨後抬起頭來看著我，露出一個壞笑，瞇起的眼睛模糊了他的眼神，令那躲在睫毛後的眼睛看起來分外詭異。
長髮美女露出一個嬌柔的微笑，隨後眼神一飄，似乎注意到我旁邊的劉儀，開口問道：「劉儀，這位是……」
「啊，就是我上次說的人，司徒月心！」劉儀像是這才回過神來，急忙介紹，「這位是我們的社長，關雅媛。」
「社長？」
我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剛從林了緣身上挪開身體的美女，一雙皓眸蕩漾著水一般誘人的秋波，白皙如同瓷器的肌膚不帶一點瑕疵，朱紅的雙唇勾勒著性感的線條，一頭烏黑柔順的長髮直垂到腰間，隨著曼妙的身材動作而微微擺動，渾身上下散發著成熟且誘人的氣息。
「妳就是司徒月心？」關雅媛似乎對我很有興趣，一聽到我的名字，立刻露出笑容，走到我面前，伸出一隻玉手，「早就聽聞妳的大名，這次有劉儀幫忙把妳帶來，真是太好了。」
劉儀故意用手肘頂了頂我，我才反應過來，人家的手已經在我面前停留很久了。我趕忙伸出手，和她相握。
「呵呵，月心好像有點緊張喔。」說著，關雅媛轉頭瞟了一眼臉上依舊掛著笑的林了緣。「放心吧，我們沒什麼的。」說完，她放開手，從我身邊緩緩走過，就在與我擦身的瞬間，突然轉過頭，湊近我的耳邊，壓低聲音說道：「不過，妳的男朋友還真帥呢。」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激動的話語再次脫口而出，我這才發現自己又變成眾人關注的焦點，讓我臉上的燥熱如同被撒哈拉沙漠裡的太陽烤過一樣。
就在我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的時候，林了緣走到我身後，輕輕拍了拍我的頭，語氣中的笑意清晰可辨。
「月心，妳否認得這麼快，反而會被人家懷疑呢……要不要我幫妳解釋？不然妳求我的話，我也是可以勉為其難做妳的男朋友啦……」
我額頭上的青筋大概已經爆出了個十字路口，都是因為這傢伙，害我連丟兩次臉，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
「林了緣，你怎麼會在這裡？」我咬牙切齒的問道。
「是我請林同學來的。」意外的，開口的竟然是關雅媛，而林了緣只是微笑著站在我身邊，對她擺了擺手眨了下眼睛。
「現在人都到齊了，我們的社團活動可以開始了，」關雅媛的表情頗為開心，走到桌邊面對著我們，「首先，讓我們歡迎新入社的同學司徒月心，以及我們的榮譽社員林了緣。」
「等等！我什麼時候入社的？」我趕緊打斷她的話。
「這個嘛，」關雅媛笑著從一疊紙中翻出一張，舉在手上，「妳是我們特別推薦的社員，所以入社允許很快就下來了。妳看，妳的入社申請資料還在這裡。」說著，她將手中的紙遞到我面前。
我趕忙接過來。果然，所有的資料欄都已經填好了，但這絕對不是我的字跡，只是，在申請人簽名欄上，又的的確確是我的字。
我看得一呆，資料欄裡填寫的資料一字不差，將我的背景交代得清清楚楚，只是這娟秀的字跡我越看越眼熟，猛地想起來，這不是劉儀的字嗎？
突然想起前兩天她拿來一堆什麼市場調查的表格叫我簽名，說是為了完成打工的任務，當時那一大堆紙，我只草草看了上面兩張，因為內容實在太無聊，再加上劉儀一直在旁邊說廢話，於是我就隨便簽名，以求打發她，看來是上了她的當，無意間簽了賣身契！
我氣得轉過頭一把抓住剛想開溜的劉儀，「劉儀，妳……」
話還沒說完，關雅媛卻突然抽走了我手上的那張賣身契，折起來後收進自己的口袋，隨後拋給我一個嫵媚的壞笑。
「無論如何，我已經接受了妳的入社申請，現在妳已經是我們的社員啦。」
「可是，這申請是劉儀……」我把她像拎小貓似地提了過來，急急辯解道。
「可這上面有妳的親筆簽名，不是嗎？」關雅媛的笑容更盛了，轉身走到桌邊。
她們……她們是串通好的！我這才醒悟過來，看著劉儀一臉歉意，像隻貓似的撒著嬌，而關雅媛則一臉得意的微笑……很好！現在不管我說什麼都沒用了。天啊！這就是交友不慎的悲慘下場啊！
「哎呀，今天人真多呀。」
說話間，門一開進來一位老者，說他老，其實有點誇張，也不過五十歲左右，只是兩鬢有些斑白，鼻梁上架著一副無框的圓眼鏡，慈祥的笑容擠得他額頭上的皺紋更明顯了。
