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之城067
《烙印》
出版日期
2011/01/01
數量
NT. 190
優惠價: NT. 150
【現代職場.忠犬攻VS.誘受】

凌非塵曾經愛過一個人,
嚐到幸福,也體會失去的絕望,
原以為這樣的痛苦一生一次就夠,
誰知命運讓他遇見雪漠,
那個勇敢對他說愛的男孩,
讓他再次沉淪卻也退縮,
他害怕,這一次的結局能否幸福……

雪漠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臉上,像是怕他離去。
「非塵,真的是你嗎?我是不是在作夢?」
凌非塵原本想要推開雪漠,
現在卻無法動作,只能靜靜看著他。
一滴眼淚突然落在他的臉頰上,
雪漠竟像隻被拋棄的幼犬那樣哭著,
「非塵,爲什麽不理我?
你不要我了嗎?你不喜歡我了嗎?」
凌非塵歎了口氣,『喝酒是爲這個難過嗎?』
「你不理我了,所以很傷心。」
『我沒有不理你。』他靜靜地回答。
雪漠聽著,隨即低下頭,輕輕吻住他。
這是一個輕淺珍惜的吻,小心翼翼又捨不得。
「我喜歡你,非塵,不,也許我是愛你。」
他抬起頭,漆黑的眼裡有股執著的認真。
凌非塵看得到那眼裏燃燒的火焰和慾望。
「我想要你,非塵。」
辛嘉芬
喜歡的書:且聽風吟。
想做的事:自在閒適,可以到處旅遊。
對寫文的感覺:又歡喜又有壓力。
喜歡的地方:海。
喜好:烹飪美食。
欣賞的個性:努力認真,低調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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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燈光迷離的攝影棚內,鎂光燈不斷閃爍。
「很好,頭再微微側一點,眼神更憂鬱一些!OK!」
「Shirle,身體靠著那個道具箱,對、對!Perfect!」攝影師又是一聲讚歎。
鏡頭裡的是一個英俊男子,十分年輕,看來二十多歲的模樣,臉部線條如雕塑般,每個角度恰到好處的完美。
Shirle,雪漠,深刻的輪廓帶著一點混血兒的感覺,眉間的俊朗冷硬又增添了點傲氣,一頭濃密的黑髮襯著野性俊美的臉蛋、薄而性感的嘴唇,讓人忍不住想親吻,只是他所散發出的冷淡氣息,卻讓人不敢接近。
一個人居然能有這一張顛倒眾生的臉和完美的身材,讓人無法不讚歎造物主對他的寵愛。
一旁新來的助理Sandy忍不住歎息一聲,「長成這樣,簡直是在引人犯罪!」
身邊的Mark聽見了,挑唇微笑,「雪漠走紅的速度讓人望塵莫及,我看要不了多久,他攻佔的還不止模特兒界!」
他又看了看四周,大家都在專注拍攝工作,便湊到Sandy耳邊小聲說:「你知道嗎?喜歡他的不止女人,連男人都喜歡他!」
「男人?」Sandy吃了一驚,張大嘴巴看他。
Mark眼裡含著莫名深意,下巴努了努,指向一個方向。
Sandy看過去,就看見一個正坐在一邊沉思的男人。
她嘴巴張得更大,眼中吃驚更甚,「你是說,凌設計師?」
凌非塵,JS的首席設計師,在業界享有盛譽的新銳設計師。曾拿過多項設計大獎,巧思和創意無不讓人歎服。
「妳新來的,還不知道,凌非塵是同性戀,大家都知道。」
「可是,他……」Sandy有些欲言又止。從她這邊看過去,凌設計師的背影很帥,身材比例也很完美,但他的臉……
他的左臉有一大塊燒傷的疤痕,斑駁的烙在那裡,非常嚇人。她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就嚇了一大跳。
這樣的凌非塵,喜歡那個完美到不行的雪漠?
「這是真的?好奇怪……」她忍不住低喃。
「大家都說凌非塵對雪漠特別照顧,妳再做得久一點就知道了。」Mark聳聳間,語氣裡有些不屑。
第一章
「好,完工!大家辛苦了。」攝影師阿涼揮了揮手,宣佈一天的辛苦拍攝結束。
大家都鬆了口氣,臉上流露出工作完成後的喜悅和放鬆。
阿涼是笑得最開心的一個。今天的拍攝成果非常完美,他有信心,這一季的時裝目錄會達到空前的成效。
「非塵,去不去喝一杯?」阿涼拍了拍身邊正在整理文件的凌非塵肩膀。
「不了,我媽身體不舒服,今天想早點回家。」他微微一笑,拒絕了好友。
阿涼看看他燒傷的左頰,那道疤在此刻攝影棚燈光的照射下,更顯幾分可怖,心上一陣黯然。
凌家三少爺凌非塵。眾人都以為這是個頂著燦爛光環的身份,誰會知道這背後的心酸和不幸呢?
