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海E85101 《財妻馴夫》卷一
因為親近之人的聯手背叛,國公府千金趙菁菁上輩子淒慘地死在了山洞內,
這回有幸重生,她不僅不會跳入火坑,還要好好整治那些對不起她的人!
她一邊賺錢顧荷包,一邊揭穿未婚夫和表姊的姦情好退掉婚事,
最後再順手把老愛裝得楚楚可憐,其實一肚子壞水的二妹妹給收拾了,
不過在過程中她不小心惹上江林王世子霍長淵,從此他倆就槓上了……
他送些蛇蟲之類想嚇唬人,她乾脆把蛇燉了當回禮,反倒讓他嚇得連吐三天,
他四處打聽她害怕的東西,她就「好心」提供情報藉此自肥,
本以為兩人會繼續這般鬥下去,誰知一道賜婚聖旨直接把他們從冤家變夫妻……
藍海E85102 《財妻馴夫》卷二
趙菁菁深覺自己訂個兩年後和離的協議是明智之舉,
看看這江林王府多亂啊──
她這新婦才進門,馬上就有人利用她的貓,讓她踏進王府禁地,
半夜還有人裝神弄鬼,意圖引她徹查十多年前一樁命案;
霍長淵名下的莊子總管事貪汙主子的錢養外室,
她出面討錢,卻反遭汙衊偷漢子,還在她的點心裡下藥,
雖說那漢子就是霍長淵本人,而她藥力發作正可一圓他想圓房的夢,
他不但沒趁人之危,還狠狠地修理了所有得罪她的人,
種種行為讓她漸生好感,偏偏該正經時他又不正經了,
嘴上調戲、手腳並用的吃她豆腐,逼得她不時得耍悍修理他……
藍海E85103 《財妻馴夫》卷三(完)
霍長淵有多喜歡她,趙菁菁完全能感受到,
他這個世子爺可是連替她生孩子這種鬼話都說得出口,
因此幫著她替小姊妹出頭、在她面前毫不設防的落下男兒淚也很正常,
只是她都決定不和離要與他長長久久,
她娘家卻被栽贓貪汙全家下獄,連她也無法倖免,
是他頂著壓力,無視江林王府不涉入的決定替她奔走,
更為了她,這個向來不著調的紈褲竟與皇上交換條件自請去剿匪,
有夫如此,她這個賢內助自然要替他顧好兩人的小家,
何況收拾仗著婆婆身分欺負人的側妃對她是小菜一碟,
眼看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她的賺錢事業也蒸蒸日上,
然而許多事已與前世不同,有的人活著有的人卻提早死去,
甚至因為她活下來了,霍長淵可能就要替她去死……
木子蘇
浙江舟山人,生於七月,典型的巨蟹座姑娘,性情敏感多變。
骨子裡透著女漢子的作風,二十幾年來的跳脫生涯中,
距離母上大人所期待的淑女之路越岔越遠。
對小說有著莫名的熱衷,喜歡的題材多種,
口味繁雜,常抱著一本書能啃上半日。
寫作源於對幻想的酷愛,恐於記憶體不足,
遂將腦中天馬行空的諸多事情化成文字,看著數萬字的篇章,
總能從中感受到記憶留存下來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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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用計延親事
六月的午後,閔秋園內一池荷花開得正好,亭內懸著的籠內,一對金絲雀憨憨立在那兒小憩,一陣風從廊裡穿過,透著樹叢間帶來的清涼。
「不要!」
「啊!」
主屋內兩聲驚叫,嚇得金絲雀從樹枝上跌下來,慌裡慌張地在籠子內蹦跳。
這廂屋內更是混亂,身著白衫的少女坐在床上,滿頭是汗,神情恍惚,而她視線落到處,兩個丫鬟正慌忙的將一個粉衣少女從地上扶起來。
「表小姐,您沒事吧?」
「盈翠,快去取藥箱,表小姐受傷了!」
年紀小些的丫鬟麻利地奔出內屋。
越佩茹毫不在意額頭上的傷,對著愣坐在床上的趙菁菁關切詢問,「菁菁,妳沒事吧?是不是作噩夢嚇著了?」
這張看不出一絲破綻的關切容顏讓趙菁菁逐漸回神,嘴角扯了下,「表姊,疼嗎?」
大約是她的表情過於怪異,越佩茹伸手輕輕貼了下她的額頭,「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請大夫來瞧瞧,外邊雖熱,屋裡還是不能放太多冰。」
盈翠很快回來,將越佩茹請到了旁邊擦藥,這給了趙菁菁緩和的時間。
看著屋內熟悉的一切,這不是夢,她真的回來了。
齊家與定國公趙家是世交,她與齊景浩從小就有婚約,及笄後齊家提親,一年後她便嫁給了齊景浩。
本應是舉案齊眉的生活,可在她撞破齊景浩與越佩茹私會後,一切平靜都被打碎。
齊景浩攤牌要納越佩茹為貴妾,她不答應,他便日夜不歸,直到她前去尋人,表姊已經有了他的孩子。
之後她莫名其妙成了害死那個孩子的兇手,為了彌補她的「過錯」,趙家與齊家做主讓齊景浩娶了越佩茹。
再後來,她被人綁走,險遭不測,僥倖逃出來卻受了重傷,最終死在了山洞內。
椎心的痛楚傳來,趙菁菁用力握緊了拳頭,這不可能是夢,刀子刺入腹中的痛,還有出門前齊景浩那難得溫和的模樣都歷歷在目。
他們早就串通好了,是他們害死了她!
「菁菁?」越佩茹的聲音再度傳來,趙菁菁抬起頭,兩人四目相對,那詭異的眼神讓越佩茹臉上的笑意頓住,聲音也跟著猶疑起來,「菁菁,妳、妳這是怎麼了?」
趙菁菁斂下情緒沒有做聲,一旁侍奉的香琴過來摸了下她的手,「小姐,您的手怎麼這麼冷!」
「還是請個大夫瞧瞧,從側門帶進來,齊家人還在前院,別撞見才好。」越佩茹起身,對趙菁菁的異常很是關切,「別著涼……」
話音未落,趙菁菁已經從床上翻下來,快速的取了外衫披上,朝外面衝去。
「哎!小姐!您不能就這麼出去啊!」
趙菁菁一路狂奔出了閔秋園,在即將跨過通往前院的門時,她猛地停住腳,站在原地看著前廳方向。
「小姐!您不能這麼出來,要是讓老爺瞧見又該說您了。」香琴追趕上來,喘著氣給她整理衣服,一面勸道:「今天齊家前來,就是為了給您與齊公子定日子,不日就會派人正式提親,您再高興也不能如此啊。」
熱辣辣的太陽照耀下來,趙菁菁卻猛地打了個寒顫,回過神來。
這門親事必須阻止,但這是祖父定下的婚事,她不能衝去前院直接悔親,否則以父親的脾氣,必會適得其反。
「祖父……」趙菁菁念叨著,眼睛猛地一亮,有了!