「徐老師，你來了。」關雅媛笑盈盈地轉過身，其他人也都站了起來。
「沒關係，我只是來看看，你們聊你們的。」那人微笑著點了點頭，模樣非常有親和力。
「我來介紹一下。」關雅媛轉過頭，微笑著對我們說：「這位是我們社的指導老師，徐建業老師。」
「徐建業？這名字怎麼這麼耳熟？」我低聲輕喃。
「是副校長啊！」劉儀用手肘頂了下我的腰，咬牙說道。
「啊副校長」我驚訝的幾乎叫了出來，猛地被劉儀捂住嘴。
「沒關係，妳不用那麼緊張。」關雅媛笑著擺了擺手，「徐老師很隨和的，以前我們建社的時候，沒有老師肯做我們的指導老師，本來還以為這個社辦不成了，幸好有徐老師同意，還幫我們借了這裡做為社團活動教室。」
「呵呵，沒什麼，沒什麼。」副校長微笑著走到桌子旁，拉了張椅子坐下，「其實我這個指導老師是掛名的，除了過來看看也沒什麼可做的，你們說你們的吧。」
「好了，既然社員都已經到齊，那麼現在來公佈我們接下來的社團活動。」關雅媛詭異地一笑，「我們這次的目標是：學園七不思議！」
房間裡一下靜了下來，連每個人的呼吸都清晰可辨，從其他人的臉上我讀到了一絲震驚。我不解地問道：「那個……什麼是學園七不思議？」
關雅媛微微一笑，「看來我還是得詳細介紹一下，我們學校最著名的靈異事件—
「首先是『染血的泳池』。以前有一個非常怕水的男學生，游泳怎麼學也學不會，結果教練強制他練習，卻留他一個人在泳池裡，逕自去上廁所，等教練上完廁所回來，卻發現那名學生已經溺死了，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泳池的水被染得一片血紅，那時正是晚上六點四十五分。從那以後，每到這個時間，泳池裡的水會變得血紅，而在那片血水中的冤魂，會將所有靠近的人都拖下去……
「然後是『廁所女鬼』。在主教學大樓三樓最裡面那間女廁的最後一間，曾有一個女學生因為感情問題在那裡割腕自殺，以後，只要打開那間廁所，或者看洗手台上的鏡子時，就會看到死去的女學生一臉鐵青地站在自己身後。據說見過的人不少，學校還為此將這間廁所封閉，一直到現在。」
稍作停頓，關雅媛的目光從每個人身上掃過後，才繼續說：「接下來是『靈異圖書館』。我們學校圖書館是對外開放的，閉館時間是晚上六點，閉館前管理員會巡視圖書館，檢查是否還有人逗留，但只有週四不會巡查，據說是因為每到週四，圖書館內就會有一道白色的影子到處遊蕩，你明明看到書架對面有人，但轉過去就消失了，或是看到書架的對面，只有一顆頭顱懸空飄浮著……
「還有『塔樓喪鐘』。我們所在的這棟教室，樓的樓頂掛著一口古鐘，是以前傳教士召集學生上課時用的，但由於年代久遠，這口鐘現在已經不用了，但它最後一次響起時卻成了喪鐘。聽到鐘聲響起而聚集過來的人們，在樓前發現了一具跳樓自殺的屍體，而那口鐘在無人拉扯的情況下卻一直響了許久……
「再來是『實驗室冤魂』。起因是一場事故，學生們在化學實驗室裡做氫氣實驗，有個學生原本只是想開開玩笑，結果一瓶氫氣真的爆炸了，而且炸斷了一個同學的手腕。這名學生立即被送到醫院，可惜最終還是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不過他的斷臂一直都沒有找到。此後，常常有學生在實驗室裡看到一隻四處遊蕩的手腕，也許，它還在尋找分離的身體……
「最後一個是『魔的十三階樓梯』。商管大樓是一棟七層樓的建築，這棟灰色建築是民初建成的，也是我們學校的指標性建築之一。每一層的轉角樓梯都是十二階，但是，每到晚上，如果你有心去走頂樓的那個樓梯，邊走邊數的話，原來應該是十二階的樓梯，會變成十三階，而所有踏上第十三階樓梯的人都沒有再出現過……
聽故事的過程中，房間裡非常的安靜，即便是在關雅媛停止講述之後，所有人都像陷入了思考，其中也包括我。仔細回想這些故事，我突然發現有點不太對。
「不是說七不思議嗎？怎麼只有六個？」我疑惑的問。
關雅媛的嘴角立刻牽起一個詭異的弧度，一雙媚眼閃爍著奇異的光。
