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海E47001-E47004
《鄉野小廚娘》全4冊
出版日期
2018/03/07
數量
NT. 1,000
優惠價: NT. 790
藍海E47001 《鄉野小廚娘》卷一
鎮國公世子梁叔夜是出了名的挑嘴主子,倔起來是要人命的──
吃飯沒辣椒,他茶不思飯不想很傷身,小廝既受責罵,還擔憂主子,叫苦連天,
幸虧碰上她這在大街上賣辣味點心的鄉野小廚娘,總算解除這一大患,
都說古人的錢好賺,她靠穿越帶來的辣椒種子和好廚藝驗證,確實不假!
世子爺鍾愛她的辣菜,出手大方,她銀錢入袋,蓋新房不是夢,
自己發財了,她不忘傳授素菜料理給交好的鄉親,大家一起賺大錢,
可惜某些貪婪的傢伙老是不安分,幾次占不到便宜就想來報復,
與縣衙的師爺狼狽為奸帶著衙役來打劫,哼,小女子報仇可懶得等三年!
她靠巧思在將軍府的滿月宴上入了何將軍青眼,破天荒被認為義孫女,
這下子惡師爺再來找碴,可說是太歲爺上動土──找死,
誰知她還是因此事招人記恨,房子半夜被燒,自己也慘遭追殺,
多虧梁叔夜及時趕來救美,原來不知何時人家早把她放在心上,
日後她搬進城中,他就搬到對門住,她開零食鋪子,他紆尊降貴來當員工,
呃,雖然世子爺的俊顏她也愛看,但他看上她這事實在令她壓力很大啊……
 
藍海E47002 《鄉野小廚娘》卷二
穿越時間有限,蘿澀一直勤奮努力的賺錢,想在回現代前攢夠銀子,
「娘子大人」零食鋪子經營得有聲有色,賺得盆滿缽滿,引來別人眼紅嫉妒,
鋪子裡出現白眼狼幫著死對頭牛杏花搶她生意她一點也不意外,
反正她有忠心耿耿的作坊夥伴們挺她,牢牢控制著產品配方及供給,
再加上梁叔夜大手筆的銀彈資助,馬上讓牛杏花的鋪子認賠關門,
然而穿越人生不可能一帆風順,她的重重考驗馬上展開,
她才發現自己對一直默默陪伴在身邊支持她的梁叔夜有了感情,
卻連累他蠱毒發作,命在旦夕,被雷霆大怒的梁夫人勒令不許再見他,
她只能寄情於工作,想要藉此忘卻對他的思念,果然情場失意職場得意,
新開的瓊林會館空前成功,在文人學子之間獲得好口碑,
誰知因此招來了她不想要的爛桃花,更倒楣的是爛桃花他娘根本就是個瘋子,
竟抓了她要錢還想捅死她,幸好千鈞一髮之際有人出手救了她,
好啊,梁叔夜敢跟她玩這種暗中保護死不露面的把戲,
她被新科解元求親,看他還能不能忍……

藍海E47003 《鄉野小廚娘》卷三
蘿澀痛下決心斬情絲,卻因肚裡暗揣了梁叔夜的孩子回不了現代,
還慘遭火災毀容、壞了嗓,被人販子賣給深山傻漢當娘子,
幸虧傻漢雖傻卻懂得疼妻、護妻,她既受傻子阿奶臨終託付,
養了娃,再多養個老公也是養,沒差,反正她別的不會,掙錢最行,
只是同被人販子賣到此地的老員工雀榕很有野心,偷用她的概念和祕方掙錢,
還把主意打到她種植的辣子上,拉攏不成就引了瘋漢要壞她名節,
和軍隊做生意出了岔子竟又推到她頭上,害她被關進軍營大牢裡,
當她得知軍營主將為巴結梁家軍挑嘴的老大愁苦,簡直大喜過望,
畢竟天底下還有什麼能比她的手藝更能抓住梁叔夜的胃?
可即便他起疑地追出來尋她,她仍舊不能與他相認,
甚至連自己懷了他的寶寶一事也不能告訴他,
而從別人口中得知他百般抗拒後終究不敵皇帝脅迫答應和公主成婚的消息,
她再難隱忍地動了胎氣,產婆卻說情況凶險,連連催問大人、小孩要保哪一個……
 
藍海E47004 《鄉野小廚娘》卷四(完)
蘿澀女扮男裝混入軍營,卻不知梁叔夜是何時發現自己的身分,
他還主動提議要與她假扮成夫妻,一同前去打劫西戎人的糧草,
在生死關頭之際他們再次確認對彼此的感情,並圓滿達成任務,
她只想待在他身邊,即使違背當初對梁夫人的承諾也要跟他一起回京城,
誰知他們的情路走來險阻不斷,先是有善妒的婉柔公主刻意針對她,
誣指她毒死梁老太君,趁她被囚獄中時對她殘酷用刑,
她好不容易洗脫冤屈,才出獄沒多久,婉柔公主竟慘遭毒手身亡,
她又被指控是凶手,嘉元長公主想要殺她的野心昭然若揭,
梁叔夜雖帶著她殺出重圍,奈何他們的寶貝女兒被困在京城走不了,
他們也無法丟下一切浪跡天涯,為了大局著想她再度身陷囹圄,
所幸有貴人相助,她總算逃過被凌遲處死的命運,
與梁叔夜更是苦盡甘來,梁夫人不但認同了她這個準兒媳,
她的火鍋鋪與秦淮樓、大飯莊更是賺錢狂吸金,成為皇商風風光光嫁入梁家,
然而誰都沒想到嘉元會如此歹毒,竟害得她在新婚之夜被迫穿越回到現代……
鄒小虞
九零火車頭,芳齡十八又一百二十個月,三觀比五官更正,思想比套路更深。
暴力白羊,文風硬朗,一直想寫權謀軍事文,無奈看不破紅塵情愛,拋不開小女兒的言情悲歡。
喜歡冤家情緣,堅持白首一雙人,即便有誤會糾葛,亦無關第三者插足,不願在這上頭浪費丁點筆墨。
喜歡的女主角多古靈精怪,自立自強;各色男主角則照單全收,有一顆博愛之心。
最後,還有一個癡想:立志寫遍各類型男主角,歷盡人世情劫,只因我是寫故事之人,卻也是歷情事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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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多個伴過日子
「回來了!三日前跟牛賀家打賭要上山打老虎的外鄉巴子,她、她活著回來了!」
山腳下的田裡,勞作的莊稼漢子丟下手裡的活兒,一路喊著,往村子裡跑去。