兩人是鄰居,阿涼的父親還是凌氏的股東之一,兩家向來私交甚好,他倆更是從小一起長大,沒有誰比阿涼更瞭解凌非塵了。
阿涼點點頭,「好吧,那我和別人去喝酒嘍!如果喝醉了,再麻煩你把我送回家。」他眨眨眼,開著玩笑。
大家一個個離開,攝影棚裡轉眼只剩下寥寥幾人。
凌非塵的視線落到前面不遠處那個一瘸一拐的身影。
雪漠拖著一條腿,正頗為艱難的走路。
他這條腿是上次拍外景時受的傷,因拍攝器材沒有調整好,落下砸在他腿上,所幸沒傷到骨頭,只是這星期他都必須拖著傷腿工作。
新季發表會在即,所有相關工作都緊鑼密鼓的進行著,使雪漠沒有休息的機會。
「回家嗎,要不要送你?」凌非塵走到雪漠身邊,問他。
雪漠抬起眼,看了看他,一向沒什麼表情的臉上還是一片漠然,眼神也是淡淡的,「不用。」
說完便轉身拖著傷腿,越過凌非塵離開。
凌非塵看著他的背影,聽見身後有人在竊竊私語,他知道別人是在說他。
近來公司裡的一些流言他也聽到了。因為他對雪漠的關照,別人都揣測他們之間的關係,這些流言傳到雪漠耳中,他會是什麼想法?
凌非塵臉上出現一抹隱約的苦笑,難道只因為自己公開的同性戀身份,一對同性有什麼舉動,都會招致這樣的非議嗎?

凌非塵開車回家。他的家在半山腰的社區裡,這裡都是富豪的私宅。隱密性非常高,環境也漂亮得如人間天堂。
車子駛過長長的車道,乳白色的高大建築便立在眼前。這是一棟帶著歐式風味的建築,讓人想起十八世紀歐洲鄉村的莊園,房前是圓形雪白的大花壇,花壇中心還有一尊聖母像,水流如注而下,噴灑在繽紛的花園裡。
這是正宅,他的父親、大媽、大哥和二姊都住在裡面。
他和母親住的,是正宅後的一棟小別墅。一樓住著家裡的傭人,二樓才是他們母子的居所。
在車庫停好車,他步行回家。
母親在這棟小別墅裡,住了二十八年,在他看來,她的青春也都埋葬在此。
母親原本是父親的祕書,他們之間的事就像灑狗血的肥皂劇,所有小說電視似乎都用過這個題材。
祕書愛上自己英俊能幹的老闆,有了孩子,然後被包養,永遠無法擁有一個合法的身份。而身為私生子的自己,從一出生似乎就帶上了罪錮,是母親不幸的開始。
大媽對他們的仇恨,從母親踏進這大宅的第一天便已存在,也許更早。
軟弱善良的母親,過去二十多年被折磨得精神衰弱。
年少氣盛時,他也曾想帶母親離開這裡,離開這個他眼中的牢籠,離開凌家。
但母親拒絕了,在她絕望的淚水裡,他知道母親這一生都離不開父親,離不開這裡。
現在的他,已經二十八歲。再無當初的年少氣盛,也沒有莽撞和衝動。波折的感情和傷痛,只為他留下一顆滄桑平靜的心。

凌非塵換了家居服,來到母親的房間。
房間燈光暈暗,母親一如往常的坐在那裡。膝蓋上鋪著毛毯,正翻著一本破舊的相簿。
那是她和父親為數不多的幾張照片,也是她愛情裡唯一快樂過的時光。相簿裡的照片,在淚水的浸濕下,已經漸漸泛黃,照片上母親的笑容也變得模糊。
「媽,我回來了。」他雙手覆上母親的手,輕聲說。
芝惠慢慢抬起頭,恍惚的視線落在兒子臉上。
「頭痛好點沒?」凌非塵撫上母親的額頭,用溫暖的手心揉著她的太陽穴。
芝惠輕輕拉住他的手,「好多了,非塵,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
「嗯,工作順利就提前回家了。媽,妳想吃什麼,我待會做給妳吃好不好?妳不是最喜歡吃我做的東西?」
「不用,王嬸會安排,你不要自作主張,被你大媽知道了不好。」芝惠的手指微微握緊,神情有些不安。
凌非塵蹙眉,但還是細聲安撫母親,「媽,不用擔心,做點吃的沒什麼。如果妳不放心,那我帶妳出去吃,怎麼樣?」
「不要不要,我不想離開這裡。」芝惠驚慌的搖頭。
凌非塵已經太習慣她這樣的反應,歎了口氣,握住她的手,「今天爸來過嗎?」
「嗯,他早上有來過。」
一提到父親,母親神情便柔和下來,凌非塵看得出她眉間淡淡的喜悅。
「他陪我說了很久的話……」
「嗯。」凌非塵輕輕應了聲。
「非塵!」芝惠忽然緊緊抓住他的手。
「媽,妳別緊張,慢慢說。」
「你不想找一個伴嗎?你也不小了,你……你就不能喜歡女孩嗎?為什麼……為什麼要去喜歡男人?」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媽……」凌非塵怔住,沒想到母親會忽然說這樣的話。
「你……你還喜歡男人嗎?那個男人已經死了很久了,而且你父親提起了你的婚事,他想你快點成家……」
「媽,我……」凌非塵欲言又止。他是同性戀嗎?他真的只喜歡男人嗎?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其實,他知道自己只是想要一個真心喜歡他、對他好的人,只想要這個而已啊。