「第七個不思議：傳說如果有人解開六個不思議的謎團，死神就會將那個人帶到地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在她說完這些話的時候，房間裡的溫度似乎下降了很多。所有人的表情都是說不出的怪異：關雅媛一臉古怪的微笑，蔡潔顯現出一絲害怕，胖子郭超正瞇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楊陸奇依舊發著呆，都不知道他剛才有沒有在聽，副校長收斂了笑容，靜靜地看著我們，劉儀則是一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樣子，而林了緣則背靠著門，一臉無趣地望著窗外。
「而現在，我們的任務就是證實六個不思議的存在，並將背後隱藏的真相公諸於眾！」關雅媛的語氣頗為亢奮。
「那個……不覺得太危險了嗎？」我遲疑道。
「怎麼會？」關雅媛射來一道犀利的目光，「難道妳真的相信這些嚇唬人的故事？這學校裡有多少人期望可以破解第七個不思議，可惜沒有一個人成功，只要我們能夠破解它的謎題，就是揚名的最好機會！」
「可是現在已經死了一個人了……」蔡潔的聲音有點顫抖，「染血的泳池……」
「我也這麼覺得，也許現在並不是一個合適的時機。」許久沒有說話的林了緣終於出聲，他竟然會反對，這倒讓我頗為吃驚。
「不，現在才是最好的機會，在這個學園七不思議鬧得沸沸揚揚的時候……」
 
「美女就是固執呢。」林了緣雙手枕在腦後，與我和劉儀一起走在返回教學大樓的路上。
「你還說呢！」我給他一個白眼，「我問你，你怎麼會跑去那裡？怎麼認識關雅媛的？」
「喲，妳這是在吃醋嗎？」他一臉賊笑。
「我吃你的醋？作夢！」我對他做了一個鬼臉，看他一臉得意的樣子，就讓我覺得很不爽。
「嘿嘿，只要是美女的邀請，我都不會拒絕的。」林了緣吊兒郎當地說道。
「那倒是，社長可是學校公認的美女，追她的人可以擠滿一個體育館了。」劉儀也笑得很怪，「不過，她好像是工作狂，老是泡在社裡。」
「既然她有那麼多仰慕者，怎麼這社團的人那麼少？」我好奇地問。
「唉！」劉儀歎了口氣，「還不是因為我們社長大人拒絕那些空有仰慕之心，而沒有真正誠意的人，再說，能進我們社的人可都不是一般人喔。」
「什麼意思？」我問道。
「比如說那個胖子郭超，別看他一副討人厭的樣子，他可是學校攝影冠軍，拍照技術可是一極棒，還有蔡潔，她擁有通靈體質，聽說她們家祖上是做乩童的！」劉儀一臉神祕地說道。
「那我呢？是不是妳說出去的？」我冷笑地看著她。
「哎呀，這個嘛……」劉儀擦著額頭的汗，逃避我的視線，「那天社團活動要講自己的靈異體驗，我實在沒什麼好說的，就套用妳的，沒想到一下就被發現了……迫於社長的淫威……」
「啊？我跟妳十年多的交情，竟然抵不過你們社長，妳就這樣把我賣了！」我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咬牙說道。
「我……我也沒辦法啊！」劉儀哀號，「社長說，這樣的人才，要我無論如何也要拉來啊！再說，我們社團因為人數太少，面臨解散，可是社長又不肯隨便讓人入社，好不容易有讓她滿意的人，我也是迫於無奈……」
「好了、好了，」林了緣將我們兩個拉開，「如果真的不喜歡，就掛個名好了，她又不能拿妳怎麼樣。」
「看來現在也只能這樣了……」我無奈的歎了口氣，「不過為了安慰我受傷的心靈，妳要請我吃哈根達斯。」
「沒問題！」
第二章　血池
「鈴—」
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在四點三十分準時響起，整理好東西，我正準備回家，剛站起身，劉儀已經躍到了我面前，動作之快，恐怕連猴子都甘拜下風，而一同被攔截的，還有剛睡醒的林了緣。
「一起去個地方吧！」
劉儀丟下一句話，就拉著我們兩個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人跑，沒多久眼前就出現了一棟大型建築，門前還拉著幾條黃色的警戒線，提醒人繞路而行。
「游泳館？」我甩開劉儀的手停下腳步，「到這裡來幹麼？」
「來調查啊！」她眨了眨眼，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容。
「現在？才剛出事，我們怎麼進去？」
「山人自有妙計～～」
跟著她繞到游泳館的後面，一個男生正焦急的左顧右盼，一見到我們，趕緊跑了過來。
「劉儀，妳怎麼這麼晚啊？快點！快點！」
男生匆匆將我們領進一扇小門，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後，一股濃重的漂白水味撲鼻而來。