「香琴,妳去替我準備繩子,細一些,再去準備一罈花雕。」趙菁菁想了下,又攔住她,「請表小姐到祠堂,就說我讓她陪我去上香。」
香琴雖不明所以,但小姐的話永遠都是對的,她點點頭,等著盈翠跟上來後才去準備。
趙菁菁來到祠堂後沒多久,越佩茹在丫鬟的陪同下過來了,瞧見趙菁菁,快走了幾步拉住她,臉上是掩不住的擔憂,「妳怎麼了,剛剛匆匆忙忙就跑了出去。」
饒是趙菁菁醒過來有一會兒,再看到越佩茹時,她依舊難以克制恨意。
在越佩茹投奔趙家的這數十年裡,自己對她真心相待,視她做親姊姊,她想的卻是如何佔有母親給她留下的嫁妝,如何成為齊少夫人,如何讓自己從這世上消失。
「菁菁?」又是這樣的眼神,越佩茹詫異的看著她,伸手想摸摸她的臉,「妳究竟作什麼噩夢了?」
「沒有。」趙菁菁撥開她的手,衝她笑了笑,「妳在這兒等我,我進去拜一下祖父,今兒齊家來人,我還得要祖父保佑我呢。」
「那妳去吧。」越佩茹也笑了,「妳與齊公子青梅竹馬,想必他對今日也期盼得很。」
趙菁菁扭頭,看著她臉上誠摯的笑容,回了她一個越發燦爛的笑,「那是肯定的。」說罷轉身進了祠堂。
留在外面的越佩茹輕捏著帕子,目光落在她背影上,笑意未散。
香琴備好了酒,趙菁菁跪下來先給祖宗牌位磕了頭,繼而倒了酒,聲音也隨之傳出去,不輕不重,正好能讓裡外都聽見。
「祖父保佑婚事能順順利利,將來我和景浩夫妻和睦。」趙菁菁說的虔誠,一句一磕頭,是她多年來傾慕齊景浩,想嫁給他為妻該有的樣子。
在她跪拜到第三次時,曾祖父的牌位忽然倒了下來,還壓倒了底下祖父的牌位,匡噹一聲落在了供桌上。
聲響之大,直接將趙菁菁和盈翠嚇著了,木愣愣的看著,說不出話來。
在外等候的越佩茹聽到動靜進來,看到這一幕也嚇了一跳,「出了什麼事?」
緩過神來的盈翠一副嚇哭狀,「太老爺……太老爺的牌位掉下來了,還把老太爺的也、也壓倒了。」
明明窗戶都關著,也沒風吹進來,牌位怎麼會倒?這也太不吉利了!
「難道曾祖父不贊同我嫁給景浩?」趙菁菁看著倒下的牌位怔怔說了句,下一瞬歪倒在蒲團上,暈了過去。
齊家前來議親這天,趙家接連出了幾件事,先是借住在家中的表小姐受傷見了血,繼而是祠堂內太老爺與老太爺的牌位倒了,之後大小姐暈過去,大夫前來查看說是受驚過度,議親的事暫被擱置。
趙菁菁再醒來時,耳畔有細碎的聲音,她睜開眼,看到繼母嚴氏坐在榻邊,正與越佩茹說著話。
視線往下,她與趴在床邊的趙慕慕對上了視線,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裡透著高興,扭頭就喊,「娘,大姊姊醒了!」
趙慕慕是嚴氏所出,排行第三。
嚴氏起身,溫聲關切道:「可好些了?。」
趙菁菁裝著不知,「母親,現在什麼時辰了?」
「巳時了,昨天下午妳暈過去後就一直沒醒,大夫給妳開了藥,等會兒吃些清淡的墊墊胃再喝藥。」
「齊家人是不是走了?」
嚴氏點點頭,「妳父親已經與他們說好,擇日再來。妳不必擔心,婚事不會受影響的。」
趙菁菁垂眸,沒有做聲。雖說曾祖父的牌位倒了,但婚事自然不可能就此作罷,她昨日那麼做只是為了拖延議親的時間。
「妳別擔心。」一雙手忽然伸到趙菁菁身邊,握住了她的手,趙菁菁抬起頭,對上了越佩茹溫柔的目光,「妳與齊公子兩情相悅,婚事又是早早定下的,郾城人都知曉,自是不會變。」
在她們身後的嚴氏聽到這番話,眉頭微皺,但她也沒說什麼,只是緩緩摸著趙慕慕的頭髮。
趙菁菁將手從越佩茹手中抽出來,輕笑道:「表姊,外面的人只知道齊趙兩家有婚約,兩情相悅可不是這般用的,畢竟齊家還沒上門來提親,這麼說好像我與景浩私相授受似的,不好聽。」
越佩茹愣在那兒沒有反應過來,這明明是趙菁菁平日裡最愛聽的話……
但她很快斂了神色,柔柔道:「妳說的也是,這些話的確不好叫外人聽著,我也是怕妳心中有憂。」
「怎麼會,就如表姊說的,婚事是祖父定下的,成親也是遲早的事。」趙菁菁看著她額頭上青紅的那一塊,笑容轉為愧疚,「昨日真對不住,我作了個噩夢,夢見表姊變得兇神惡煞,叫人用白綾勒死我,醒來後才一時沒反應過來……」
此話一出,別說越佩茹,屋內的人都愣住了,唯獨趴在嚴氏懷裡的趙慕慕顯得十分好奇,「表姊為什麼要叫人勒死妳?」
嚴氏輕拍了下趙慕慕的額頭,「妳大姊姊是作了噩夢。」
趙慕慕依舊好奇,「可表姊平時待我們這麼好,大姊姊為什麼會作這樣的噩夢?我就沒夢到過。」
嚴氏揉了揉她的頭髮正要說話,趙菁菁笑道:「夢多怪誕,噩夢通常沒什麼緣由。」
越佩茹跟著點頭,「是,夢多怪誕,什麼樣的都有。」
趙菁菁不是沒瞧見她悄然握緊的手,嘴角笑意未散,往後靠去,「這件事是我不對,我這兒還剩一盒玉凝膏,妳帶回去每日抹,定不會留疤的。」
越佩茹顯然也不想繼續待著了,柔聲讓她好好歇息,便帶著丫鬟離開了閔秋園。
趙慕慕還想多留會兒,卻被嚴氏給帶了出去,屋內很快就剩下趙菁菁與兩個丫鬟。
趙菁菁即刻吩咐道:「盈翠,取紙筆來,香琴,妳取二百兩銀票帶在身上,等會兒連信一起送去清風觀給王道長。」
香琴是她身邊最沉穩老練的丫鬟,辦事俐落可靠,出去半日回來便覆命說辦妥了,再沒一句多的話。
盈翠在邊上侍候著,明顯想問兩句,但看自家主子就著檀木方桌開始作畫,差點驚掉了下巴,呆呆地看著這一幕,想問什麼都忘了。
趙菁菁鋪開了宣紙,耐心作畫,這一畫就畫到了日落西山。
不單是盈翠,這院裡的丫鬟們都曉得自家姑娘對精細活兒一竅不通,最頭疼的就是描繪及女紅,卻偏愛算盤珠子叮鈴噹啷的清脆響動,眼前這一幕簡直跟轉了性子似的。
盈翠奉茶的時候往前了點,就看到宣紙上密密麻麻的小人兒,橫七豎八的連成一片,讓人看不出丁點頭緒。
「小姐這畫的……」
趙菁菁擱下筆,「眾生百態。」
香琴聞言顫了顫右眼皮子,方才小姐臉上那閱盡千帆的神情恍若錯覺,明明還是不著調的那個。
一向巧言的盈翠憋足了勁,終於想出個誇詞來,「小姐畫的真不一般。」
趙菁菁端著欣賞了會,嘴角那一抹逗弄的笑意漸漸淡了去,這畫上畫的可不正是她嫁到齊家三年來所經歷的一切,臨死前那一幕幕從眼前劃過,除卻滿心徹骨的寒意,便是深深欽佩,欽佩那兩人能有如此演技,糊弄過了所有人。
她從小愛慕齊景浩,但得償所願嫁得心上人後,那些曾經的歡喜與期許卻成了最鋒利的刀子,一刀刀磨得她血肉無存……趙菁菁驟然捏緊了畫紙。
「老爺回來了,請小姐到前廳用飯。」門口傳來丫鬟的通稟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趙菁菁驀然回神,鬆了手,目光泛冷。
她上輩子太過順遂,順遂到事情來臨之際她應付不及,一環扣著一環的局直到臨死前方才悟了個透澈。
越佩茹曾指著她哭訴,說從一開始就錯了,也好,那就讓他們看看如何才是對的……
「小姐?」
「嗯,我換身衣裳就去。」她身上的白綢衫子繡了海棠,如皚皚白雪上落了殷紅,一點一點甚是礙眼。
趙菁菁換了身絹紗金絲繡花長裙,沁了綠的玉鐲子掛在手腕,襯得那腕子越發瑩白纖細,旋即那手悄然在袖下握住,朝著前廳走去。
簷下籠著輕紗的素粉燈籠隨風輕晃,暈開淡淡昏黃,投照在長廊下,也照得地上的影子纖細單薄。
父親說她驕縱任性,只怕將來夫家會嫌棄,齊景浩是他看著長大的,齊趙兩家又是世交,知根知底兒能護她到底,換作旁人他不放心。
父親說外頭不比在府裡,相夫教子,日子綿長,需得兩人同心,還說齊景浩若對不住她,有他在,必不會叫人欺負了去!