如他所說,三日沒吃沒睡的蘿澀終於蹲到了獵物—— 老虎是別想了,不過這一百多斤的野豬崽,也夠她應付那個叫牛賀的地痞無賴了。
身上的破襖子染著血,有她的,也有山豬的。
為了逮這畜生,費了她九牛二虎之力,又是刨土挖坑、削竹刺兒做陷阱,又是豁出命兒去把牠拖出深山老林,且這一切不是為了她自己,而是為了一個叫兜子的男孩。
此處是大青山往南大概一里地的一處村子,叫牛家村。
前陣子南邊發了大水,上千難民捨家棄業舉家往童州城湧來,朝廷為了安撫這些人,就在城外的幾處村子裡統一造起泥胚茅草房,按照戶口,一家家安置。
她和兜子都是孤身一人流浪到此的難民,這牛賀是牛家村的地頭蛇,看不起從外地來落戶的難民,但眼紅別人安置新房,又見兜子是個孤兒,就起了壞心,哄著說要收養兜子。
一開始他還供其吃穿,等占了人家的房子,便凶相畢露,輕則不給飯吃,重則打罵,一日趕了兜子出家門,恰好被住在隔壁的蘿澀碰上了。
問清原由之後,她領著兜子上門討說法,結果牛賀耍賴說—— 
「孩子已入了我家族譜,現在要我放了他可以,十兩銀子捧來,妳要不去窯子賣個開苞價兒,要不上深山老林待幾天,抓頭老虎、野豬來賣。」
立下賭約後,蘿澀向鐵匠張叔借了把刀子,扛著鋤頭就上山去了,足足三日沒消息,大夥都當她死在裡頭了。
等她拖著獵得的山豬,一步一拐的走到牛賀家門前時,看熱鬧的人已經圍了一堆。
「牛賀,把兜子放了,把房子還給他!」
鬆開捆著野山豬的藤蔓,蘿澀看了看自己的肩頭,皮肉翻捲,傷口結著痂,時不時滲出點血絲。
「丫頭巴子,算妳命大,入了深山還有命回來!話兒我早撂下了,十兩銀子拿來,人就讓妳帶走,這野山豬不過百來斤,能抵幾個錢?」
牛賀一身粗布短打,褲腿撩起,似也是剛從田裡回來,他看了眼山豬,心下盤算怎麼打發這丫頭走人,再把這豬給占了。
「你想多了,給你山豬,不是要向你買孩子,是抵你這兩個月他在家裡吃喝的開銷,你又不是他爹,憑啥買賣他?」
「人入了我家家譜的,怎麼不是我兒子?再說他一個人沒爹沒娘,住這麼大的屋,也沒塊田地,更不曉得怎麼煮飯,遲早是要餓死,我收養他,是在做無量功德的大善事!」
聽聞這話,圍觀的後生中有人取笑,大聲道:「家譜?別逗了牛賀,你識字兒啊,你知道你爺爺輩叫啥不?哈哈……」
「滾犢子!老子說他是我兒子他就是,這野山豬不值十兩,老子不賣!」牛賀耍起無賴,揮著手要趕人,一面叫散了散了,一面把死山豬往家裡拖。
「喂,你不厚道啊,人家丫頭獨自進山打了這麼大頭野豬回來,你先前說的話都叫狗吃啦?」
「就是……」
看戲的人中也有抱不平的,出聲的大多是和蘿澀一樣的落戶難民,真正的牛家村村民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兜子,過來!」
蘿澀朝躲在豬圈邊的一個黑瘦小少年招了招手,三日不見,他更加瘦弱,黑黝的一張臉,只有眼珠子靈動明亮,還留著一分稚嫩的期冀。
見他赤著腳,腳背上的皮都裂開了,泥巴混著血塊沾黏著,一身破衣裳也髒得不能看了。
她扶著他的肩,彎腰道:「兜子,你姓什麼,家住哪裡,爹叫什麼?當時在衙門落籍造冊時用的什麼名,這些你都還記得嗎?」
兜子看著她的眼神裡充滿了信任,點了點頭。
「好,那你大聲報出來,說給這些叔伯、嬸子聽,來日說給里正聽,再不行,咱們上衙門去,血脈宗親是天王老子也改不了的東西,憑誰信口雌黃?」蘿澀扳正了他的小身板。
因為身後的人,讓兜子心裡很踏實,他根本不認這個爹,作夢都想逃走,他對著牛賀聲音稚嫩卻很堅決地大聲道:「我姓李,我爹叫李鐵,家在錦州府寶稽村,大水把我家沖走,我爹娘死了,這個人騙走我的屋子,打我、踹我,還不給我飯吃,他不是我爹!」
他的話說完,四周議論紛紛,指責之聲漸漸多了起來。
「牛賀,你真是昏了頭了!」
一個老邁的聲音從人群中響亮地傳來,只見里正牛老頭一邊抽著大煙,一邊從人堆裡走出來,冷臉道:「官老爺既然叫他們在咱牛家村落戶紮根,日後就是一村人了,你這麼欺侮這兩個孩子,牛家老臉叫你給丟盡了!」
牛賀本就不占理兒,先時被一個死丫頭說得啞口無言,現在又見驚動了里正,心下便慌了,轉頭對蘿澀道:「算妳厲害!這兒子我不要了,野山豬我拿走就是,但這屋子不能還!」
「這屋子是朝廷賑災的安置所,衙門那邊也是登記兜子的名字,你那什麼臉盤子貼著這個大的無恥二字?」蘿澀一分不讓。
「這房子原不過是土胚茅草屋,就一間大敞屋,是我掏了錢壘了石磚牆頭,又架了豬圈、雞棚!妳要我還,那這些錢怎麼算?」
「就當你虐待兜子的賠禮錢了唄。」
「吃根燈草放屁輕巧,沒可能,我不傻,誰做這賠本買賣?」
「好啦,別爭了!」里正牛老頭拿煙桿子敲了敲牛賀的腦門,示意他閉嘴,又轉身來同蘿澀講話,他笑道:「這事是牛賀不對,只大家是農戶,一輩子得攢多少個大錢才能起這麼一間磚瓦房子,他也是分家了要娶媳婦兒,少著房子呢,依我看房子給他算了,叫他賠點東西給兜子做補償吧。」
蘿澀聽出來了,這牛老頭看著公正無私,其實也是偏幫著牛姓本家的。
她雖然不服這判決,但她現在一沒錢、二沒勢,人在屋簷下,不能不低頭,難不成真告到府城衙門去?且先不說打點那幫衙役的紅封,她拿不出一個子兒來,單說去府城來回的路費,她也是沒有的。
見蘿澀不再爭,牛老頭點點頭,心道這丫頭是個知進退的,能給他臉面聽他的話,便對牛賀討要得狠了一些,「把你屋子邊上的那塊肥菜地給他吧,再勻一些粳米、二合麵。」
牛賀滿心不捨得,但心想好歹保下了這間屋,怎麼說自己也是賺了,若是平地起這麼一間屋舍,那該花多少錢才能討得了一房媳婦?