而那個人,那個死去的人,雖然是個男人,卻是第一個真心對他、愛他的人,所以他才愛他,才愛上他啊。
沒有人會知道,沒有人會知道的。
凌非塵閉了閉眼。

激烈的鋼琴聲跌宕在房中。
這首歌劇魅影裡的曲子「All I ask of you」,雖然本該是纏綿宛轉的,此刻卻被他彈得激烈有力。
他一遍又一邊彈著這曲子,腦海裡卻浮現出二姊凌紫沅那張得意的臉。
在那個冠蓋雲集的舞會上,她是那樣得意又冷酷地在眾人面前,揭露他和一個男人的戀情。
在所有人鄙夷好奇的眼光裡,他被貼上同性戀的標籤,而她眼中全是報復後的快意。只因為,他和她愛上同一個男人。而那個男人愛的是他,不是她。
忽然響起的電話鈴聲打斷他不堪的回憶,凌非塵接起電話。
「非塵,你睡了嗎?」彼端阿涼的聲音很興奮,像是對著電話喊叫。
「還沒,有什麼事?」收拾自己凌亂的思緒,他撫了撫額頭。
「那些照片我處理了一些,現在寄到你的電子信箱給你瞧瞧?簡直是藝術啊,這是我拍過最棒的目錄了!雪漠那小子到底是去加工了還是神給的?居然可以帥到這樣!」
後半句話,阿涼的聲音裡又多了些咬牙切齒,凌非塵失笑,知道好友從事攝影工作,帥哥美女見多了,多少對自己的長相有些抱怨。
「好啊,你寄過來我看一下。總裁對這次的目錄相當重視,畢竟夏季市場的競爭特別激烈,況且這次又是用新模特兒。」凌非塵低沉的說著。
「好,我馬上寄過去。如果你看這效果可以,我明天就照這樣處理。這星期就能都弄出來。」阿涼哈哈一笑,顯然對自己的作品很有信心。
掛斷電話,凌非塵打開了電腦,開啟電子信箱。
下載了信件裡夾帶的檔案打開,螢幕上一張張照片裡,在幽暗的燈光下,雪漠的臉孔份外耀眼。
那是一種讓人屏息的美。他的臉形很漂亮,表情冷酷,上了這樣古銅色的妝容之後,俊美裡折射出來的酷勁,無疑既性格又勾動人心。
而他的眼神裡又潛藏了幾絲憂鬱,和他的俊美冰冷構築成一份撼動人心的魅惑。
凌非塵輕輕吁了口氣,才從微微的震懾中慢慢回神。
當初是他發現了雪漠。半年前,在JS模特兒的選秀中,他一眼就看見了雪漠,這個表情冷硬、眼神堅毅的男生。
二十四歲,學歷不高。工作經驗卻很豐富,賣場銷售員、餐廳服務生、平面模兒特等等。
那時的他還不太會打扮自己。穿著一條破舊的牛仔褲,上面好幾個破洞,恤看上去也是皺皺的,頭髮雜亂,一副邋遢的模樣。那染成亂七八糟顏色的頭髮,幾乎遮去他的美貌。
他的身材很好,一百八的身高,兩條修長的腿,看起來矯健有力。
凌非塵當時排除了幾個不同的意見,簽下雪漠。由此,雪漠才開始他在JS的模特兒生涯。
事實證明,他的眼光沒有錯。以雪漠現在迅速走紅的速度,要不了多久,他就會是模特兒界的領軍人物了。
這次夏季的主打,用的是自己的設計。看著自己設計的衣服,穿在雪漠身上,凌非塵有種奇異的親切感。
他靜靜地盯著螢幕上的雪漠。其實連他也說不清當初是什麼打動自己,讓他幾乎一眼就相中雪漠,覺得這個男生身上有種他難以抗拒的東西,在吸引著他、擾亂著他。
雪漠的眼神很深,似乎藏了很多故事和祕密,凌非塵在那裡面看得到挫折,覺得他一定經歷過很多事。但雪漠給他的感覺,是越挫越堅毅。
凌非塵關了電腦,關了燈,揉了揉太陽穴,讓自己沉睡在黑暗裡。

最後一組外景的拍攝地,選在一座小島。
這小島,是阿涼在一次和朋友駕船遊玩時發現的。位置雖然偏僻,風景卻異常秀麗。
阿涼在攝影界素有鬼才之稱,因為他有很多點子常常出人意表。
例如這次在荒島拍攝。用阿涼的話來說,就是何必去別人都拍爛的夏威夷,海島風情並不只有夏威夷有。
雪漠的腳傷還沒痊癒,依舊走得吃力。不過,他拒絕任何人的攙扶,好像非要靠自己的力量行走不可。
凌非塵走在離他不遠的身後,已經多次看到他拒絕別人的好意。
看來這個比自己小四歲的孩子,在待人處世上還需要多磨練。他想著,卻突然微微一笑,因為意識到自己竟像個小老頭似的,把雪漠當作了孩子。
拍攝工作進行得還算順利,只是自備電的燈光比較難喬。到了午休時間,吃完午餐,阿涼給了大家一段時間在小島上四處走走,這裡美麗的風景讓很多人都想逛逛,順便拍照留念。
分開活動,人一下走得一個不剩。只有阿涼對著沙灘喝啤酒。
「非塵,你也要走,不陪陪我?」阿涼看到也要離開的凌非塵,不甘心的出聲喚道。
「我也想看看這裡的風景。」凌非塵回頭,朝好友擺了擺手。
「去吧,不過小心,這裡凹凸的石塊陷阱很多,我上次就狠狠摔了一跤。」
雪漠一人走往和其他人相反的方向。他不喜歡混在人群裡,那麼多人擠著看一處風景,感覺像在擠集市,而非看風景。
而凌非塵走在他身後一大段的地方。
他其實並不是故意跟著雪漠,只是這裡山石頗多,路也很陡峭,他有些不放心他的腳。
其實怎樣說似乎都不是好理由,他和雪漠甚至連朋友都不是,為何要擔心他呢?