趙菁菁走到前廳時,那兒燈火通明,圓桌以定國公為首的人都已落坐,空著的位子便是她的。
「菁菁來了,怎的這臉色這般差,可是身子不舒服?」站在定國公身旁侍候的女子嬌小柔弱,正好對著門的方向,一眼瞧見她便關切詢問道。
這下趙菁菁一下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所在。
趙菁菁看著定國公,回想起上輩子嫁人後和國公府逐漸疏遠,似乎就是越佩茹每次探望她潛移默化所造成的,以至於那三年間她見父親的次數竟屈指可數。
這樣一個對視,就讓她憋了一路的眼淚盈在了眼眶裡。
定國公原本是故作嚴厲,要教導子女守時克己,卻在對上那雙盈著水光的雙眸時,神情鬆動了些。
「白日裡的驚嚇不是小事,不舒服就不必強撐,回去歇著,再讓大夫看看。」定國公更擔心驚嚇那一樁背後是小女兒家的情深所繫,一想起來便頭疼。
趙菁菁眼裡的水光更盛,以至於喊的那一聲「爹」都軟軟糯糯的,透出些許撒嬌的意味來。
嚴氏不免輕蹙眉頭凝視著她,這是轉性了,還是又想求什麼?
「女兒無礙,本是想告慰祖宗不想反而驚擾到了,心裡甚是惶恐。」趙菁菁垂眸道:「爹,此事非同小可……」
定國公原是做好了要聽她鬧一頓的準備,聽到這話略有些意外,再看她神色認真,切切實實是為這事兒憂慮,忽然又有了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
「妳莫擔心,好好休養就是,婚姻大事事關終身,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議定下來的。」
「老爺的意思是?」嚴氏聽出話外之音,詫異問道。
「妳手裡打算置辦的事情且先停一停,議親挪到一個月後再說。」定國公此言一出,驚了四座。
他身後的阮姨娘更是聽出這後面辦不辦還兩說的意思,睜圓了眼睛,「那菁菁和齊公子……」她猛地瞥見趙菁菁投過來的目光,下意識就弱了聲兒,「門當戶對,是天賜的好姻緣,再說這可是老太爺定下的。」
趙菁菁如今再聽「天賜姻緣」這幾字,心中只覺諷刺至極,眼角餘光掃見越佩茹和阮姨娘一般的擔憂神情,便低聲道:「姨娘,若這是祖宗警示,我與齊公子恐怕就不是良配了。」
這話正正戳中了定國公的心思,想起白日裡去清風觀時王道長所言,心中拿定了主意,道了一聲「用飯」便將眾人的意見全都按下了。
直到飯畢離席,趙菁菁都乖巧得很,在眾人看來,是因在祠堂那受的驚嚇不小沒有緩過神來。
越佩茹照往常一樣跟上了趙菁菁,「菁菁,雖說這話不該我說,但我和妳處得久,曉妳心意,妳當真要為這等怪力亂神之事辜負自己和齊公子的心意?」
趙菁菁突然停下了腳步,「不然妳以為我能如何?」她的面龐隱在光影明滅間,語氣幽黯晦澀。
「放棄未免可惜……」
「是可惜我還是可惜妳自己?越佩茹,我發現我連一點忍妳的耐心都沒了。」趙菁菁露了面兒,眼神冷冽,直擊人心。
越佩茹被駭住,惶然退了一步,「菁……菁菁?」
「或許該讓妳離開國公府,抑或是從哪裡來回哪裡去?」
這話直接讓越佩茹僵硬在原地,臉上浮現擔憂與驚怕交織的神情,「菁菁,妳是怎麼了,怎的說話這般……妳是不是哪裡不……」
「看來是真的很怕回去呢。」趙菁菁冷冷瞧著她。
那洞悉一切的眼神令越佩茹溫婉神情出現裂痕,露出一絲驚慌,「菁菁……」
趙菁菁像是戲耍夠了,一瞬間便收斂了所有情緒,換上了笑嘻嘻的神情,親暱地挽住了她的胳膊,「嚇著了沒?」
越佩茹驚魂未定的看著她,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趙菁菁哈哈大笑,「前幾日我看了個話本子,裡面有一段講的甚是不錯,妳看我演得如何?」
「菁菁,妳呀……」越佩茹露了個苦笑,心跳仍快如擂鼓,「什麼話本子?」
「寫鬼怪復仇的,十分精彩,哎妳等等,還有個結尾……」趙菁菁鬆開她的手往前跑了幾步,驀地回頭,神情轉為冷漠,在小徑中森森然的看著她。
越佩茹攥緊了雙手,面色泛白,輕呵了聲,「難怪妳昨日作了噩夢,原來是看了這些怪力亂神的話本子,這幾日別看了,萬一又睡不好可就糟了。」
趙菁菁看了她一會兒,笑靨更換了冷漠,「我還想拿給表姊妳一起看呢。」
「我膽兒小,妳不嚇我已經是阿彌陀佛了,還讓我看?」越佩茹走上前,輕輕拍了下她的肩膀,嗔笑道。
趙菁菁挽了她,之後兩個人說說笑笑,直到在閔秋園前分開。
「小姐。」盈翠和香琴跟在她身後,一直目送越佩茹消失不見,才出言提醒。
趙菁菁轉身時,神情早已淡下,「父親在王道長那兒停留了多久?」
香琴垂眸道:「一個時辰。」
趙家有如今的光景,還要仰仗早年曾祖父受過清風觀一位道士指點,認識了當時的慶王爺,受薦任重,所以祖父也好,父親也罷,對這些都是十分看重的,即便是那位道長已經過世,依舊年年給清風觀送去不少禮品。
而這樁婚事乃祖父親自定下,事關兩家關係,父親自然不會因為她說不而作罷,於是她故意在祠堂弄倒了曾祖父的牌位,再讓香琴送信到清風觀給王道長,求他幫忙。
現下父親說親事延遲一個月再議,對她而言時間足夠了。
趙菁菁走入亭子,望著籠子內的金絲雀,「說起來,小的時候王道長還說我是有福氣的人。」
「小姐本來就是有福氣的人。」盈翠給她倒了茶,面上有些擔憂,「就是您和齊公子的婚事,不知會不會有影響。」
「那就不嫁了。」趙菁菁在籠子裡添了些鳥食,低頭看著兩隻小雀爭搶。
盈翠在旁看著,想了會兒認真道:「過些天萬華園有賞荷宴,小姐可以去瞧瞧哪家公子好,再挑一個。」
趙菁菁笑了,「嗯……那可是個大日子。」
第二章 萬華園幽會
不知是那日小徑內趙菁菁的異常嚇到了越佩茹,還是擔憂自己額頭上的傷好不了,此後幾日她都沒來閔秋園。
但趙菁菁知道,萬華園的宴會她必定不會缺席,畢竟身在趙府,她平日裡不便單獨出去,這是難得能與齊景浩見面的機會。
果不其然,十六這日早晨,越佩茹準時出現在了前院。
馬車行在街上,越佩茹關切的看著趙菁菁,第三次關切道:「昨夜沒睡好?」
趙菁菁懶洋洋靠在墊子上,嗯了聲,嘟囔道:「話本子太好看了。」
越佩茹笑了,「都知道要出門,還不早點睡。」
「表姊這幾天都不來我這兒,我沒事做。」趙菁菁換了個姿勢,看起來懨懨的,一副沒精神的樣子。
越佩茹從懷裡取出一個香囊,放到她手中,「我可沒閒著。」
趙菁菁這才有了些精神,她端詳著手中的香囊,誇道:「表姊的女紅就是好,也不知道誰今後有福分娶了妳,哎,回頭我和父親說說,去年新進的官員裡有好些年輕有為的。」
越佩茹輕推了她一把,滿臉羞紅,「妳別鬧!」
趙菁菁盯著她,調笑道:「還是妳有意中人了?」
「妳別取笑我了,我哪會有意中人。」越佩茹紅著臉從她手裡要搶香囊,「還說,不送妳了!」
「別啊表姊,哪天妳有了意中人,我怕是再沒機會拿到了。」趙菁菁捏著香囊,忽然又湊近她,「真的沒有?」
越佩茹搖頭,將她按了回去,「別鬧,我整日待在府中,豈會有與人接觸的機會。」
「那正好,妳沒有意中人,我讓父親給妳挑一個。」趙菁菁收起嬉笑神情,一本正經道,「妳來趙家八年了,那邊也說了不再管妳的事,父親代我母親替妳做主,再由我替妳把關,以我定國公府的名頭,定能選個好的。」
察覺到趙菁菁不是說玩笑話,越佩茹愣住了,她很快反應過來,握了趙菁菁的手,勸阻道:「能得你們收留已是感激不盡,又怎麼能勞煩其他,再者還有叔父他們在,眼前還是妳和齊公子的事更重要,伯父不也說了,府內近些日子不宜操辦事情,妳若去提,怕是要讓伯父生氣。」
趙菁菁垂眸,嘴角微揚,為了不讓她去和父親說,連八年來從未出現過的遠房叔父都搬出來了,是當她不知有切結書的存在嗎?