於是,他哼哼著點點頭。
趁著牛賀回去取糧米的功夫,蘿澀對兜子說:「從此以後你要跟著我過活了,我也是逃難來的,家裡一窮二白,甚至連下一頓的米糧都還沒著落,你願意嗎?」
得知自己自由了,還能分得一塊菜地和些許米麵兒,兜子的眼中滿是開心的神采。
他這個年紀還不懂去計較得失、盈虧,只知道日後可以跟著這個姊姊,不必挨打、不必睡在豬圈裡,哪怕是餓肚子,他也是萬分願意的。
點了點頭,他拉著蘿澀的袖子,輕聲道:「姊,妳流血了。」
見他乖巧,蘿澀心裡又是酸澀又是溫暖,摸了摸他的腦袋,笑道︰「不妨事,回去洗洗就好。你餓了吧?等拿到了東西,我回去煮飯給你吃。」
兜子露齒一笑,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來,便扭頭往豬圈跑,徒手從泥巴堆裡翻出一只包袱,抱在懷裡,邁著小短腿跑了回來,又將東西舉過頭頂遞給她。
蘿澀接過那個又髒又破的粗布包袱,像是接過了他全心的信任和依賴。
無論在現代還是在這裡,她都舉目無親,孤身一人,習慣了獨立生活,堅強地面對困險,現在她需要多照顧一個兜子,不得不說是一個難題。
但看著他黑亮的眼眸裡映著自己的影子,那黑黝的小臉滿是欣喜,她心裡便一陣柔軟,暗暗發誓,無論自己將留在這個世界多久,都要盡全力的照料他長大成人,再不受別人的欺凌。
等牛賀把米糧拿來,她一樣樣看過,只見整袋餵豬都嫌糙的糠殼,還有半袋的白麵兒—— 這麼粗劣做麵吃是不成了,最多做幾塊粗餅子。
既然他摳門,那她也不打算客氣,逕自切了半條野豬腿,留牛賀在原地直罵娘,她帶著兜子自顧自揚長而去!

蘿澀的院子就分在那塊菜地邊,和牛賀也算鄰居。
一間低矮的土胚大敞房,外牆糊著石渣灰泥,屋頂是用枯草梗蓋的,籬笆樁子圍了一圈,攀長著不少藤瓜花兒,像老倭瓜、草茉莉之類的。
後院還有棵歪脖子棗樹,不過現在已入深秋,樹梢還掛了三兩果實,剛來這裡的時候,蘿澀也常摘來果腹吃。
北屋一大敞間、東邊一間她做了臥房,砌著一張土炕,鋪著硬邦邦的破絮被褥子;中間是堂屋,也是灶房,灶台連著一處火炕,炕上有一張小炕桌,平日裡吃飯就在那兒,西邊是倉庫,堆了些竹篾筐子,還有些破缸、罐子。
粗略一眼,連件像樣的傢俱都沒有,當真家徒四壁,一窮二白。
「我去燒熱水,你先洗洗,瞧你髒得那猴樣兒,那包袱裡可有換洗的衣服?」
兜子看了看自己髒兮兮的手,搖了搖頭。
蘿澀打開包袱一瞧,裡頭只有一雙簇新的軟布鞋,還有一個針黹包,想來是他娘留下的,即便是赤著腳磨爛了,他也不捨得穿新鞋。
暗歎一聲,她溫聲道:「你先脫了衣服去洗,我替你縫補一下,你先穿我的吧。」
她自己也只有兩身衣服,還是逃難路上撿來的,穿越時帶來的衣服,她早剪成布料塊兒放了起來,眼瞅著要入冬,需儘快備下冬衣,但對於眼下的她來說,這也是一樁難事。
兜子打水洗澡去了,她先洗罷衣服,然後坐在炕頭穿針引線,拿著碎布頭作補丁,一點一點把兜子衣服上的破洞補了,一面縫補著,一面思緒紛亂。
她穿越到這裡已經兩個月了。
因為自己的零食鋪子被人坑,進了一批品質不過關的零食,她因此惹上了食品衛生的官司,欠下大筆債務,迫不得已到「穿越公司」買了一檔最便宜的穿越方案—— 名為種田穿越,期限為一年。
公司准許她穿越後在這個世界掙來的錢可以按照一定比例兌換成現金,但必須掙得合理合法,借來的或者別人送的都不行,若想待得久一些,拿出銀子續費時間也可以。
自然,除了種田穿越,其他還有宅鬥、宮鬥等不同價位的方案可選,相應的,花錢買高貴的身分,掙錢會比種田容易得多,這是多投資多回報的道理,所以現在不僅僅是窮困潦倒的境遇逼她想法子弄錢,單是為了賺到足夠償還債款的現金,也迫使她必須趕緊想出能掙錢的法子來。
好在一開始她就有了一個主意,還是她的老本行,做些手工零食出來,看看能不能賣些錢。
穿越的時候公司允許她攜帶一樣東西,因為她無辣不歡,並且擔心古代的辣椒不夠味,所以特意帶了各色辣椒種子,現在她打算利用辣椒做些香辣口味的小零食。
而且她打聽過,現下是辣椒還沒有出蜀地的時代,人皆不識此物,遑論拿它炒菜調味,現吃的辣味都是使用茱萸、生薑、胡椒調味的,遠沒有辣椒夠味兒。
所以剛來牛家村那會兒,她就在後院種了一些,看看長勢收成,現在又多了一塊肥菜地,如果長得好,她打算分春秋兩季一撥一撥的種辣椒。
補好衣服,她拿起來一看,只見一件衣服完整的衣料還沒有補丁來得多,像極了苦修僧人的百衲衣,抖了抖衣服,她在院外尋了一根竹竿晾起來,擦了擦濕漉漉的手,準備回屋生火做飯。
兜子穿著她稍顯寬大的衣服,磕磕絆絆地從東屋走了出來,見她要煮飯,便去西屋撿了些草枝柴火,抱來一起幫忙。
家裡本就沒什麼東西,她只在大鐵鍋上刷了油,用白麵兒烙了幾個饃饃餅,等烙得焦黃噴香,拿筷子夾了出來,用只豁口碗盛了,遞給兜子,並囑咐道:「小心著點吃,仔細燙著。」
兜子是餓極的,也顧不上燙嘴不燙嘴了,兩隻手捧著餅大口大口的啃起來,燙得嘶嘶抽著氣也不願意鬆口,囫圇就往下嚥。
蘿澀掰了半塊餅出來,又舀了一勺溫水,泡開餅子就著吃,混了個半飽,剩下的幾塊餅她裝在碗裡,拿另外的破碗蓋著,打算明日再將就一下,她餓不打緊,主要是給兜子留著的。
吃罷,她便上後院去忙了。