「妳遲到了十分鐘！」男生邊走邊小聲抱怨。
「哎呀，教授拖課啊！」劉儀吐了吐舌頭，「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小齊，是大一的學弟，也是游泳社的新人。」
男生靦覥地點頭笑了笑，搔了搔腦袋。
「我們是在補習班認識的，他就坐我後面。」劉儀又說。
「今天剛好是我值日，其實本來是不用來的，不過劉儀她拜託了我很久……」小齊越說臉越紅，還不停地偷瞄劉儀。
一看就知道，又是利用美色之便！不過，這也是劉儀有本錢，我也沒啥好說的！
「前面就是游泳池了，警察下午剛走，裏面可能比較亂。」
話才說完，一池碧水就出現在我們面前，微微蕩漾著柔和的光。如果不是知道裡面死過人，還真想跳下去好好游一番。游泳池邊圍著幾條黃色的警戒線，看樣子，這裡要關上好一陣子了。
「屍體就是在這裡被發現的？」劉儀拿著照相機使勁的拍，看她那股興奮勁，真是天生記者的料。
「嗯。」小齊點了點頭，「不過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繞著游泳池畔轉了兩圈，除了腳印比較多外，似乎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只好晃到林了緣身邊，輕輕拍了他一下。
「喂，有沒有發現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妳當我雷達啊？」他沒好氣的丟給我一個白眼。
「你不是高僧嗎？」我扮了個鬼臉，刻意壓低聲音。
「別亂說，我是普通人。」
林了緣把我趕到一邊，剛想回敬他一句，眼角餘光卻掃到二樓的平台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定睛一看，也只能看到一點白色。好奇之餘，我趕緊拉著林了緣跑上二樓。
遠遠的，我看到地上放著一束白色的小野菊，走近一看，才發現花還很新鮮，似乎被擺在這裡不久，莖部用一條白色的棉繩捆著，看樣子不像是在花店買的。
「怎麼會有束花在這裡？」我捧起小野菊，仔細看了看。
「妳來看這裏。」
林了緣正站在平台的邊緣，倚著護欄，身子微微向前傾，好像下面有什麼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我走到他身邊，這才發現，從平台上望去，整個游泳館一覽無遺，明亮的陽光從游泳館高處的窗口射入，溫柔地覆蓋在碧波上，星星點點的光好像裝飾在藍色輕紗上的鑽石。
「真漂亮……」也許是看得入迷，我不知不覺地讚歎道。
「不是叫妳看風景，妳看這束花擺的位置。」林了緣指著小野菊剛才放置的地方，再往前延伸到泳池中間，「妳看到沒有，這束花擺的位置正好直直對著泳池的中央，不論是從這花的意義，還是放的位置來看，很明顯是在祭拜崔志。」
「祭拜崔志？那會是誰呢？」
「這個問題，問他不就知道了。」
他指向那個正在泳池邊無所事事的人—小齊。
「小齊，除了我們以外，還有人來過這裏嗎？」下樓後，林了緣問道。
聽到他的問題，小齊的表情有點意外，「沒有，警察離開之後，應該沒有人來過。」
「那鑰匙除了你之外，還有其他人有嗎？」
小齊再次搖了搖頭，「這鑰匙只有兩副，一副在學校管理員那裡，一副由我們社團值日的人輪流保管，我過來開門才十多分鐘，之前應該不太可能有人來。」
「那會是誰？」我喃喃自語，看著手中的小野菊，毫無頭緒。
「能不能帶我們去更衣室看看？」說著，林了緣已經拉著我走向更衣室。
「對嘛，反正現在也沒人，我們也可以進男更衣室哦！」說完，劉儀挽著小齊的手，不由分說地拉著他直往男更衣室跑。
男更衣室裡，牆的兩邊整齊的擺著數十個更衣櫃，寬敞的走道中間放置兩張長木凳，由於採挑高設計，所以整個空間顯得十分寬敞明亮。
「崔志的更衣櫃是哪個？」林了緣問道。
「這個。」小齊走到其中一個櫃子前，敲了敲，發出「啪啪」的空洞聲音。
「能打開嗎？」
「這個……不太好吧……」小齊似乎有點為難。
「我們只是為了查資料嘛，又不是要做壞事，而且他現在人都不在了，沒關係啦！」
劉儀媚眼一拋，嬌嗲的聲音才出口，小齊的骨頭就酥了大半，立刻乖乖地拿出鑰匙開門，隨著清脆的「喀噠」一聲，青色的鐵門徐徐打開……