這時馬車緩下來,停在了萬華園外,越佩茹借此終止了談話,進入園子時的腳步都急促了幾分。
郾城內有幾個遊園的好去處,其中萬華園的荷花最負盛名,也是這時節裡夫人小姐公子們舉辦宴會的首選之地,幾乎十來天就有一次,接到請帖多的一個月能來好幾趟。
趙菁菁常來萬華園,對這兒熟悉的很,進園子後經過兩道迴廊就能看到園子內最大的荷花池,她們來得不算早,這會兒荷花池周邊的亭臺樓閣內已有許多人。
「表姊,我們坐那兒。」看著越佩茹要往前走去,趙菁菁喊了她一聲,指了指不遠處空著的亭子。
兩個人進入亭子坐下,很快就有侍奉的丫鬟過來奉茶果。
看著擺上來的果脯瓜點,趙菁菁輕歎,「梁家的宴會不如去年了。」
雖說是時令新鮮的,可都不算好,要知道梁府去年在萬華園辦宴會時,上的是驅車冰運回來的荔枝,尋常人家見都未必見過。
越佩茹輕笑道:「年初梁二爺做生意賠了的事,鬧得滿郾城都知道。」
「所以他們今兒的宴會也不是辦給我們看的。」趙菁菁朝正前方的樓閣努了努嘴,開著的窗戶內隱約可以看到女子的身影,擺著衣袖,像是在跳舞。
越佩茹看到了從小樓裡走出來的男子,「廣慶王世子?」
「不止,我遠遠瞧了眼,郾城中最會玩樂的公子哥兒都在裡面。」
略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趙菁菁怔了下,轉過身去,看到那張青稚可愛的臉時鼻頭一酸,話也跟著出了口,「妳哥哥不也在裡面?」
杜若兒回懟她,「妳都是要成親的人了,還來梁家宴會。」
「誰說我要成親了?」
「婚約都定下了,可不就是等成親。」
「哎,定下歸定下,那也只是口頭上的。」
「難道妳不想嫁?」
「再考慮考慮也無妨。」
杜若兒瞪著她,半天說不出話,「趙菁菁,妳存心氣我是不是!」
趙菁菁笑了,指了指身旁的位子,「站著不累嗎?」
杜若兒哼了聲,但還是過來坐下了,為了報復她,直接從她手裡搶了剝好的核桃,「就聽妳嘴硬,真不讓妳嫁,妳還不得從這兒跳下去。」
趙菁菁臉上笑意一頓,看了眼亭子外的荷花池。是了,以她過去對齊景浩的心儀程度,若不讓她嫁恐怕真會鬧上一番。
一旁的越佩茹看笑了,「妳倆見了面就吵,可這感情是越吵越好。」
「誰和她好啊。」杜若兒氣哼哼朝旁邊躲,不肯承認,「我是看她可憐。」
「行行行。」趙菁菁親手給她餵了一口糕點,「俗話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妳就可憐可憐我唄。」
「呸呸呸,妳想噎死我!」杜若兒瞪著她,自己喝了一口茶,「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吧,想要什麼?」
趙菁菁卻是笑盈盈看著她不說話,看得杜若兒心裡都有些發毛了,將茶盞往她跟前推,「喂,妳可別看上那血珊瑚,那是我哥給我的生辰禮。」
「不奪妳所好,妳若喜歡,我那兒也有一尊,改日給妳送過去。」
杜若兒驚訝地睜大眼睛問越佩茹,「她是不是病了?」要不怎麼會說出這種話。
越佩茹掩嘴笑道:「前些日子是有不舒服過。」
杜若兒嘴上嫌棄,卻還是關心道:「要不讓我哥去給妳看看?」
趙菁菁搖搖頭,聽著她說這些話,心裡鼓脹脹的很想哭,這個與她從小一起長大,也是從小吵到大的好朋友,在她出嫁前一個月出意外死了,而她當時因為忌諱婚喪之事,都沒能去送一送她。
「哎哎,妳這樣看著我也沒用,血珊瑚我是絕對不會送給妳的。」杜若兒跳了起來,轉頭看樓閣那邊,擔憂起自己哥哥來,「不成,我不能讓哥哥留在那兒,太混了,菁菁我晚點再來找妳。」
說完,她就風風火火的走了。
越佩茹望著她的背影,眼中閃過一抹羨慕,很快掩了去,笑著道:「杜姑娘還是這麼說風就是雨。」
兩個人又在亭子內坐了會兒,期間有相熟的人經過,坐下聊了會兒,時間一晃就是一個多時辰過去,越佩茹逐漸有些坐立不安。
趙菁菁看在眼裡,並未說破,上輩子來參加梁家這場宴會時,齊家已經向趙家提親,宴會時為了避嫌,她並沒有去找齊景浩,中途越佩茹藉口不舒服離開過好些時候,想來是去和齊景浩見面了。
越佩茹朝亭子四周看去,放在膝上的手捏緊著帕子,幾度想開口都被趙菁菁打斷,終於她鼓起勇氣道:「菁菁……我……」
「表姊,我有些不舒服。」
越佩茹緊握的手忽然鬆開,如同她的神情一樣,她很快反應過來,起身去扶趙菁菁,「怎麼了?」
趙菁菁用手扶額,假裝不適,「可能是昨天睡得太晚,現在有些難受,我想去屋裡休息會兒。」
「好,好,我扶妳過去。」越佩茹挽著她往就近的小屋走去。
靠下後,趙菁菁可憐巴巴道:「我想吃西街的藕粉圓子。」
越佩茹笑著刮了下她的鼻子,「行吧,我去給妳買,妳歇會兒,若實在不舒服就直接回府去。」
趙菁菁擺了擺手,瞇上眼休憩。
越佩茹輕手輕腳走出去,關上門後還囑咐盈翠好好照看她家小姐,繼而帶著丫鬟離開了小屋。
一刻鐘後,趙菁菁出現在了萬華園西側的梅花林。
梅花林只有在賞冬雪時才有人,這時節裡面幾個亭子都是空的,連下人都沒有。
趙菁菁來到最西側,這裡有一座小樓,背挨著一片梅花樹,算是其中最隱蔽的,但趙菁菁沒看到有人看守。
難道不在這兒?