他自己心底也有些茫然,一逕和雪漠保持著大段距離。他知道,雪漠若發現身後的他,必定會不高興。
風順著海水吹了過來,站在小山邊的雪漠,愜意地閉上眼。
記不清有多久沒有過這樣輕鬆舒適的感覺了,這半年來一直拚命工作。因為他知道,這是他的唯一機會。是他擺脫貧窮過去、取得優渥物質生活的機會。他不要再像過去一樣,在育幼院被其他孩子嘲笑,在不同的地方做著勞力的工作,他渴望金錢、渴望成功。
所以這半年他都不讓自己鬆懈,一直保持最佳的工作狀態,把握機會。
只是,真的很累。
他輕輕一歎,望著空曠的海景,眼神有些空茫。
那片海真好看。雪漠茫然地想。不由自主地站起往前走,只想更接近那片蔚藍的海。
「小心!」身後突然響起一道驚呼聲。
在雪漠還沒意識到時,他的腳絆到了一塊硬物,身體隨著跌絆的外力撲倒,眼看就要向那斜坡滑下,傷在尖銳的石頭下。
雪漠第一次感到恐懼,一種接近死亡的恐懼。
他不要,不要在什麼都沒得到的時候這樣離開。想歸想,身子卻不受控制的一直往下滑。
眼看那斜坡的盡頭近在眼前了,雪漠下意識閉上眼,腿上、身上劃傷的劇痛也顧不得了,腦中忽然空白一片。
一雙手在半空中及時拉住他。
那雙手很溫暖,更重要的是,非常有力。
這雙手似乎也拉回自己的神智,他發現下滑的身體已經控制住,只是仍危險的懸在斜坡上,而那雙手正在一點一點把他往上拉。
「抓緊我,不要鬆手!」那人低沉的聲音更讓雪漠神智清醒,他很快辨認出這是凌非塵的聲音。
心頭莫名的惱火。怎麼又是這個人?每次自己出糗,似乎都被這個人看見了?
但他還不至於幼稚的鬆手,仍緊抓著凌非塵的手,讓他把自己拉上了安全地帶。
凌非塵喘著氣,沒有傷疤那半邊白皙的臉龐上,浮出一層淡淡的紅暈。
看著雪漠那樣摔下去,他受了不小的驚嚇,不過他自己未曾意識到,只想著拚命把他拉上來。
「你在跟蹤我?」雪漠比他更快平靜下來,斜睨著他。
凌非塵微微一怔,放開了兩人仍然交握的手,「……沒有。」
這話說得連他自己都覺得沒底氣。
雪漠嘴角微翹,掛著一抹冷冷的笑。
凌非塵看見他流血的右腳,「你的腳受傷了。」
「本來就傷了,」雪漠無所謂地撇撇嘴,眼神倔強。
凌非塵在心底微歎,看著他,說道:「你還能走嗎?」
雪漠強硬地站起身,雖然腿上的劇痛讓他幾乎站不穩,但他還是不想靠別人。
凌非塵伸出手堅定地扶住他,雪漠反感地想推開,無奈力不從心。
「放手,我不要靠別人!」雪漠低聲道,聲音裡已經藏著怒火。
「不是靠別人,是幫助。」凌非塵淡淡地說。
雪漠怔了怔,隨即冷冷的頂回去,「有什麼兩樣?我就是不需要別人幫助。」
「人是無法只靠自己活在這世上的。」他又靜靜地說。
雪漠很想反駁,不過凌非塵的眼神讓他說不出什麼。那眼神裡似乎帶著一絲隱隱的哀傷,讓他心頭有一點像忽然被觸動。
凌非塵在他身前蹲下身子,「上來,我背你回去。」
雪漠似笑非笑地看他。就這傢伙瘦削的身材,還想背他?別的不說,自己的身高都比他高上一些。
「凌大設計師,你背得動我嗎?」他說得諷刺。
「背得動。」凌非塵淡淡地回答。
好吧,就壓死你,看你背不背得動。雪漠忽然有個小孩子惡作劇的想法。
他伏到凌非塵背上,凌非塵用了下力,就把他背了起來。
「凌設計師,你多高啊?」雪漠被他背起,心想這傢伙還有點力氣,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麼瘦弱嘛。
「一百七。」凌非塵輕聲回答。
「如果你背不動,早點說,我不想再被你摔一跤。」雪漠感覺他走得有點跌撞,馬上出聲提醒他。
但後面卻再想不出有什麼話好說了。於是他靜靜趴在凌非塵背上,雖然這姿勢讓自己的兩條長腿有些辛苦,但總好過自己走。
這樣默默走了一段路,雪漠嗅到凌非塵襯衫上那一點陽光的味道。他有些奇怪,又深呼吸、仔細聞了聞。那像是天空和海水混在一起的溫暖味道,有點清新又有點陽光,讓他莫名心安。
雪漠的心動了動,忽然想到公司裡關於凌非塵同性戀的傳聞,幾分彆扭爬上了心底。