簡單的上下兩層式構造，放了些疊好的衣服和部分雜物，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值得特別注意的地方，翻了半天也沒找出什麼來。
「看來是沒什麼線索了……」
我歎了口氣，剛轉過頭，一張臉赫然出現在面前，差點嚇出一身冷汗。仔細一看，原來是面鏡子，鏡子裡倒映出我的身影。
「妳幹什麼呀，大驚小怪的！」劉儀拍著胸口，看來她也被我嚇了一跳。
「沒事，沒事。」
歉然一笑，我轉過頭，剛想給那面嚇人的鏡子一個教訓，卻突然被鏡子旁邊釘著的一張照片吸引住了。
照片上有三男三女，約二十歲出頭的樣子，彼此緊靠著，即使裹著嚴嚴實實的冬裝，也掩蓋不住那一臉燦爛的笑容。
「這就是崔志。」小齊指著照片中間的男生說道。
照片上的崔志是三個男生中最搶眼的，不論外貌還是氣質都很吸引人，那份讓人無法拒絕的魅力，如同籠罩著他的光環。
「這是誰？」我指著照片上站在崔志身邊的女生。
「那是小惠。」小齊看了一眼，「崔志的女朋友。」
「那這花會不會是她送的？」
沒想到我的一句話，竟然讓小齊露出驚恐的表情，「別開玩笑了！妳不知道那件事啊？」
「哪件事？」我奇怪地問道。
「對了，妳不是我們游泳社的。」小齊露出一個「差點忘了」的表情，「我告訴妳哦，小惠啊，一個月前就死了！是心臟病發，因為是先天的，突然就……唉，崔志很愛小惠，所以在他面前，我們都盡量不提這件事，這已經是游泳社公開的祕密了。」
「女朋友死後一個月，跟著就出事……」看著這張洋溢著歡樂的照片，我忽然覺得感傷︱照片上有兩個人已經死了啊。
「那另外的幾個人是誰？」林了緣指著照片問道。
「左邊那一對是趙毅和何靈，右邊的是王亞軍和鄭娟。」劉儀湊上前，一個一個介紹著。
「妳怎麼知道的？」聞言，我挑起眉。這女人不會真的打算去當狗仔吧？
「我可是新聞社的王牌，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劉儀頗自豪地昂起頭，接著說：「這樣的帥哥組合很少見，他們三個從高中開始就是好友，一起考上同一所大學，不過不同系，曾經在我們學校轟動一時呢！而且趙毅和王亞軍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身邊女生不斷，這兩個可以算是他們的正牌女友了。」
「那這花會不會是他們送的？」這只是我的猜測，因為似乎找不出更合適的人了。
「有這個可能，但他們是怎麼進來的，這就是個問題了。」林了緣托著下巴沉思。
「這有什麼難的？去問他們不就好了。而且我覺得，他們跟崔志的死可能有點關係。」劉儀一臉狡詐，我看，她也挺適合加入戲劇社的。
「現在到底是謀殺還是自殺，警方都還沒定論，妳起個什麼勁？」我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
「我又沒說一定是他們殺的……」劉儀笑著回了我一句，突然，她好像想起了什麼，趕忙看了下手上的錶，大呼一聲，「慘了！時間到了！」
還沒等我們幾個反應過來，她已經拉著我們跑了出去，一直跑到游泳池邊才停下來，再次看了看錶，一臉欣慰的說道：「還好，還來得及。」
「妳做什麼啊？」我喘著氣問。
「時間馬上就要到了。」她笑得十分詭異。
「不覺得站到二樓平台上看會更好嗎？」林了緣指了指二樓。
「對哦！上面的視野更好而且更安全呢！」說著，她又拉著我們跑上平台，挑了個中間的位子。
「妳……難道是想看『染血的泳池』？」我恍然大悟。是呀，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
「賓果！」劉儀彈了個響指，「今天我們就來看看這個傳說到底是真是假。」
「別……別鬧了！」小齊一聽，聲音都抖了，一個踉蹌向後退了好幾步，「這……這太危險了，這裡才剛死了人啊！我……我可不陪你們瘋，我要先走了！」
「你現在走也來不及了，時間到了—」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四周突然沉寂了下來，館內的光線開始轉暗，剛才還清澈的池水緩緩變成紅色，好像從池底翻湧出鮮血，不一會兒工夫，整個游泳池內蕩漾著血一般的顏色，翻動的水流讓人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正要從池底出來！