趙菁菁繞到了小樓後,正想往窗戶那兒靠,腳下忽然絆到了一物,低頭看去,一條腿橫在了她腳邊。
趙菁菁往旁邊看去,只見一個面色潮紅的年輕男子躺在地上,緊閉著雙眼,像是死了一樣。
她嚇了一跳,在原地站了會兒後,大著膽子伸出手,顫抖的朝他鼻子探去,感受到了緩緩的熱氣,繼而聞到了濃重的酒味,不禁鬆了一口氣,看來是個醉鬼。
她正要起身,地上的人忽然睜開眼,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那眼裡乃是天生的風流多情,冷不防對上時足以令人移不開眼。
就在此時,兩人上方小樓的窗戶開了。
趙菁菁當即變了臉色,一把捂住那人的嘴,兇巴巴地瞪著他。
你敢說話試試!
男子顯然是喝茫了倒在這兒的,見她這般略挑了下眉,卻也沒反抗。
「現在好些了?」溫潤的聲音從窗戶內傳出來。
趙菁菁臉色一沉,很快聽到了越佩茹柔弱的聲音,「好些了,還好有你在。」
男子的聲音離開了窗戶,「不論發生什麼我都在,妳別擔心。」
身邊滾燙的熱意無法忽視,趙菁菁這才意識到自己和這醉酒男子靠得太近了,近到那葡萄釀熏得她都有些熱了起來,連忙起身,又怕他說話,雙手捂了回去,低聲道:「你別出聲。」
男子一副醉態,也沒吭聲,直接不耐煩的閉上了眼。
趙菁菁這才鬆了手,盯著他看了會兒,確認他又睡過去了,才挪到窗戶底下,恰好聽到越佩茹提起她。
「菁菁不舒服,我藉著她想吃藕粉圓子的由頭才得以出來,我還怕今天見不到你了。」
「她又指使妳!」
「不,不是的,她讓盈翠去買,是我……」
「妳不必替她說話,她是什麼樣的人我最清楚,刁蠻任性,若非這婚事是祖父定下的,我絕不會娶她。」
「景浩,你別這麼說,菁菁她十分喜歡你。」
「她的喜歡與我何干,不過也多虧了她,我才能認識妳。」
趙菁菁扯著手中的帕子,來時滿腔的怒意被一陣陣的噁心取代。
「景浩,你們的婚事被擱下,我有些擔心。」
「不必擔心,下個月父親就會親自去趙家。」
「可是……伯父他素來信奉道觀的道長們,從清風觀回來後他的態度就很奇怪,加上菁菁她……」
「她怎麼了?」
「她竟然同意婚事暫時擱置,和以前不太一樣了,而且那日去祠堂前她還作了噩夢,醒過來時看人的眼神十分可怕。」
屋內靜了下,忽然傳來齊景浩的怒聲,「妳額上的傷是她弄的!」
越佩茹急急道:「不,她不是故意的,當時她是被噩夢驚著了,你別怪她。」
「茹兒,妳太善良了,她這般歹毒妳還要為她說話?」
「我母親早逝,父親離家不知所蹤,寄人籬下本就該感恩的,又豈敢怪誰……」越佩茹低低的啜泣著,柔柔道:「我如今就怕你們的婚事……更怕今後再也見不到你。」
窗外,趙菁菁看著前方的梅花樹,盛怒之後,心驟然平靜下來。
「無妨,過兩日妳陪她去寒山寺,我自有辦法讓她去和趙伯父開口。」
「我信你。」
屋子裡的說話聲漸漸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摻雜著曖昧嚶嚀的窸窸窣窣聲。
一陣寒顫襲上來,趙菁菁僵直身體,往後退了一步,撞上了一堵溫熱肉牆,酒氣撲鼻而來。
「小姑娘這是瞧見什麼好看的了?」
年輕男子不知什麼時候起來的,無聲無息出現在她身後,此時半邊身子壓在她的右肩膀上,那話更像是呢喃情話,那調調輕的只可聞氣聲兒,偏又格外親暱。
趙菁菁想甩開他,奈何被重重壓著,又不敢驚動屋子裡的人,正不得法之際,眼角餘光瞥見了男子嘴角的惡劣笑意。
「不然棒打野鴛鴦的戲碼也是不錯。」霍長淵醉醺醺的,噙著興味來了勁兒。
眼看他要挪開,趙菁菁連忙把人拽回來,那人果斷又壓在了她身上,「小姑娘這般捨不得我呀?」
趙菁菁被此人的厚顏無恥生生噎著,只是眼下不是糾纏的時機,她幾乎是拖抱著把人拽離了梅花林。
霍長淵無賴地勾著她的脖子,喋喋不休,「小姑娘用的哪家的香膏,如此好聞?好好的前園不待跑這裡來,莫不是看上齊家那偽君子了吧?不吭聲是被我說中了?可妳這看人的眼光未免也太差了。」
趙菁菁一頓,黑沉著臉色踏出梅花林,拚著全力把人從身上甩下來,然而霍長淵卻輕巧的旋身落定,含笑抱胸站在了她對面。
「你無賴!」這人分明是裝醉戲弄自己。
「別這麼說嘛,我都沒說妳偷窺成癖。」霍長淵噙著笑,眼裡興味盎然,上下掃視了番,「這麼細看,小姑娘生得果然美貌。」
他的目光從上及下,停留在她胸前,突然十分惋惜地道:「就是再發育發育就好了。」
趙菁菁白皙的面龐隨著他的視線陡然飛上紅暈,登時惱怒無比,「你……無恥!」
這張臉美則美矣,先前看還寡淡,這會兒生氣的樣子卻十分張揚,很是勾人,勾得霍長淵心底無端爬起一股酥酥麻麻的癢意。
「小姑娘是哪家的,要不哥哥再等妳兩年—— 啊!」霍長淵腳背上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痛,疼得他直抽冷氣。
趙菁菁死死踩住又狠狠轉了轉,滿臉猙獰,將那屋裡的氣也一併發洩在他身上,「姑奶奶是你這輩子都不、配、肖、想、的、女、子!」
她撂了話就走,離那登徒子遠遠的,不過讓這人胡攪蠻纏鬧了一通,趙菁菁反而冷靜了下來。
她不是沒想過讓這兩人暴露於人前,身敗名裂,可若是藉由這荷花宴卻是不妥的,一來越佩茹這些年沒少做姊妹情深的戲,她若出事,怕是要連累國公府名聲,教女不嚴更會影響慕慕她們今後的議親。
二來,以越佩茹那番心思,要真嚷嚷開了,指不定還能藉此成事搭上齊家的船,豈不便宜她了?
這般想著,趙菁菁便沒顧著前面的路,險些和來人撞到了一起。
「小心。」男子溫潤的聲音自頭頂響起,她的胳膊被人虛虛扶住,待她穩住了身子便飛快收了回去,透著份穩重自持。
「杜大哥!」趙菁菁望著來人,眉眼沾染了深深笑意,「杜大哥是被若兒撈出來的吧?」
這和杜若兒站在一起的男子就是杜家長子杜宗郴,在翰林院任職,生得眉清目秀,斯文俊逸,像極了話本裡惹得姑娘們垂涎萬分的俊俏書生。
杜宗郴聽聞她打趣自己,露了幾分笑意,「先前聽若兒說妳抱恙,我還有些擔心,如今看來是多慮了,還有閒心打趣起我來了。」
「不敢不敢。」趙菁菁俏皮地咧了下嘴角,眉眼彎彎。
杜宗郴因年幼時身體不好養在他叔父身邊,從而承襲了一身好醫術,謙和溫潤的翩翩公子又妙手仁心,潔身自好,在京城之內愛慕追隨者甚多,從城頭排到北街外都不是虛言,就連趙菁菁自己在他面前也不免會端上幾分,生怕褻瀆了這位謫仙般的人。
「我把我哥帶回來就發現妳們不見了—— 」杜若兒不滿地剛開口,就被喝彩聲打斷,不禁轉頭回望,蹙起眉頭,「這郾城裡就是有像霍長淵那樣的紈褲子弟才帶壞了風氣,那一幫公子哥兒跟著他學就罷了,竟還想帶壞我家哥哥!」
護兄狂魔杜若兒絕對是把霍長淵列作頭號敵人的,畢竟那人一來,就讓她哥哥給小倌樓的伶人看病,簡直是有病!