這裡沒人規整,雜草叢生,倒是有個簡易的茅坑在歪脖子棗樹後頭,但也沒個東西遮擋,一不小心就會掉進糞坑去。
離著遠一些的地方是她之前開闢的一小塊地,長寬不過丈,翻了翻土便種下辣椒種子,現下過了兩個月,兩株燈椒是早熟了的,尖頭紅椒還差幾日,不過也可摘了,再久怕是會太辣。
她一面小心摘著成熟的辣椒,一面盤算著什麼時候再圍籬笆,把隔壁分得的肥菜地一併圈到自家後院的範圍。
「蘿澀呀,妳在家嗎?」是張鐵匠家裡的牛奶奶來了。
「哎,來啦!」蘿澀應了一聲,用衣服兜著辣椒往堂屋跑去,見牛奶奶拎了一堆東西過來,放在灶台邊,現下正從口袋裡摸出一塊糖塞給兜子吃。
牛奶奶慈眉善目的笑道:「這孩子可憐見的,拿著吃吧。」
她一看牛奶奶帶來的東西,有一籃子蔬果,青瓜、黃豆、大茄子、大白菜,一袋粳米,還有不少像八角、茴香、桂皮、薑糖一類的醬醋香料。
「妳上回不是問我哪裡能買嘛,正巧長庚昨個兒從城裡回來,我托他替妳尋來了,喏,妳要的黃豆還有茴香、八角都不好找哩,咱們鄉下人做菜,添這東西幹啥子喲!」
牛奶奶彎腰從籃子裡把東西拿出來,一件件在灶台上擺開,生怕自己遺漏了啥。
蘿澀笑著道謝,只是有些不好意思,輕聲道:「謝謝您,只是現在我身上沒有錢,要這些也是為了做零嘴拿去賣,您不嫌棄的話,先把這半條野豬腿拿去,等我掙了錢,一準兒給妳還上!」
「不急!誰還沒個困難時候,不急……不過這還能做零嘴啊,聽起來倒是怪新鮮的。」
蘿澀笑了笑,她知道村裡常見的零嘴不過是些炒熟的脆豆子、米炮糖、柿餅一類的。
「我這就去做,做出來第一個送來給奶奶嘗,長庚大哥和張叔的份也早備下了。」
「好,好,我歸家去了,還得給上門女婿做飯吃,他成日打鐵,沒個得空的功夫。」牛奶奶說罷便要回去了,只是那野豬腿她不肯收下,再三推辭不過,才說自己留一些吃,剩下的托孫子長庚在城裡上工時尋家飯鋪賣了,得了錢再拿來還蘿澀。
送走了牛奶奶,蘿澀搓了搓手,開始製作辣條—— 沒錯,就是在現代廣受眾人歡迎的辣條。
因為許多報導上都是有關辣條不衛生的負面報導,所以蘿澀平日裡都是自己在家製作,現下她對於怎麼做辣條十分熟悉。
拿溫水泡了黃豆,大約要四五個時辰,趁著這點空檔,她把辣椒粉磨好了。
隨後把黃豆瀝乾,用石磨磨出豆漿,去了豆渣,再把豆漿放在鍋子裡煮。
等溫度適當,她便拿筷子將上頭的豆皮兒一條條撈起來,晾在外頭拉起的細繩上風乾,等乾透了,放入開水焯過後,入油鍋裡炸至金黃,最後才是重頭戲!
將曬乾的豆皮條和磨好的辣椒粉、尖頭辣椒及桂皮八角等香料,放進熱油裡一直煮至香味四溢,最後撒上鹽,蓋上鍋蓋燜,直至徹底入味了便可出鍋。
蘿澀為了辣條在灶房忙至半夜未歇,兜子在裡頭睡得迷糊,半夜聞見極香的味道,吸著口水,從土炕上爬了下來,探頭探腦的盯著廚房。
蘿澀抹了一把額上的汗,向他招呼了一聲,「兜子,過來嘗嘗味道!」
兜子悶聲跑過去,看著那些紅豔豔的條狀物,起先還有些膽怯,但禁不住這噴香得勾人味道,先用手指沾了下嘗嘗,就忙拿了一根塞到嘴裡,不過嚼了兩下便辣出了眼淚。
他是不會吃辣的,卻天生喜歡吃,一邊直辣得吐舌頭,一邊又去拿第二根吃,根本停不下來!
蘿澀見狀,哈哈笑著,小鬼頭偷吃辣條,越是辣得不行就越要吃,辣出汗來才叫渾身舒暢,這便是辣椒所帶來的魅力呀。
讓兜子吃過三根,她便不讓他再吃了,裝了一碗,明日叫他給牛奶奶送去,叫她也嘗嘗新鮮,若大夥都讚個好,她便多做一些來,改日尋個趕集的日子上童州城賣去,得了銀子就能去成衣鋪替兜子和自己置辦一身過冬的棉衣來。
熄了灶火,收拾鍋灶,又看著兜子灌下滿滿三大碗的涼水,蘿澀才上床歇息,入眠前她記起什麼,迷糊道:「你晚上必定起夜,去茅房得小心點,別踩空掉進去了,臭烘烘的,姊才不去撈你呢!」
聽見兜子細不可聞的哼了一聲,她還喜孜孜的想,總算是個有脾氣的,這點倒也像她。


卯時雞鳴,晨光未放。
現下深秋,冬麥大部分已經入倉,農事歇了,男人們要不在家暖著炕頭,要不結伴去童州城尋些力氣活貼補家用。
牛奶奶的孫子牛長庚常年在城裡上工,他爹是上門女婿,有打鐵的手藝,村裡人的農具、鐵器大多出自他之手。
他們一家人忠厚熱情,自蘿澀安頓後便隔三差五的送些菜果來,雖是不值錢的,可給了她不少的溫暖,比起其餘村民瞧不起落戶難民,一口一個「鄉下巴子」叫得歡實,簡直雲泥之別。
蘿澀起了大早,梳洗一番,拉扯著兜子出門上牛奶奶家去。
可能是怕冷,牛奶奶早早烤起了火盆,一只小白泥花盆爐子裡燒著木炭,將屋裡烘得熱騰騰,人從外頭一進屋便覺得暖和極了。
遠鄰的桂花嬸子也在,一併圍在火盆邊,捧著一大包落花生閒話家常。
「喲,這不是蘿澀嘛,瞧瞧,這是牛賀家的兜子吧?嘖嘖,洗白了還挺清秀的男孩呀……哈,我說蘿澀啊,妳一個姑娘拉拔他做什麼,以後不嫁人啦?我說不如交給我吧,我反正沒個男娃,一定好好對他。」說著說著,竟喜歡得上來捏兜子的臉蛋。
兜子閃身避了,躲到蘿澀的背後去,只敢探著腦袋瞧著。
「桂花,妳別嚇著孩子,妳若喜歡得緊,當時就救了他出來,這會子也多個乖巧兒子,既當時捨不得那十兩銀,現下蘿澀養著他,妳又多嘴啥子喲。」
牛奶奶叱了她一句,轉身拿糖塞給兜子,抬頭對蘿澀笑道:「今兒怎麼過來了,喲,這是啥子?是妳說的零嘴嗎?」
蘿澀見桂花嬸子在,知道她是個大小眼,見著東西沒有不占便宜的,本不想拿出來,可牛奶奶既瞧見了,便沒辦法了。