「就這樣？」
過了差不多一分鐘之後，劉儀愣愣的開口，臉上的表情透著一絲失望。
「你們看那裡！」
林了緣指著游泳館上方的一排氣窗，氣窗的玻璃呈四十五度角翻開著，負責調節館內空氣流通，但此時玻璃窗的顏色特別怪，呈鮮紅色，仔細望去，那紅色似乎還在微微流動，連附近的空氣和光線似乎都被這顏色染紅了。
「是火燒雲，看外面。」
順著林了緣的指引，這才發現，天空中漫著一大片的火燒雲，顏色通紅，看起來就像是裹著紅紗巾的燈泡。
「原來如此，是陽光折射！」劉儀一個擊掌，一臉興奮地說，「當夕陽落到特定角度，天空中又有火燒雲的時候，陽光通過天窗的玻璃正好射入泳池，將池水照成紅色！」
「沒錯，要達成這種奇觀，必須要有許多特定條件，我們能見到這個不可思議也是剛好在這個季節，火燒雲還算很常見，不然恐怕怎麼等都看不到這傳說中的景象了。」林了緣笑道。
「游泳館的氣窗常年都是這樣開著，由於它們的位置非常高，沒人會去動它，也很少去清洗它。」剛才還窩在後面的小齊，不知何時已經跑到我們旁邊，渾然沒有剛才害怕的樣子。
「染血的泳池……恐怕是無意中看到這景象的學長們誇大而富有想像力的描述，慢慢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吧……」
我看著眼前漸漸褪去紅色的泳池，暗歎以訛傳訛的力量果然不可小覷。但是這麼多年來，不可能沒人發現這個祕密，大概是因為對於無聊的學子們來說，這些不可思議的靈異傳說仍然有存在的必要，是一種讓平凡校園生活變精采的方式吧。
「好了，祕密解開了，我們也可以走了吧？」說著，林了緣轉身走向樓梯。
我湊近他，壓低嗓子問道：「不過這樣還是查不出崔志的死因，你對這裡難道沒有一點感覺？」
「跟妳說了，我不是雷達，這方面不是我的強項。」林了緣的語氣有些無奈。
繞過泳池，正準備往來時路走去，我突然發現手上還捧著那束小野菊，既然是人家用來哀悼死者，還是放回去比較好，但眼看他們幾個已經走出了一段距離，我只好將它放在泳池邊，急急趕了上去。
可是……人家明明是把花放在平台上的，硬是被我挪了地方，想想又覺得不太好，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
此時，一個半透明的影子站在那束小野菊旁，頭髮濕漉漉的，貼著蒼白的臉頰，微微低著頭，一雙憂鬱的眸子直勾勾地看著我們。
我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睛，再仔細一看，卻什麼都沒有，那束小野菊依舊安靜地躺在泳池邊，我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發什麼呆呢？」林了緣重重的拍了我的肩膀一下，讓我瞬間抽離那種靈魂脫體的感覺。
「沒……沒什麼。」我收回目光，趕緊拉著林了緣離開，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到他手心的溫度時，我心裡多少安穩了一點。
如果剛才我沒有看錯，那人影應該是崔志……
 
根據前一天的發現，劉儀決定從照片上的人開始調查，作為崔志的兩個好朋友，趙毅和王亞軍自然成為她首當其衝的目標。而我也被她硬逼著加入了她所謂的怪談調查團，我早知道掛名社員，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午餐之後的時間最充裕，而且大部分學生都會留在學校，這個時候要找人也比較容易。
我們來到趙毅就讀的企管系，但找了半天都沒見到人，一路打聽之後得知，他可能在學校小花園裡「用功」。
來到小花園，劉儀讓我待在原地，一個人進去了十分鐘後又返回來，拉著我找了張石凳坐下，還拿出一把扇子悠閒的搧著風。
她進去找人，回來怎麼變這樣？難道是人沒找到？
「趙毅呢？沒找到嗎？」我問。
「找到了。」
「那還不快去叫他？」我很奇怪劉儀怎麼會這麼有耐心，因為在她身上根本找不到這項「美德」。
「人家在用功呢，等他自己出來吧。」劉儀抬頭看著樹上的麻雀，涼涼道。
「啊？是在看書嗎？難得妳也會這麼為人著想。」