「凌非塵?」他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嗯?」
「你是同性戀嗎?」
凌非塵停下腳步。
雪漠感覺他身體驟然繃緊,有一種衝動的意念驅使著他,遂又道:「那麼你是嘍?你喜歡我?」
說著這話的他臉上露出一絲邪氣,笑容有些冷酷。
凌非塵忽然放下他,回過頭注視他的眼神很深,藏著雪漠看不懂的東西。
雪漠的笑容收斂下來,冷冷看著他。
「前面還有一點路,你自己走吧。如果別人看到我背你回去,一定會說閒話。」
「什麼閒話?同性戀的你喜歡我?這話早就傳遍全公司了。」雪漠冷冷一笑,其實別人這樣傳他們他很惱火。
「所以你不能給別人抓住話柄的機會。」凌非塵平靜地說。
「是你自己吧。」雪漠諷刺地看他。
「我都已經這樣了,還有什麼好在意呢?」凌非塵忽然淡淡一笑,「為了你自己的前途著想,你還是聽我的比較好。」說完,他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雪漠心裡又一陣莫名氣悶。
第二章
凌非塵將夏季目錄的樣稿呈到總裁面前。
總裁一張張翻看,在經過半小時等待之後,上司臉上終於露出滿意的笑容。
「非塵,這次的目錄很不錯,主題Ice & Fire也很棒,冰與火的夏天,冷靜與熱情之間,我相信這次的夏裝一定會熱賣!」
「如果目錄沒問題,那麼後續的工作就要展開了,總裁的意思如何?」他問。
「沒問題,接下來就是各部門的運作了,你就專心負責發表會吧!」
「好的,我明白。」
「非塵,這次的新模特兒,很棒啊,聽說當初是你排除眾議,讓他進公司的?」總裁微微一笑,眼睛微瞇地看著凌非塵。
「是,我覺得他很有前途。」
「是啊,這小夥子長得太好看了!肯定會讓無數少女尖叫!」總裁胖胖的臉上露出一絲狡黠。
凌非塵淡淡一笑。
「不過傳言很難聽吧,」總裁忽然說。
這話讓他怔了一下,隨即低下頭。
「非塵,別管別人說什麼,你是我見過最優秀的設計師。」總裁很認真地看著他,繼而一歎,「這也許是我在JS策劃的最後一季新品發佈了。」
「總裁,這是什麼意思?」
「非塵,我已經接到董事會的人事調動,要派我去開拓海外市場,所以這裡也許要換總裁了。」
「可是,您過去做得很好啊。」凌非塵語氣不捨。他不會忘記這位老上司對他的支持和提拔。
總裁淡淡一笑,「沒有長久的位置,只有不斷的挑戰。新總裁聽說好像是從米蘭過來的。總之,無論是誰來接任,我都希望大家能好好相處,將JS在這一區繼續推展下去,不能讓我們之前的努力白費啊。」
「總裁,您放心,我會盡力。」
「非塵,老實說,其實我覺得你更適合這個位置,只是你父親……」總裁看著他,顯得欲言又止。
凌非塵淡淡一笑,「我不適合,還是設計的工作比較適合我。總裁,如果沒事,那我出去了。」
「好,你去吧。」
走在寬廣的走廊裡,光可鑑人的地板簡直可以映出自己的樣子。他知道自己現在臉上的表情很茫然。
從一開始出社會工作,他便待在JS。從最基層做起,一直做到今天的設計總監。
JS不算在凌氏名下,只是凌氏握有部份股權。他會來到這裡工作,是父親,也是自己的意思。
他根本不想進凌氏工作,不想在那裡受大哥和二姊的敵意和排擠。所以和父親商量之後,才來了這個與兄姊利益沒有衝突的JS。
他當然知道剛才總裁的意思。他的職位在JS不會再升遷,因為凌氏那邊已經施加了壓力。
不過他對這些向來沒什麼興趣。凌家的財產,他一點都不想要。
他只希望,有一天母親會願意和他離開那裡,去過真正屬於他們自己的生活。對於糾纏在這些人裡,他早已覺得厭煩。那些名為家人的人,對他來說,比陌生人還冰冷。
歎了口氣,他懷著心事向前走,壓根沒注意到迎面走來的另一人。
雪漠看到迎面走來的凌非塵,心裡莫名地震動了一下,想看看他見到自己會是什麼表情。荒島那次的談話不算愉快,回去之後,他其實有點後悔自己的言行。
老實說,他對凌非塵沒什麼惡感。雪漠對同性戀並不歧視,只是不太理解為什麼兩個男人會相戀,愛女人不比愛上男人有意思嗎?