她從挎籃子裡拿出一碗辣條擺在桌上,請牛奶奶嘗嘗。
桂花嬸子一見有零嘴吃,還是從沒吃過的新鮮玩意,哪裡肯只看看,衝上來,連聲叫著,「怎麼這麼香,叫我也嘗嘗!給我一根、給我一根。嘶……好辣,這是放了什麼?平日放些胡椒、茱萸也不是這個辣勁呀!」她吮了吮手指,雖辣得緊,卻香鹹可口,好吃得不得了,平日她算能吃辣的,只怕一般人還受不了這個辣勁。
牛奶奶吃了一根便扭頭尋水喝去了,哈哈笑道:「老婆子吃不了辣,多吃上火,妳桂花嬸子喜歡食辣,妳叫她多嘗些吧。」
聞言,蘿澀也笑了,「偶爾吃吃不妨事的,現下天氣陰冷,吃些辣出些汗來,驅些寒氣走,對身體有好處,還未入冬您便生火爐子了,可見體內鬱結著寒氣呢。」
「蘿澀說的是呢,您別怕辣,這玩意越吃越香,想不到她小豆芽一個的丫頭片子,還懂這些呢,說出來的話同村頭的魏大夫一個樣兒。」桂花嬸子應承道。
蘿澀見她說著話,嘴裡卻吃個不停,一碗辣條竟轉眼吃了半碗走,便道:「嬸子覺得味道怎麼樣,這辣條我打算趕集的時候拿去賣,大概半斤十文錢,您吃了這大半碗,怕也有個八九文了。」
「咳……這樣啊,那我倒是不忍心吃了,東西是好吃,只是貴了些。」
「嬸子素來與我要好,怎麼說也要算便宜些,算上您方才吃的,只算七文錢便好了。」
見她進了套兒,蘿澀瞇眼一笑,柳眉彎彎,面兒上叫人駁不出一絲錯兒來。
「渾說呢,妳方才只說叫我嘗嘗,哪裡說要賣給我了,這、這怎麼使得?我身上也沒帶銀子啊。」
桂花嬸子心裡恨死她了,自己本就是想占便宜的,還想向她多要點回去吃,誰承想蘿澀還要問她收錢吶。
「桂花啊,人家蘿澀也不容易,妳瞧這辣條像是豆腐皮炸出來的,光磨豆子也費時費力,甭說還有這紅辣辣的調料,她叫妳我嘗了新鮮,總該給人一份彩頭,她也好有個信心,來日掙了大把的錢,還能忘了妳桂花嬸子添的頭一份嗎?」說罷,便要從箱櫃裡翻銅板。
蘿澀忙攔住她道:「奶奶這是做什麼,我同您和嬸子開玩笑的,哪能厚著臉兒收工錢吶,我只盼著桂花嬸子允我一樁事兒,打明兒起,我日日送辣條給她吃呢!」
見蘿澀不要錢,桂花嬸子的臉色好看了一些,問:「這就是了,都是鄉親街坊,吃個零嘴還談錢多傷感情。」
「是呢,我曉得嬸子家有一口小池塘,就想問您要點塘底的藕段和小魚仔,您說的嘛,鄉里鄉親,談錢傷感情,便厚著臉面來,盼您多送我些啦。」
牛奶奶哈哈笑著,指了指蘿澀,叫了聲「鬼丫頭」。
桂花嬸子跟吞了蒼蠅似的面色難看,啞巴吃黃連,只能賠著笑道:「呵呵,自然自然,妳要便去取,呵呵,多大點事兒。」
桂花嬸子先走了,蘿澀留下來又與牛奶奶說了一陣閒話。
牛奶奶說起明天是個趕集日子,正巧租了牛車要去城裡看大孫子,既然蘿澀也要去,那便一起坐車進城,反正多她和兜子兩個人也不多,路上好歹有個說笑的伴兒。
蘿澀千恩萬謝,說既然定了明天趕集,便不多耽擱了,這就要去桂花嬸子家取蓮藕和小魚仔來,多做一些零嘴,好一併帶去賣。
正欲告辭出門,她卻被牛奶奶拉住了,牛奶奶從袖子裡摸出來一吊銅錢塞給她,大約有一百個子兒!
「奶奶這是做什麼?」
「我瞭解妳桂花嬸子的性子,妳向她白要,又能送妳多少呀,且拿著這錢向她買,蘿澀呀,妳是個聰明孩子,這辣條味道著實不錯,奶奶盼著妳掙大錢呢,錢妳先拿去用,炸豆皮也費油呢,不急著還啊,先拿著!」
這話說到蘿澀的心坎裡去了,非親非故,牛奶奶卻這麼幫她,她鼻頭一酸,險些要掉出淚來,低著腦袋,悶聲道:「奶奶,我一定會掙了錢回來還您,不叫您失望的!」
「沒事,便是沒賣出去,留著自己吃也好,妳腦袋瓜子聰明,這個不成做那個,有心掙錢,那滿地都是錢,只等勤快人撿呢,妳說是不是這道理?傻丫頭,快,趕緊去吧。」
蘿澀點了點頭,跟兜子一塊離了牛奶奶家。
去桂花嬸子家拿了藕段和小魚仔歸家,進了家門,已經是傍晚時分。
蘿澀催著兜子洗手,去添柴燒火,把昨個剩下的餅子燙熱吃了,她便忙著清理小魚仔和藕段,打算做出香辣小魚仔和香辣滷藕來,同辣條一道拿去城裡賣。
蓮荷一身寶,秋藕最補人,現下入秋天氣最是乾燥,吃些藕正好養陰清熱、潤燥止渴,至於小魚仔更是不必多說,製成香辣口味,一度是蘿澀從前零食鋪子裡賣得最好的。
摸出二十個銅錢來,塞進兜子衣服的內袋中,她囑咐兜子道:「上村口貨郎鋪子打些油,買一包裝油餅用的油皮紙,再看看有沒有往日裝醬菜的罈子,買三只回來,若搬不動,便嘴甜一些,請貨郎給你搬來,聽明白了嗎?」
「嗯,兜子明白,姊妳忙妳的,我這就去啦。」
得到任務的兜子很開心,他曉得姊姊倒騰這些零嘴是為了明天要拿去城裡賣錢,他能出上一份力,也是家裡的小大人了,這叫他十分得意。
蘿澀見他邁著小碎步,跟風一樣迅速奔了出去,面上掛著笑,也慶幸他越發開朗起來,暗念了一句「小滑頭」。
等兜子回來,她的香辣滷藕和小魚仔已經出鍋了,她將醬菜罈子洗乾淨,分別裝好,另又做了一鍋辣條,等出鍋裝罐,已近三更天了。
此時她困乏不已,再也撐不住,摸黑爬到土炕上,見兜子瞪著黑亮的大眼,沒有一絲睏意,便道:「做什麼神仙,這麼晚還不睡覺?」
「姊,我激動得睡不著,妳說咱們明兒個能掙許多錢嗎?」
枕著胳膊,蘿澀心裡也直打鼓,不過她凡事都往好處想,還沒結果,何必憂慮?「自然啦,我的辣條連你這個小猴頭也愛吃,還怕沒人買嗎?」