趙菁菁聽說過那混世霸王的名聲,男女不忌,郾城裡出了名的渾不吝,這回當然站在杜若兒那頭,「杜大哥還是離那人遠些的好。」
「菁菁何時也在意世俗偏見了,江林王世子其實並非妳們所想的那樣不堪。」杜宗郴替霍長淵說話。
他話音一落,便讓身邊兩名少女同時皺眉,對視一眼。
杜若兒默契地岔開了話題,「方才那樓裡也不見齊家公子,你倆婚事還未定,他便這樣『明事理』,還不賴嘛。」
「不是未定,是以後都無關。」趙菁菁垂眸,掩了眸光正色道。
這話杜若兒方才就聽到了,她還以為是菁菁故意開玩笑,可這時候聽她再說起,便開始懷疑她是認真的,「妳究竟……怎麼想的?」
「他可是做了什麼讓妳傷心難過之事?」同時發問的還有杜宗郴,語氣略有些發沉。
「他敢!」杜若兒擰起秀眉,「雖然妳平時嬌蠻任性,有時候也不大講理,還不靠譜,可配他是綽綽有餘。他要是敢,妳不早扒了他的皮!」
趙菁菁確實打算把兩人皮扒了來著,於是便對著熟諳她內心想法的杜若兒笑得越發動人,直把杜若兒看得發毛,往杜宗郴背後躲了半步。
她一動,趙菁菁便直直撞上了杜宗郴清潤的、充滿擔憂的視線,她暗暗歎了一聲,便將家裡祖宗牌位掉落的事同兩人說了,憑她胡謅的本事,還真唬得兩人一愣一愣。
「自那日起,但凡我有點念頭,便會連夜噩夢,祖輩的啟示或許真的說明我和齊公子並非良緣。」趙菁菁直接道:「所以我想退婚。」
杜若兒張著嘴,好半天才嘟囔出一句,「我信妳個鬼!」
她話剛說完,就被趙菁菁挽住胳膊,朝著花廳宴席那往回走。「出來老半天了,都餓了。」
一說餓,杜若兒眼睛一亮,「哥哥差人買了西街的果子糕點,便宜妳了!哎不對,我怎麼覺得妳是在糊弄我呢?」
「我哪敢啊,婚姻大事本就該慎重,必須挑個讓祖輩滿意的。」
「妳一定有事瞞著我。」
「沒有。」齊景浩和越佩茹那糟心事,趙菁菁現在還沒法說。
「答那麼快就是有鬼,不過那齊公子也就一般般吧。」
「是是是,郾城裡哪有比得上妳大哥的……」
兩個人拌著嘴往前走,並未發現有人自聽聞那句退婚之後便僵立在原地,怔怔凝著那少女背影,心間彷彿吹拂起一絲波紋,震盪不已。
等越佩茹再次回到花廳,還帶著讓人從西街買回的藕粉圓子,再看桌上雲錦齋的點心果子,僵硬了一瞬,轉瞬便笑著道:「這份藕粉圓子可叫我排了好長的隊。」
「原來去這麼久是排隊,我還以為表姊在園子裡迷路了。」趙菁菁說完,卻是碰都沒碰那份藕粉圓子,「這會兒飽了吃不下,帶回去吧。」
越佩茹看著那份齊景浩差人買回來的藕粉圓子,掩過了眸子裡細碎的暗芒,垂首應好。
杜若兒單純,吃飽了不餓是再正常不過的理由,她轉頭自顧自和趙菁菁說起近日郾城裡的新鮮事兒,卻不知在越佩茹看來是兩人將她排除在外,只是臉上絲毫不顯就是了。
等從萬華園回到國公府,時間已是近傍晚,趙菁菁微微仰頭望著落日從雲層掙脫而出,將層層疊疊的雲層染得血紅。
「還是齊公子周到,臨別贈香,這安神香許能讓菁菁妳不再作噩夢了。」越佩茹瞥著盈翠手裡提溜的盒子道。
趙菁菁淡淡應了一聲,便要回房。
「菁菁……」
「表姊還有事?我今日累了。」
越佩茹仍是不大習慣面對這樣忽冷忽熱的趙菁菁,卻不得不硬著頭皮應對,神情越發溫柔,「妳受了驚嚇,過兩日我陪妳去寒山寺祈福可好?」
趙菁菁聞言覷著她良久,才笑道:「還是表姊思慮周到,自然是好。」
言罷,關了門,她臉上的笑意驟散。
第三章 姊妹前往寒山寺
更換過衣裳,趙菁菁坐在小榻上,香琴端了碗冰鎮的紅豆湯,小几上是從萬華園離開時杜若兒讓帶回來的雲錦齋點心。
趙菁菁坐在那兒遲遲沒有動,待到紅豆湯裡的冰都化了,她才慢吞吞的拿了塊點心,但也只咬了一口就作罷,望著窗外暗下的天,心思遊走。
「小姐這是怎麼了?」送水進來的彩蝶見狀悄聲問香琴。
香琴搖搖頭,看了眼她手裡端著的盆子,伸手試了下溫度,「太涼,去換燙一些的。」
「六月天,小姐不喜歡太熱。」彩蝶的語氣理所當然,越過了香琴直接把水盆擺在支架上,笑著道:「小姐,您可是在想齊公子?」
趙菁菁回了神,攪動著紅豆湯,「我確實是在想他。」
彩蝶自覺猜中了小姐的心思,臉上笑盈盈的道:「小姐放心,您與齊公子的婚事定不會有問題的。」
「但如今祖先昭示,或許真的是我們沒有緣分。」
「老太爺定下的婚事怎麼會沒有緣分呢,興許是那日風太大吹倒了牌位。」
趙菁菁眼底閃過利芒,再抬頭時已是憂愁,「但父親很重視。」
「老爺一向疼愛小姐,對小姐亦是有求必應,只要小姐您堅持,最後老爺一定會順了您的心意。」
順了她的意思嗎……趙菁菁瞥見彩蝶手腕上的銀鐲,當她的丫鬟又從越佩茹那兒拿些好處,日子倒是過得滋潤。
「倘若父親就是不答應,妳說怎麼辦?」
彩蝶想都沒想直接道:「小姐可以找齊公子想想辦法。」
「彩蝶,妳胡說什麼,小姐怎麼可以去找齊公子說這種事!」香琴終於忍不住,打斷了她,「眼下婚事未定,事關小姐名聲的事休要再提。」
彩蝶愣了下,下意識做了個扁嘴的表情,「我這還不都是為了小姐。」
趙菁菁揚手,「彩蝶,妳把藥膏給表小姐送去,額頭的傷馬虎不得。」
彩蝶出門後,香琴默默的從燒水房內又端了盆熱水,倒上些羊奶,用帕子浸著水給趙菁菁擦手。
趙菁菁好笑的看著她,「不說了?」
香琴眼眸都不抬一下,仔仔細細給她擦著,「小姐自有主張。」
「眼下有件事要讓妳叔父出一趟遠門,去甘州。」
香琴這才抬起頭,「小姐要去越家?」
「姓越,不過不是這個越家。」
香琴想了下,「表小姐家?」
趙菁菁緩緩擦乾淨手,點頭道:「她來趙家有八年了,那邊除了四年前送來的斷絕關係文書就再沒聯絡,說起來,她母親既招的是上門女婿,她姓越,那邊的叔伯們也不應該就此撒手不管,妳讓妳叔父去打聽一下,那邊到底是什麼情況。」
趙菁菁生母過世得早,在她七歲時,一個甘州老家的奴僕領著越佩茹前來投奔。
越佩茹並非越家主家的人,生母乃旁支,家中跟著主家做點小買賣,因為只有一個女兒,所以招個了女婿。
原本日子過得還算平穩,老人家過世後家裡的生意就交給了女兒女婿,但越佩茹的母親在生第二個孩子的時候難產死了,孩子也沒能生下來,百日喪期未過,她那沒擔當的父親就捲了家中的錢財離開,留了個爛攤子下來。