「此『用功』非彼『用功』啊。」她嘿嘿一笑，那詭異的表情看得我一頭霧水。
這時候，一陣男女的笑聲傳來，轉頭一看，一張俊俏的臉，染著一頭褐色頭髮的男生，正擁著一個女生從小花園裡走出來，男生不時親吻著女生的臉頰，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
那就是照片上的人之一—趙毅，可是他身邊的女生卻不是我在照片上見過的，但兩人儼然一副情侶的樣子。
「趙毅同學，我是校報的記者，可以採訪你一下嗎？」劉儀微笑著迎了上去。
「記者？」趙毅的樣子頗為驚訝，隨即笑逐顏開，轉頭親吻了一下身邊的女生，「寶貝，妳先回去，我等下就來。」
女生笑盈盈的點了點頭，順從地轉身離去。
「我怎麼不知道，我們的校報有這麼漂亮的記者啊？」趙毅一臉微笑的看著劉儀，眼神中充滿誘惑，一副電死人不償命的表情，難怪有那麼多女生拜倒在他的牛仔褲下。
不過，劉儀也不是省油的燈，對趙毅的電力完全絕緣。
「聽說你是崔志的好朋友，是吧？」
一聽到崔志的名字，他的臉立刻沉了下來，深鎖的眉間流露出厭惡的氣息。
「你們還想知道什麼？我已經被警察煩過一次了，麻煩妳有什麼想問的，就去問警察吧！」丟下這句話，趙毅頭也不回的走了。
「反應這麼大啊，看來事情變得更有趣了。」劉儀的嘴角揚起一個得意的弧度，三步併作兩步地趕了上去，一把拉住趙毅。
「崔志不是你的好朋友嗎？他死了，你難道一點也不傷心？」
「人都已經死了，我傷心能改變事實嗎？」趙毅想抽回被劉儀拉住的手，卻無法如願。
「難道你沒想過要追查他的死因嗎？還是，你根本……就知道些什麼？」劉儀不屈不撓的追問。
趙毅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我不知道妳在說什麼，快給我放手！」他加大了動作，想擺脫劉儀的箝制，兩個人拉扯的樣子，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對情侶在吵架。
「劉儀，妳先放開人家，有話好好說啦！」
眼見情形不對，我趕忙上去勸架，被夾在兩人中間的滋味可不好受，這場混戰也引來了不少路人駐足圍觀。我急著想趕快把這丟臉的場面結束掉，卻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個女生，一衝過來，不問青紅皂白就給了我一巴掌！
「喂！妳怎麼亂打人啊？」
劉儀一個轉身，擋在眼冒金星的我和那女生中間，怒目瞪著那女生，一副要把她吃掉的樣子。
「不許你們纏著我的小毅！」那女生將趙毅拉到自己身後，用嬌小的身軀阻擋我們，瞪著大眼，不服氣地迎視劉儀吃人的眼神。
「何靈！妳怎麼可以亂打人？」趙毅怒斥道。
何靈轉過臉，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眼中閃著點點淚光，顫抖著雙唇沒有說話，可憐兮兮的望著趙毅。
眼見何靈這樣，趙毅歎了口氣轉身就走，何靈則趕忙追了上去，臨走前還不忘轉頭對我們投來一個怨恨的眼神。
平白無故被人搧了一記巴掌，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捂著發燙的臉頰，我滿腹委屈。拜託，論姿色論身材，劉儀都比我強，怎麼那女生打人的時候，偏偏就選我啊……
等等！她的名字叫何靈！
我努力擦去腦中被滿天金星模糊的畫面，仔細回想那女生的臉來：小巧精緻的五官，白皙的皮膚，以及那頭齊肩長髮，沒錯！她跟那張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樣！何靈，也就是趙毅的正牌女友！
「早就聽說過何靈是學校排第一的醋罈子，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劉儀用誇張的語氣說道。
「這位小姐，妳現在該關心的應該是無辜被打的我吧？」我揉著臉，拋給她一個怨恨的白眼。
「呵呵，好嘛好嘛！我補償妳哦，乖～～」劉儀笑著揉亂我的頭髮。
不理會她的戲謔，我轉頭看著趙毅和何靈離開的方向，看來從這對脾氣火爆的情侶身上是很難打探到線索了，現在唯一的希望只能靠王亞軍和鄭娟了。