「太好了,姊姊妳要是掙了許多錢,帶我去吃熱湯麵和驢肉包子好嗎?」
他只記得曾聞過那個味道,卻不曾嘗過,在他小小的世界裡,只有這兩樣東西是全天下頂頂好吃的,是最高興的時候買來慶祝才吃的。
蘿澀摸了摸他腦袋,溫聲道:「好,帶你去吃,日後天天叫你吃,吃得你厭煩為止。」
「兜子才不會膩!」像是得到了許諾,他心滿意足的睡去,不一會兒便睡熟了。
只一會兒,蘿澀也被周公請去喝茶,一夜沉沉無夢,轉眼便至天明。
第二章 集市百態辣菜好賣
因為趕集得趁早,還得坐牛車進城,一路上需要費些時間,故而天才濛濛亮,蘿澀便喊兜子起床洗漱,準備出門。
她背著裝著三罈香辣零嘴的竹蔑背簍,拉著兜子,往村頭大槐樹下走去。
還有老遠就見牛奶奶已經到了,她坐在牛車上,正對著他們兩人招手,「快些來,去晚了妳可沒地擺攤啦!」
蘿澀應了一聲,小跑幾步上了牛車。
之後牛車走在一條鄉野小路上,一路搖搖晃晃地往童州方向而去。
這是蘿澀第一次進城,心下也有幾分期待,她把背簍放在牛車上,害怕路上顛簸把醬罈子顛簸壞了,便取出來一路抱在懷裡。
牛奶奶笑道:「妳倒是寶貝。」
「自然,我的希望全在這兒呢,我還指著它換錢,買些鞋面底子,給奶奶縫雙蚌殼棉鞋穿呢。」
「哈哈,孝順的孩子,我同妳說說集市上的規矩吧,咱們一般去南頭大街,那小鋪子多著呢,賣什麼的都有,靠河那一邊的空地都是要交錢的,一個時辰兩文錢,划不來,橋頭位置最好,可搶的人多,妳我早點去碰個運氣吧!」
蘿澀仔細記下這些規矩,一路盤算著,等日頭整個跳了出來,她也晃悠悠的進了童州的城門了。
童州為舊都,繁華不落京中,北城有官府衙門、駐防將軍府;東城的商賈大宅遍佈,西城是貧民窟;南城因靠著碼頭,商鋪小買賣如過江之鯽,多而細密,應有盡有,因此有「北貴南賤,東富西貧」之說。
蘿澀一行直接從南城門入城,走過護城河上的吊板,路兩側的小攤販已是多如牛毛。
有挑著擔子沿街叫賣的,有在地上鋪了麻布,擺上物什叫賣的,也有推著太平車邊走邊吆喝的,所賣的東西更是林林總總,吃的、用的、玩的,但凡能想得到的總能尋著有人賣。
往城裡頭走,行過南頭大街,兩邊都是生意鋪面兒,像切麵鋪、二葷鋪這些都是飯館,也有綾羅店、估衣鋪、雜貨鋪之流,衣食住行俱全。
在麻布店外歇了歇,牛奶奶耽擱了一會兒,進去送了幾副繡品,又拿回幾件繡樣,只說雖然女婿掙家用,可她閒著也是閒著,不如做些手工攢下幾個子兒,來日給孫子長庚娶一房賢良媳婦。
蘿澀心下愧疚,想著若是今兒順利,定要先將跟牛奶奶借的錢還上。
越往碼頭邊走,蘿澀越感覺自己從百貨市場走到了菜市場,豬肉鋪、羊肉鋪、蔬菜攤,各色小吃攤子,即便只拎了一籃子雞蛋來賣,那也是一樁生意。
到了橋頭,牛奶奶還要去碼頭,便和蘿澀暫時分開。牛長庚在碼頭做搬貨的苦力,是算月錢的長工,手裡管著臨時散工,稱得上小有頭臉,牛奶奶這遭就是為了來瞧他的。
走的時候她和蘿澀約定好,傍晚時分在城郊的茶攤子裡碰頭。
待人走了,蘿澀開始專心看顧自己的事兒。
橋頭是個好地方,可惜她來得不夠早,一處空位都沒了,來回走了兩遭,想等哪家生意好的,早早售罄收攤回家,她正好接上位置接著擺。
「喂,妳買不買的?不買別走動,擋著我們做生意咧!」賣豬肉的肥碩女人揮了揮手裡的剔骨刀,把蘿澀往橋下趕去。
拉著兜子,蘿澀決定上河邊擺攤,不去省那個攤位費了,興許它值這個價呢,市場總是根據供需形成的。
在空的台階上坐下,她從竹篾背簍裡把香辣零嘴搬出來,將三個罈子依次擺開,她手裡攥著油紙袋,等一切準備就緒後,便提嗓子吆喝起來,「噴香味美的小魚仔喔,糯口生津的滷辣藕塊,您再看看咱祖傳手藝,豆皮鹹辣開胃,是飯前最好的小零嘴喲!」
雖是小姑娘家,但她吆喝起來絲毫不顯膽怯,比起邊上賣雞蛋的農家丫頭好太多—— 她怯生生的站著,只等別人上來詢價時說上兩句,還是蘿澀更顯得大方。
邊上一應擺攤的不由側目看向她,有個賣燒餅的大叔走了過來,嘿嘿笑問:「丫頭眼生得很,頭一遭來吶,賣的什麼?喲,這紅油油的,還真沒瞧見過。」
蘿澀甜甜一笑,拿油紙包了兩根辣條遞給他,「大叔您嘗嘗,這是我自己搗鼓的,可香哩,吃著開胃,大寒冬也能辣出一身汗呢!」
燒餅大叔憨笑著接過東西,他見手指上沾了辣油,習慣地嘬了嘬,不料「嘶」的一聲叫了起來,「哎喲,這麼辣呀!這得放多少胡椒呀?」
「哈哈,老燒餅,連辣都吃不了啊,我還嫌家裡婆娘煮的不夠辣呢!快吃快吃!吃著好我也買,就怕不夠辣!」邊上自有湊趣的人慫恿他吃下去。
「大叔,您快嘗嘗吧。」蘿澀一聽有門路,便鼓勵他吃看看,但凡適應了第一口,那接下來她想阻擋也攔不住哩。
燒餅大叔舌尖火辣辣的,但見眾人起鬨,只能梗著脖子吃了口,豈料入口竟十分有嚼勁,辣裡透著香,整個人都熱了起來,這口還沒吞下,便急著尋第二根去了。
「唔,好吃,好吃!辣得過癮,普通的辣菜根兒一點都不夠看了,小丫頭,妳這個零嘴怎麼賣呀?」他連手指上的辣油也不放過,一併舔了個乾淨。
邊上的人見燒餅大叔要捧小姑娘的場子,也紛紛圍了上來,有興趣的也嘗了嘗味道,七嘴八舌地討論著滋味,又問著蘿澀價錢幾何。
「大叔,我也沒啥稱斤算兩的物件,只用這油紙袋裝,給您裝得滿當,辣條和藕塊一包二十文錢,小魚仔多要您五個大子兒,不貴不貴。」