越佩茹一下成了孤女,因為她父親捲了錢財,家中叔伯便不願意照料她,幸得了老奴僕的指點,帶著生母留給她的信物投奔到了郾城趙家。
而定國公之所以會收留越佩茹也是因為那件信物,當年趙菁菁母親還是姑娘時曾經失足落水,就是越佩茹母親救的她。
這八年來,不論是吃穿用度還是應客參宴,趙家半點沒虧待她,以定國公的為人,她的婚事必定也會好好斟酌,為她做主選一個好的夫家。
可人心不足蛇吞象,越佩茹到底是要不夠的,瞧上了齊景浩,滿郾城可就沒幾個能再入她眼的了。
香琴點點頭,拿了趙菁菁寫好的信,連夜送去城外給叔父。
等她忙完了這些回到閔秋園,彩蝶才慢悠悠的回來,回來時還帶了兩塊越佩茹新繡的帕子,香琴進屋時,彩蝶正對著趙菁菁好一頓誇,內容自然是表小姐心靈手巧。
趙菁菁翻看著手中的帕子,沒有接彩蝶的話,邊上盈翠早聽不耐煩了,見香琴回來,便藉口說小姐該洗漱休息,將彩蝶打發出了屋。
隔天一大早,趙菁菁還睡著,齊景浩派人往趙家送了不少東西,說是聽聞她之前不適,關切她一下。
等趙菁菁醒來洗漱過,東西都已經送到了閔秋園,越佩茹到的時候,趙菁菁正無聊的坐在涼亭內,逗弄那兩隻金絲雀。
「表姊來啦。」趙菁菁懶懶的和她打了招呼,手中的一根小羽毛勾著籠子,「坐,齊家送了不少東西,我一個人吃不完。」
越佩茹看了眼桌上食盒,輕笑道:「都是妳愛吃的,這梅子糕應該是趕早買的,齊公子有心了。」
趙菁菁扁了扁嘴,「趕早也是下人去買的,又不是他自己。」
「話可不能這麼說,都是齊公子對妳的心意。」越佩茹當她是在不悅昨天沒見著人,哄道:「這桌上每一樣可都是妳愛吃的。」
話音剛落,涼亭內響起了犬吠聲,偌大的毛團子衝了進來,親暱的往趙菁菁腳邊鑽,嗷嗚的叫著。
「大寶。」趙菁菁隨手拿起盒子內的點心丟到了地上。
越佩茹微驚,「菁菁,妳怎麼把點心給大寶吃了。」
「有什麼不能吃的,大寶喜歡啊。」趙菁菁丟了一塊又一塊,盒子內素淨些的點心都進了大寶肚子,轉眼少了大半。
「可這是齊……」意識到自己這麼說不對,越佩茹急忙改口,「這不都是妳喜歡的嗎?」
「大寶也喜歡啊,不過說到底膩了些,多吃也不好。」趙菁菁揉了揉大寶的腦袋,吩咐盈翠,「收起來,傍晚再給牠吃。」
越佩茹捏了帕子,小心問道:「菁菁,妳是不是在生齊公子的氣?」
趙菁菁笑了,「表姊這話有意思,平白無故我生他氣做什麼?」
「那為何將這些都餵給了大寶?以往齊公子給妳送的吃食妳都很喜歡。」
「表姊,他派人送東西來,是不是為了讓我高興?」
「是。」
「以前我自己吃了會高興,現在我餵給大寶比自己吃還高興,他送東西的目的不就達成了?」
越佩茹語塞,看著趙菁菁並無異樣的神情,心底的不安卻逐漸擴散。菁菁變了,可要說到底為何,她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只能將菁菁如今的不在意歸結於前些天祠堂的那場事故。
這件事不能有意外!
越佩茹用力攥緊了手中的帕子,撐著笑意柔聲道:「妳沒生氣就好,看妳這般有精神,明日去寒山寺我們還能走上一段。」
「好啊。」趙菁菁脆生生應下來,看大寶想撲鳥籠子,一把按住了牠的腦袋,笑得分外開心。
越佩茹看著空了的盒子,有些坐不住,說要回去繡東西便起身離開。
待她走遠後,趙菁菁鬆手放大寶出去玩,「盈翠,妳去鋪子裡叫龔叔來一趟。」
去寒山寺上香,趙菁菁還帶上了阮姨娘所出的趙詩詩,她今年十二歲,等再過兩年可以議親時,嚴氏就會帶她出席一些宴會。
趙詩詩膽子小,上馬車後半天都沒開口說話,局促的坐在那兒,併攏著雙腿,一條帕子快擰成了麻花。
越佩茹喊了她一聲,趙詩詩驚慌的抬頭,「表、表姊,妳叫我?」
越佩茹笑了,「妳想什麼想得這般出神,上馬車後都不見妳開口。」
趙詩詩紅著臉搖頭,「我、我就是在想,等會兒去寒山寺應該先拜什麼?」
「妳跟著我們便是。」
趙菁菁瞥了她們一眼,果真是「姊妹情深」啊。
感覺到趙菁菁在看她,趙詩詩抬起頭,朝她靦腆一笑,「多謝大姊姊帶我出來。」
「妳要想出門帶個丫鬟便是,又不是兩歲。」
趙詩詩縮了下身子,小心謹慎地道:「姨娘不讓我單獨出去,說不大好。」
趙菁菁瞇了瞇眼,趙詩詩這作態像極了上輩子父親問她,是不是自己推了越佩茹摔下臺階時的樣子一模一樣。
想到此,趙菁菁多搭一句話的興趣都沒了,若非今天還要她在場看好戲,她絕不會在這馬車裡。
寒山寺修於百丈之高的羅明山上,千年古剎,香火極盛,即便不是初一十五,來這兒的香客依然很多。
趙菁菁一行來得不算早,這會兒熙熙攘攘而過的都是虔誠禮佛的信眾們。
而整個寺廟屬後山門那最熱鬧,那地兒栽著一棵銀杏樹,樹幹粗壯,枝如虯龍纏繞在一塊,上面掛滿了祈願的紅綢子,凡是姑娘家來,不免都要上那去晃一晃。
趙菁菁燒香禮佛都甚是虔誠,鮮花瓜果在供桌上擺開兩列,又捐了香油錢,在越佩茹和趙詩詩驚訝的注視下寫上了名字。
「菁菁,妳這……」越佩茹看著那五六張五十兩面額的銀票,眼睛都直了,「初一十五國公夫人都有來,這離十五才沒過去兩天,今兒個又從帳房那……」
而她旁邊的趙詩詩直接就愣住了,聞聲又定定看向了趙菁菁,神態局促,擔憂地喚了一聲,「大姊姊……」
「誰說這錢是從帳房支出的?」趙菁菁輕抬眉眼,神情寡淡又倨傲,「祠堂的事才過沒兩天,我求個心安。」
這話一出就更叫兩人吃驚了,銀兩不是從帳房走,那便是她自己的私房,早就知道趙菁菁生母越氏陪嫁豐厚,光看她平日裡的吃穿用度上也能瞧出一二,可隨隨便便就是幾百兩銀子出手……
越佩茹抿住唇角,先前也沒瞧出趙菁菁是多虔誠的善男信女,出了祖宗牌位那檔子事後卻……說到底還是在意齊家。
這般想的還有旁邊杵著的趙詩詩,她看向趙菁菁的眼裡藏著一絲豔羨與複雜,很快又掩了過去,「大姊姊,老祖宗警示這事非同小可—— 」
待察覺到趙菁菁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便怯懦地把後面的話嚥了回去,只是一雙略帶濕潤的小鹿眼把她未說完的意思透露出來。