為了節省時間，我和劉儀分頭行動，劉儀去找鄭娟，而我則負責王亞軍。
 
王亞軍的個子很高，清秀的臉上戴著一副黑框眼鏡，增加了不少書卷味，斯文的樣子十分引人注意，再加上那自然的紳士氣質，的確是個讓女人無法拒絕的男人。
見到他的時候，他正被一群超漂亮的女生圍著，好像一群模特兒似的，我呆呆的站在門口，感覺那裡不是我可以融入的世界。
也許是注意到門口多了一個人，王亞軍抬起頭看了看我，隨後微笑著跟旁邊的女生們不知說了什麼，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司徒月心？」王亞軍微笑著問。他的眼睛非常誘人，只要對上他的視線，目光就無法再離開，再加上那低沉的嗓音，我的心臟竟然沒來由的加速跳動，嚥了口口水點了點頭。
「劉儀告訴我妳會來。」他將我領到外面的一棵大樹下，找了個有樹蔭的地方，避免我曬到太陽，不得不承認他是個很細心的人。
「你認識劉儀？」真是的，如果劉儀跟他認識，那何必叫我來呢？
「算認識吧，她寫專刊的時候採訪過我兩次。」
「哦，原來是這樣。」我點了點頭，有點不知該怎麼開口。
「說吧，妳來找我有什麼事？」
「其實……其實是……」一對上王亞軍的眼神，我就心跳加速，臉頰不自覺地燥熱起來。臭劉儀，竟然把這種花花公子丟給我應付！
「是什麼？」王亞軍單手撐著樹幹，彎下腰看著我，從樹葉間隙中灑下的陽光撫過他長長的睫毛，使他的眼睛看起來更加深邃。
「是關於崔志……」我低下頭，避免再接觸到他動人心魄的眼神。
「嗯……」他皺起眉頭，突然直起身子背過身去，「關於崔志，警察昨天已經來問過我了，更何況，命案好像不是校報可以插手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是崔志的好朋友，你覺得他是個會自殺的人嗎？」
「自殺？」王亞軍轉頭看著我，「妳覺得一個擁有大好前途的人會自殺嗎？」
「那會不會是因為小惠？」
「小惠……」聽到這個名字，王亞軍的臉色突然凝重起來，皺著眉頭，目光不知在看哪裡。半晌，他搖了搖頭說：「小惠的死和崔志的死可能只是巧合。」
「那麼，在崔志出事之前，是不是有什麼奇怪的表現呢？」
「奇怪？」王亞軍抬頭看著我，似乎很詫異我這麼問，「不，沒什麼奇怪的表現，他就跟平時一樣，除了比較憂鬱之外，沒什麼不對的地方。」
「那……在他死後，你們有去祭拜過他嗎？」
「祭拜？沒有，還沒有這個機會。」王亞軍的語氣出奇的平靜。
「那游泳館的小野菊是誰放的？」他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昨天我們在游泳館的二樓平台發現一束小野菊，我還以為是你們……」
「菊花？」王亞軍的神情有些怪異，眼神游移，似乎正在回憶著什麼，額角沁出的汗珠，讓他的臉色顯得特別蒼白。
「對不起，我還有事。」不等我開口，他已經轉身匆匆離開。
王亞軍的反應……真可疑，只可惜我沒有劉儀那種死纏爛打的勇氣。所以只好先去和劉儀會合。
而從鄭娟那回來的劉儀也同樣一無所獲，他們是真的不知道，還是有所隱瞞？不管事實是什麼，線索似乎就這麼斷了……
 
夜晚，教學大樓只有一間教室還亮著光，教室裡的兩男兩女各自安靜的坐著，誰都沒有說話。
「今天有個女生來找我……」先開口的是王亞軍。
「校報的記者吧，我也碰到了。」趙毅無聊的轉著筆，嘴角掛著冷笑。
「她們似乎對崔志的死很感興趣。」鄭娟說話冷冰冰的，視線一直在手中的書上。
「警察也來查過了，不也沒發現什麼嗎？」趙毅的話是對著鄭娟問的。
「……不可否認，崔志的死的確很詭異。」鄭娟闔上手中的書，抬起頭，鏡片後面的一雙眸子，就跟她的語氣一樣冷。
「應該……不會跟那件事有關吧？」低著頭的何靈，聲音微微顫抖，緊握的雙手看得出她很緊張。
聞言，其他人的臉色都變得蒼白，彼此面面相覷，卻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氣氛一下變得詭異而壓抑。
「夠了，忘記那件事吧，也許崔志的死只是個意外，我們不要胡思亂想，自己嚇自己了！」王亞軍提高了聲音，「特別是那幾個好奇的校報記者，別讓他們知道，否則的話不知道會弄出什麼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