蘿澀估計了一番,一包裝滿大概一斤不到,賣二十文,扣除成本還能剩下七八文的賺頭,小魚仔有十文賺頭,一罈大約有十斤,若三罈都賣光,差不多能掙兩百五十文錢。
之後她先把牛奶奶的錢還上,還能置辦些鍋碗瓢盆、柴米醬醋回去,多來幾趟,入冬的寒衣便有著落了。
這麼盤算下來,她就幹勁十足,覺得日子有了指望。
「再便宜些,大叔多買些回去吧。」沒有一口價的買賣,不討價還價,蘿澀還覺著奇怪,「買兩斤辣條或者滷藕,我送二兩小魚仔哦!」
小魚仔賣得貴,挺多人捨不得,可小魚仔吃著更鮮辣,送了叫他們嘗嘗,喜歡吃才捨得掏錢呢。
「好,給我來兩斤!」燒餅大叔第一個掏錢。
蘿澀忙著裝袋封口,兜子則負責收錢,一枚枚銅錢數著,湊齊整數就拿繩子串上,小心的放進錢罐子裡頭。但是買兩斤的人畢竟少,多數人只圖個新鮮,湊個趣兒要了一斤、半斤,一撥人願意買的都掏了錢,不習慣吃辣便作罷,上別處瞧熱鬧去了,蘿澀的攤子瞬間冷清了下來。
兜子搖了搖錢罐子,聽著銅串子咯噹碰著響,笑得合不攏嘴。
蘿澀低頭瞧了瞧,香辣小魚仔送了燒餅大叔二兩,還賣了半斤,尚剩老大一罈子,另兩罈子倒沒剩下多少,加起來也算是賣了不少,正琢磨著要不降個一錢半子兒的,把剩下的這些也賣了,湊足一時辰的攤位費便走,也不過花兩文錢。
這時,一雙黑布皂靴映入眼簾,她當顧客上門,噙著笑臉抬起頭,殷勤的介紹道:「新鮮零嘴,又香又辣,您不來兩斤?」
「新來的?沒拜碼頭就敢這麼擺上了?誰教妳的規矩,真當地上撿錢不懂孝敬土地爺?」說話的人一口黃牙,生了一張馬臉,一副衙皂打扮,正瞇眼盤算著什麼。
「官差大哥,小妹確實頭遭來趕集,不懂規矩,讓您老見笑啦,這就把攤位費給您補上。」蘿澀賠著笑,心裡雖然對這嘴臉十分厭惡,卻也沒別的法子。
「喲,小嘴賊溜兒,會來事兒呀,成吧,爺不同妳一般見識,十個大子兒,少一個都不行!」一腳踩在台階上,他彎腰瞅著罈子裡的東西,咽了咽唾沫星子。
「官差大哥,不是一個時辰兩文錢嗎?我來了不到一個時辰,邊上賣燒餅的大叔也是瞧見了的。」
蘿澀扭頭指了指邊上的燒餅大叔,卻見他擠眉弄眼,對著她搖了搖頭,拇指和食指搓了搓,偷偷地暗示她—— 給錢就是了。
「我曉得,但妳頭次來不懂這裡的規矩,十文是給我的茶水錢,不然這青天白日,我維護治安我是閒著?剩下的是之後幾次的攤位費,提前交了!」
蘿澀忍著想一掌招呼他的衝動,撈了些辣條送他吃,「官差大哥通融下,妹子還沒掙著錢,您要不嫌棄,拿些去哄孩子吃吧。」
「那……那妳交給我十二文吧,再給我些辣條回去,剩下的便算了!」
「……」
到最後那衙皂連騙帶搶,從兜子懷裡撈去十枚銅錢,心裡想想還是不舒坦,就把那整罈小魚仔都搬走了!
只是蘿澀不是好欺負的,趁著他不注意,從背後抓了一把沙土灑進罈子裡,看他得意洋洋地抱走那罈子香辣小魚仔,心中默默罵道︰回去吃,仔細不崩了你的大黃牙!
等衙皂走了,大夥便安慰她,頭回兒都是這麼過來的,她已經算是嘴甜會說話的了。
要碰上脾氣倔的,東西賠了不說,少說還得挨一頓打,更有被扣上鬧事罪名的,直接鎖了,拉去衙門關上幾日,逼著家裡湊錢贖人。
「童州是舊都府門一級,怎有這般欺壓百姓的皂隸,官老爺都不管嗎?」
另有人替她解釋一番,「自古都是小鬼難纏,大老爺憂心自個兒的仕途政績,總想在別處做文章,真正關心黎民疾苦的又能有幾個?」
蘿澀沉默不語,她人微言輕,賤如芥子,這一番不公允誰又能替她來做主?況且聽周遭人這般說,想來欺壓早成了各色花樣,變著法兒的磨牙吮血,噬著民脂民膏還洋洋自得。
蘿澀暗歎一聲,見兜子一直低著頭,眼裡忍著淚花子,繃著臉不肯哭出來,就輕輕拍了拍他腦袋,笑了笑,「好啦,兜子做得很好呀,不過叫他搶走十文錢罷了,還護住一大罐子呢,走!姊獎勵你去吃驢肉大包子!」
「我、我力氣小,等我長大了,他一文錢也搶不走的!」兜子捏了捏小拳頭,仰頭堅定的看著蘿澀。
她噗嗤一笑,「好,姊等你快快長大,有你護著,看誰敢欺上門!」
蘿澀扶著兜子的肩,與燒餅大叔告辭,背上背簍,打算去置辦些東西。
她又花錢買了些新的香料、油鹽,黃豆、糯米,將食材通通裝進身後的竹篾筐,才牽著兜子往城外走去。
碰上這麼一樁事,丟了幾乎一整罈的小魚仔,實在叫她心疼。
現下想一次還清牛奶奶的錢怕是不成了,只能先添給她一些,大不了多上幾趟集市賣,下次得學個乖巧,避開這幫小人才是。
老遠看見約定的那家茶攤子,幌子升得高高的,上書「大碗涼茶,另供各色麵點、包子、酸辣湯」。這茶攤子是個老字號,傳了幾代人,賣來賣去都是那幾樣東西,可味道十分不錯。
尋了一張方桌坐下,自有夥計過來殷勤的擦了擦桌子,「客官要點些啥?」
「兩碗熱湯麵、一個驢肉大包子。」
「好哩!」沒一會兒功夫,便端上熱氣騰騰的麵和一顆大包子來。
小孩子畢竟忘性大,本是氣呼呼的兜子一見驢肉包子,便把剛才的不愉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吃得十分歡快。
「慢點吃,又沒人同你搶。」蘿澀怕他噎著,另倒了一碗涼茶備著。
忙了一上午,她也餓了,抽出筷子搓了搓,熱湯麵正打算下口……
「世子爺,您再不吃,東西都涼啦—— 」
蘿澀聞聲扭頭看去,見一個小廝立在隔壁桌邊,坐著的是個衣衫華貴的男子,他身姿優雅,面容俊俏,領口和袖口上繡著金線雲紋,十分貴氣,倒不知為何來這小茶棚吃東西?