因為身在這個圈子,他對同性戀的事也聽得頗多。知道他們如何親密、如何相處,他總覺得十分彆扭。
自己的外貌也曾為他帶來過此類麻煩,有男人向他示好也不是一次兩次,但他對他們沒有絲毫興趣。
荒島上,其實凌非塵還算有恩於他,要不是他,自己肯定會摔下去,落個重傷的下場。
自己只是不善言辭,不喜歡和陌生人打交道而已。更何況他總覺得凌非塵那雙深邃的眼,彷彿可以看穿他的一部份。所以,對凌非塵的防備和不客氣也就由此而來了。
就在他不著邊際的亂想時,凌非塵已經越走越近。雪漠尷尬地正想著要不要先打招呼時。
三步、兩步、一步……那人擦身而過,神情淡然,就像沒看到他一般。
居然對他視而不見?雪漠心裡頓時起了悶悶的疙瘩,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冷硬起來,雖然依然酷帥的讓櫃台小姐目眩神迷,但他自己的心情卻是惡劣到極點。

「怎麼樣?很不錯吧!」阿涼興奮地拍了拍雪漠的肩。
雪漠只是淡淡一笑,並不是很在意自己在照片上的樣子。其實他不大喜歡在人前拋頭露面,選擇這個工作,只是想藉此獲取財富和名氣而已。
十七歲以前他都在育幼院,沒有人可以依靠,學歷也不高,除了這張臉和這個身材,再沒別的可以幫他成功了。樣貌,是老天給他的唯一資本。
「非塵已經拿去給總裁看了,如果沒問題,就直接進入發表會的準備嘍!接下來可就要看你的表現,你是這次秀的主角呢!」阿涼笑著看他。
「凌設計師為什麼選我?」雪漠忍不住問了,從知道自己將擔任這次夏季發表會的主打模特兒開始,他就一直對這個很有疑問。
「怎麼,你也聽信流言,覺得他是看上你才選你?」阿涼開著玩笑,擠了擠眼睛。
雪漠微一皺眉,還沒說什麼,阿涼就已接著說下去,「當然是因為認同你的實力!」
這話讓雪漠震了震。
「別人怎麼說你別在乎,這是你的機會。你只要信任非塵,好好把發表會完成就行了。」
「凌設計師……真的是同性戀嗎?」雪漠有點遲疑地問。
「是,他愛過一個男人。」阿涼很直接地回答。
他的答案讓雪漠心裡有點微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在胸口間蔓延,讓他開心不起來。
「他的臉很早就那樣?」不受控制的,他又問了一句。反正都問了這麼多,不如索性把對凌非塵所有的好奇都問出來。
阿涼瞥了他一眼,「你對他很好奇?」
「這樣的人以前沒碰到過。」雪漠假裝淡漠,點了點頭。
「那是燙傷,很小時候的事了。是撞到燭台燙傷的,非塵其實是個很不幸的人……」阿涼像是想起什麼,神色微黯,聲音也沉了下來。
「是有什麼事嗎?」雪漠也不知為什麼,對此更加好奇。
阿涼抬頭看他,忽然一笑,「別人的私事我不便說,如果有機會,你可以自己去問他。」

凌非塵拿著一大疊文件準備回家處理。卻在走到車門邊時,發現了一道意外的身影。
雪漠就站在他的車旁,定定看著他。
沒想到在會這裡見到他,凌非塵心跳有些紊亂。
「有什麼事?」
「來道歉,順便看看能不能受你幫助,讓你載我一程。」雪漠淡淡一笑,這話是順著那天凌非塵的話說的,他責怪過他不要人幫助,也提出過要送他回家。
現在這兩者他都回答了。
凌非塵看他一眼,開了車門,「進來吧。」
順著雪漠的指示,車子一路駛到海邊,凌非塵看著窗外的風景,有些奇怪,「你住這裡?」
「嗯,我不喜歡市中心的房子,這裡空氣比較好。」雪漠表示。
「那你應該買輛車,比較方便些。」凌非塵看了眼對方還沒全好的腳。
「這裡叫車搭捷運也很方便。」雪漠淡淡一笑,「到我家裡來坐一下吧,既然要道歉,總該表現我的誠意。」說著,他先下車,走在前面。
凌非塵手扶著開啟的車門,並未跟上。
「為什麼不走?」身後遲遲未有任何動靜,雪漠回過頭看著留在原地的他,皺起英挺的眉毛。
「你沒什麼可道歉的,我也把你送回了家。」凌非塵的神情很平靜,雪漠卻能察覺到他隱藏起的那絲不安。
他在不安什麼?