「還是妹妹替我想得深遠,不過我只求家裡平平安安,一切安好罷了。」趙菁菁嘴角浮起一絲笑。
她姿態拿捏得得體又氣場十足,從外人的角度只覺得趙菁菁深明大義,反而看著旁邊的趙詩詩顯得小家子氣。
趙詩詩因著周遭瞥過來的目光陷入更深的局促,「大姊姊,我知妳近來心情不好,並沒有多餘的意思,大姊姊莫怪!」
趙菁菁則直接越過了她,讓小沙彌代請一鳴禪師講佛法,隨後才對大殿裡跟著她的兩人道:「待會兒我想去聽禪,妳們要覺得無趣,無須一直跟著我。」
她這態度彷彿完全不顧旁人如何想,一貫的我行我素,又彷彿是她倆的心思在她那兒微不足道。
趙詩詩咬了咬唇,旋即就被越佩茹挽上了胳膊,聽她道:「那我陪詩詩在這附近轉轉,待妳好了再一道回府。」
「好。」
趙菁菁目送著兩人離開圓通寶殿後,並未急著去禪室,而是凝視著越佩茹的方向久久,嘴角浮起的笑意更甚。
即便她不說,越佩茹也會想法子撇下她一個人,只不過這回的主動權落在了她手上,這齣戲也才剛唱響罷了。
「啊嚏!」越佩茹沒走兩步就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趙詩詩不著痕跡地鬆開了手,遞上帕子,面上關切問道:「表姊沒事吧?」
「沒事,沒事。」越佩茹停了一會兒,感覺應該不是風寒。
「許是有人想表姊了!」
越佩茹聞言嬌嗔一眼,伸手輕輕擰向她腰間,「怎麼,在妳大姊姊面前不敢造次,打趣到我頭上來了?」
「表姊饒命,表姊饒命。」趙詩詩被鬧得咯咯笑,卻仍是補上了一句,「表姊在郾城的名聲可不輸大姊姊,說不準真入了哪家公子的眼,被惦念著呢。」
「妳還敢胡說!」越佩茹雙頰染上了緋紅,嘴上說著要打趙詩詩這個胡說八道的小妮子,心底想到一人,那動作都不由溫柔了幾分。
兩人走著走著,似不經意的到了後山門的姻緣樹那,枝葉繁茂,蔭翳遮天,紅色的綢子隨風擺盪,承載著許多美好祈願。
「表姊可想去要一條?」趙詩詩問道。
「求了就能得償所願嗎?」越佩茹望著樹上紅綢子,脫口低喃,下一刻瞥見了趙詩詩面上的懵懂,才笑道:「我只是覺得若人人都有所求,菩薩一定忙不過來。」
趙詩詩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何況,有時候求人不如求己。」越佩茹摸了摸她的腦袋,神情溫柔又透出幾分異樣浮動心緒。
「表姊也不用事事都往身上扛,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妳若有什麼煩心或是解決不了的事,可以同我說。」趙詩說完又覺得說詞托大,解釋道:「我雖不一定能幫得上,但能讓表姊寬寬心也是好的。」
越佩茹笑咪咪地摸著她的腦袋,看著她的眼神越發憐愛,只是眼底未有絲毫溫度。
那位阮姨娘培養出來的又怎會是單純良善之輩,大概也只能哄著趙菁菁那傻子信罷了。
兩人回到禪房附近,一陣穿堂風吹過,越佩茹禁不住又打了個噴嚏,身上無端察覺到一絲寒意。
她看向趙菁菁所在的禪房方向,正巧看到趙菁菁的貼身丫鬟盈翠和香琴守在了門外幾丈遠,在木門和周邊四處觀望,帶著幾許緊張之意。
「表姊?妳在看什麼?」趙詩詩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同樣也看到了兩個丫鬟機警的模樣,「大姊姊怎麼都不留個人在裡面侍候著?」
越佩茹抿緊了唇角,一想到齊景浩所說的那計劃,心中便不舒坦。
他說要和趙菁菁單獨相處,還會說上許多不得已必須說的甜言蜜語……那些明明應該屬於她,如今卻要讓另一個女子佔著,旁觀著她得意,就像是把鈍刀一次又一次剮著她的心。
她嫉妒得發狂,也羨慕得發狂,若非被「將來」二字束縛著,她恨不得當場衝進去撕碎趙菁菁那賤人!
她才剛那樣想著,就發現自己被趙詩詩拉著,正要往禪房的方向去,「詩詩?」
「大姊姊去了這麼久,許是快好了,我們也去聽一耳朵。」趙詩詩說道。
越佩茹卻是微微變了臉色,「不可!」
察覺到趙詩詩凝視著她的目光露出疑惑,她又趕忙解釋道:「妳大姊姊的性子妳又不是不知道,萬一我們打攪了,會惹得她不快,指不定又要怎麼發一頓脾氣,還是算了。」
趙詩詩莞爾一笑,「表姊真是的,把大姊姊想成什麼人了,我們只不過是想等大姊姊一塊回府罷了,怎麼會惹她不快。」手上的力道幾乎是拖著越佩茹往前去。
她心思轉得飛快,越佩茹的反應恰恰印證了她心底的想法,趙菁菁此刻見不得人!
兩人剛邁過石門檻兒,香琴就迎了上來,「表小姐,二小姐,小姐正在找妳們呢。」
「大姊姊是要回去了嗎?人還在禪房吧?」趙詩詩說著就要往裡闖。
「二小姐!」盈翠緊張地攔在了前頭。
「這是怎麼了?」趙詩詩一臉莫名,卻是悄悄拉著越佩茹更靠近了點,清楚聽到了從裡面傳出來的聲音。
「齊公子風清玉朗,是小女子心之所繫,盼著今後能與你共結連理,餘生相伴……」
「菁菁何嘗不是我心中所求。」
單單兩句透露出來的訊息,便叫門口幾人的臉色都變了。
趙詩詩料定了裡面就是趙菁菁和齊景浩,眼底透出些興奮,直接就要闖進去。
越佩茹一把拉住了她,「妳要做什麼?」
「大姊姊不是在裡邊嗎?」趙詩詩依舊是一臉無辜。
越佩茹卻不肯鬆手,她匆匆看了眼緊閉的門,斂下妒意,「妳聽錯了。」絕不能在這時壞了景浩的計劃。
「我怎麼會聽錯,盈翠她們也在這……」趙詩詩往後一望,怔了下,剛剛還在的盈翠和香琴不見了。
而就在這時,石門檻外突然傳來了婦人們閒話家常的聲音,打頭的正是吏部侍郎張大人家的夫人,京城出了名的碎嘴子。
「一鳴禪師方從山溪州城雲遊回來,聽說還得了一卷新經書,昨兒我探望江林王妃才知曉,咱們算是趕早了……」正說著,張夫人就看到了門口堵著的越佩茹和趙詩詩,她瞇起眼仔細瞧了會兒,「這不是定國公府的小丫頭嗎,站這做什麼?」
「公子,不要呀!」
裡頭傳出一聲嚶嚀,令門口這些人的臉色霎時五彩紛呈,為首的張夫人沉下了臉,「佛門清淨地竟然作出這檔子事!給我把裡面的人揪出來,我倒要看看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