細看下,見他如畫的眉目間透出一分糾結之色,只見他提著筷子,對著一桌吃食犯愁,似乎在想到底要先吃哪樣,竟是難以抉擇。
「酸辣湯、辣粉麵……或者,先吃個辣菜包子?」他一開口是錚錚音色,聲兒清亮。
莫不是有選擇困難症?蘿澀好奇的想著。
「您不如吃一口包子,喝一口湯,最後再吃麵,哪個都不耽誤。」小廝像是習以為常,殷勤的替他出謀劃策。
蘿澀苦笑了下,窮人攢著錢也吃不上一頓,有錢人還得為先吃什麼發愁,真當雲泥之別。她看罷了熱鬧才回過頭,倏地聽見不遠處有個熟悉的聲音—— 
「世子爺、世子爺!」
蘿澀定睛一看,這不是方才欺壓她的衙皂嗎!只見他捧著一個黑色醬菜罈子,一路高聲喊著,飛奔而來。
她急急忙忙撇過頭去,實在不想與他再打照面,只是耳朵不由自主的豎了起來,想聽聽他究竟來幹麼的。
「世子爺,小的尋來一樣吃食,據說十分香辣,想著您喜歡吃,這不趕緊送來給您嘗!」他一溜煙跑到跟前,獻寶似的將東西端在那貴公子跟前,接著絮叨道:「是個新鮮玩意,吃過的都說好,才一會兒功夫就賣出去老多,我尋思一定辣得緊,您要不嘗嘗先?」
原是小鬼孝敬閻王的?想必這紈褲公子哥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那罈子裡頭叫她灑了一把泥沙,若是給人吃出什麼問題來尋她算帳,這麼尊大佛她可惹不起。
這麼想著,她便硬著頭皮站起來,往隔壁桌走去,斟酌著開口,「那個……」
「慢著!若有陳情書要遞,三十兩!若有話要傳,二十兩!搭訕便免了,我家世子爺吃東西呢,沒空搭理!」
貴公子邊上的小廝展著臂攔著蘿澀,上下打量後,目露三分嫌棄。
那位貴公子則輕笑一聲,向蘿澀看來,眸色中透著放肆的打量,語下輕佻,「桑柏,你套磁也不選準地方選對人?」
「哈哈世子爺,我都習慣了。」
剩下的話蘿澀沒說下去,扭身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去。
是了,這裡是茶棚,她是鄉野村姑,別說三十兩,連三文她都不會出的,本想提醒他一聲,不過現下她改主意了,就讓這位龍章鳳姿,清俊無雙的世子爺嘗嘗泥巴的滋味吧。
那邊的人也並沒有將她當回事兒,他的心思又回到了那罈東西上。
蘿澀看他的神色,似乎對那香噴噴的辣魚仔十分滿意,迫不及待就提了筷子夾了一口,送入嘴裡。
起先吃著味兒,他整個眼眸霍然發亮,像是尋見了知己良朋,簡直是熱淚盈眶,後來他細細咀了幾下,方覺出不對了!
只聽「咯」的一聲,他臉色變得慘白,猶豫了很久,慢慢從嘴裡吐出一口血來,血裡混著一顆老大的沙石,他舔了舔有些鬆動的後槽牙,覺得天要塌了!
「怎麼……怎麼會這樣!」衙皂見狀,「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王豹子,你這是找死呢,你當世子爺什麼人,哄他吃了什麼東西?想你還有命在嗎?看我不結果了你!」
叫桑柏的小廝氣得炸毛,上去揪起王豹子的領子,大拳頭就往他臉上招呼。
王豹子一邊滾地慘叫,一邊用手指著邊上的蘿澀喊,「是她是她,東西是她做的,她在集市上叫賣,這東西被我搶來,定是為了報復我所以動了手腳!哎喲,別打臉呀—— 」
「你還搶人東西?那是你活該,看我不打死你!」
「哎呀,姑娘救我,世、世子!饒命啊……」
等把人打成豬頭,癱在地上之後,那貴公子才慢慢從天崩地裂的崩潰中走了出來。
他平生最在乎兩樣東西,第一是吃辣子美食,第二是他的這張臉,但是美食與美貌相較,他還是更喜歡前者,故而他暫且放下了後槽牙之事,站起身來到蘿澀面前問道:「這是什麼做的?我吃過這麼多辣菜,沒一樣比得上它。」
「這是我家傳的方子,不告訴外人。」
蘿澀看了他一眼,既看穿了他本性,便也無視了他的美貌。
上他桌上搬走醬罈子,在一邊的泥地裡倒了乾淨,小魚仔是沒得吃了,可這罈子丟了再買也得費錢。
「姑娘!我跟妳買,有多少買多少!」
「今兒賣光了,公子來日請早吧。」擱下熱湯麵和驢肉包子的錢,蘿澀準備從地上撈起背簍來。
桑柏是個機靈的,早琢磨透了自家世子爺的心思,忙搶過蘿澀的竹篾背簍,粗略翻看了一眼,抬頭如實道:「世子爺,還有一些,瞧著辣油油的,聞著也很香!」
蘿澀歎了一聲,道:「都是些罈底貨,大約還有三斤,本來留著自己吃的,您要是喜歡的話,五十文都拿走吧,不過罈子你得留給我,我一共也就這麼幾個。」
「我都要了,桑柏,付帳!」
「好哩!」
桑柏熟門熟路的從鼓鼓的錢袋裡掏出一錠十兩的銀子,還有好幾個一兩銀的錁子,攤在手心選了一個出來塞給她,「空手不好拿回去,我們連著罈子一併買了吧,不用找了!」
一兩銀等於一吊錢,也是一千個銅板,十分足夠了,叫她找也找不開。
蘿澀知道這銀子對於他這樣的紈褲公子哥來說,簡直九牛一毛,便當做一份運氣,欣然收下,她福身道了聲謝,「如此,那就謝過公子了,還不知您貴姓?」
這下那公子又吃驚了,他這麼有名氣,天下竟有不識他的?
這女子好奇怪……
「我家公子乃是鎮國公世子梁叔夜!我家世子爺名動九州,姿容無雙!愛慕我家世子爺的女子簡直可以從京城排到童州,我家世子爺……」
「咳!」在蘿澀淡漠的目光中,梁叔夜感受到了一絲鄙夷,連他自己都聽不下去了。
「多謝梁公子,那麼,我先告辭啦!」朝他笑了笑,蘿澀一應對答得體,並沒有給村姑這個廣大群體抹黑。她揣上銀子,覺得今兒這趟來得值了,拉著兜子便往茶棚外頭走去。
牛奶奶已經在牛車上等急了,見她蹣跚而來,連背簍子也沒有,細細問過才眉開眼笑地拉她上車,一道追著落日趕回村子裡去。
等蘿澀走了,梁叔夜才反應過來忘記問她住在哪裡,要是這兩罈吃完了,自己要怎麼尋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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