「那天你救了我,而我對你很不客氣。」雪漠走回他面前站定,看著他的眼道。
「那沒關係。」凌非塵別開了眼。
雪漠一挑眉毛,「那你接受我的道歉了?」
凌非塵有些奇怪雪漠今天說話的語氣。他已經習慣了雪漠冷淡對人的態度,小島那天他的言語裡也表現出對自己的不屑,那今天為什麼又忽然要道歉?
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絲迷惑。
雪漠的眼睛盯著他燒傷的半邊臉看,心裡想著:這是撞到燭台上燒傷的?很小的時候?
其實凌非塵沒有受傷的半邊臉,並不難看,甚至還很清秀,如果他沒有受過傷,也是個清俊的美男子吧?只是現在醜陋與俊秀混在一起,反而比長得難看還可怖。
這樣的相貌,有人會愛上他嗎?雪漠忽然充滿了好奇,想到今早阿涼的話,凌非塵愛過一個男人,那個男人是不是也愛他呢?
凌非塵被雪漠專注的目光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是他一向不習慣被人這樣看,還是因為對方是雪漠?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想快些逃開。
「你不說話,就代表接受我的道歉。」雪漠微微一笑,忽然向他伸出手,「我們做個朋友吧,你覺得怎麼樣?」
見對方不答,雪漠心頭湧起一股羞憤之意,「你不願和我交朋友?還是你覺得我不配做你的朋友?」
育幼院的生長背景多少在他心底埋下自卑的種子,習慣以冷漠武裝自己的他很少主動和別人交朋友,也不大會說話。難得一次他主動了,對方居然還不回應,這讓他覺得受到侮辱。
「當然不是。」凌非塵打斷他的誤解,看到雪漠有些受傷的神情,一股柔軟的歉疚迅速佔滿心房。
莫名的,他為雪漠不擅長與人交往而淡淡心疼著。他已經看出來了,這孩子其實並非個性冷硬,只是不知該如何與人交往,而且可能因為吃過虧,所以對別人的防備心很強。
雪漠能主動提出和他做朋友,他覺得高興,這是應該被鼓勵的行為。
凌非塵突然發覺自己又把雪漠當孩子了。自己也不過大了雪漠四歲而已。想到這裡,他不禁笑起自己,這笑容落在雪漠眼裡,讓他呆了一呆。
此刻已近黃昏,夕陽的餘暉映在凌非塵臉上。從雪漠的角度看,剛好是那半邊光潔的臉頰,較之別的男子來得白皙的皮膚,染上夕陽的顏色,有一股清妍的嫵媚慢慢綻放。
雪漠怔了一下。他竟會覺得一個男人嫵媚?這想法好奇怪。
才剛使勁甩了甩頭,就聽到凌非塵的聲音。
「那麼,你是要請我這個朋友去你家喝一杯嗎?」

雪漠的家就在海邊那些小屋中的一棟。推門而入,屋裡裝潢很簡單,屋子本身已經很舊了,所以重新裝修了一番。一面大窗臨著海,海風從這裡吹進來,整個屋子似乎充斥著海水的味道。屋內的陳設大都是米色調,與黃昏的光融在一起。
「這是我住的地方。」雪漠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凌非塵是有錢人出身,「和你這種大少爺住的當然不能比。」
凌非塵因他的話怔了怔,半晌才微微一笑,「我覺得你這房子很好啊。」
雪漠凝視著他的眼,彷彿在看他的話裡有幾分真誠,然後,他相信了他,唇角微揚,笑了起來。
凌非塵看到靠牆的地方擺了一架鋼琴,像是很舊了,鋼琴的白色琴身都有些泛黃。他走到鋼琴邊,這才看見那上面還放著一張照片。
照片裡是一個年輕溫柔的女人和一個孩子。那男孩長得很漂亮,眉毛濃黑,嘴巴有點嘟起,像在鬧什麼彆扭。凌非塵一眼就看出這是雪漠。
「我母親,」雪漠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這是我們唯一的一張照片。」
凌非塵看了看女子溫和的笑顏,「你母親很漂亮。」
「是很漂亮,不過命不好。」雪漠淡淡說了句,聲音裡有一絲憤世嫉俗的冷漠。
凌非塵抬起頭,看著他有些蒼白的臉。
「這裡其實是我們以前住的房子。我十歲那年她死了,我進了育幼院。」雪漠拿起母親的照片,手指在女人臉上輕輕撫摸。
「我父親是個很爛的人。和母親結婚後,因為做生意失敗,就泡在酒裡一蹶不振。他還迷上賭博,成天在外面賭不見人影。偶爾回來,只會要錢!」雪漠的聲音停了下來,似乎不想說下面的故事。
他俊美的臉在光影中籠罩了一層灰暗,眼神裡有恨意閃著。
凌非塵打開鋼琴的琴蓋,彈了幾個音,問:「這是你母親的鋼琴?」
「是,這是唯一沒被賣掉的東西!」雪漠恨聲說:「那爛人以為被他砸壞了,賣不出去。」
凌非塵細看那琴身,果然有一條很深很長的裂痕。
又試著彈了幾個音。「琴音失準了。」
「我又不會這個,十幾年沒人彈過的東西,當然會不準。」雪漠看了他一眼,冷哼。
凌非塵聽了也不說話,只是打開琴身,雪漠一頭霧水,看他站起身在那都是鋼弦的地方擺弄起來。
「你幹什麼?」
「試試而已。還需要些潤滑油,你這裡有沒有?」
「你等一下。」
雪漠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本來請凌非塵到家裡來,是想和他一起喝酒的,現在居然變成他在給他的鋼琴調音?
而且,他居然那麼自然地對他說起自己的故事,這個他從不曾對別人講的隱私。到底是怎麼回事?
「好了,」調完音,凌非塵擦了擦汗濕的臉,又坐回到鋼琴邊。
他的十指搭上琴鍵,在雪漠的屏息裡,流暢的琴音流洩出來。
琴音仍有些失準,但並不影響那曲子的美妙。
雪漠聽這旋律似乎有些熟悉,又叫不出名字。但其中纏纏綿綿的柔情,莫名隨著琴音繞在他心頭,讓他想起母親,想起很多遺失的溫暖。
「這是什麼曲子?」他忽然問。
凌非塵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靜靜地彈完整首曲子。
而後,他闔上琴蓋,看向雪漠,「喝酒吧。」

酒瓶凌亂的散落在桌上,凌非塵的頭枕著自己的手臂趴著,一動不動。雪漠拍拍他,也沒有反應,不禁笑起他的酒量來。
這個人一點酒量也沒有,不過幾杯下肚就醉成這樣子,還說要喝什麼酒呢。
雪漠靜靜喝完自己杯裡的酒,腦海中彷彿還繚繞著那段琴聲,視線也不由自主地落到凌非塵身上。
他的頭髮有些凌亂的貼在額頭上,月光照在他白色的襯衫,和胸前鈕釦解開而露出的大片肌膚上,那是異於尋常男子的纖細瑩白,彷彿和他身上絲質的白襯衫連在一起,透著隱隱的風情與誘惑。
雪漠有幾分屏息。是酒的關係,或是月光給了他這種錯覺?只覺那片瑩潤肌膚看來光滑可口,親吻上去的感覺一定非常美妙。這一想,竟有些口乾舌燥,身體裡也彷彿流竄著一股熱流。
嚇了一跳,他忙甩了甩頭,勉強將視線移開。
而此刻的凌非塵正在夢境裡,踏著一片月光,循著那優美的曲聲而去。
「這裡應該再柔和一些。那是克莉絲汀在示愛呢,要溫柔再溫柔。」那人低沉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著,低低的笑著,「非塵,你沒戀愛過吧。」
「浩然。」他微微紅了臉。是沒人愛過他,除了母親,他根本不知道被人愛是什麼感覺。
他一時有些不好意思,卻忽然被那人抓住手。一陣緊張下,不知該怎麼做。
「非塵,放鬆,試試跟著我的手指,感受一下這段。」低沉的聲音如在訴說。
於是,他們手靠著手,奏著這曲柔情的「All I ask of you」。
「感覺到了嗎?要這樣……」
凌非塵點了點頭,抬頭看對方,而那人也正望著他,眼神深邃。凌非塵被他看得不知所措。
「非塵,你知道嗎?你的眼睛很美,」突然他笑望著他,這麼說。
那雙修長的手輕輕撫上自己的臉頰,溫柔的停留在眼瞼。
「就是這雙眼,我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就被這雙眼迷住了,那麼清澈、那麼善良的一雙眼呢……」那人低低地說,而後又笑著問:「非塵喜歡我嗎?」
他不知該怎麼回答。
那人已經捧起他的臉,一個吻,輕輕印在他額上,「我很喜歡非塵。」隨即他被緊緊地抱住了,耳邊傳來惑人的喃喃,「我想我愛上你了……非塵……」
一轉眼,他又身在病房。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床單,還有那人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面容。
「浩然,你醒一醒,醒一醒啊!」
「浩然,不要睡,求你,不要睡。」
但那人緊閉著雙眼,再也不回答他。

雪漠清楚地看到一點溫熱從凌非塵的眼角流下來。
「浩然……」他聽到他輕喃著這個名字。
雪漠伸出手指,輕輕碰觸到那些濕潤,有些冰涼、有些溫和。他驀然想起阿涼對他說的那個男人。他一定是在夢裡見到那個他愛過的男人吧。
一點心傷的溫度,彷彿透過雪漠手上的濕潤傳遞到他心裡,他忽然覺得胸口很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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